重新思考中国 - 彭博社

这曾是希望：经过数十年的敌对和冲突，中国将向外部世界开放，并至少接受一些西方价值观。企业将能够利用这个中原大国的广阔市场，在国内和中国创造财富。随着中国人逐渐品尝到经济进步的果实，他们将要求并获得更大的政治自由，从而缓解共产党铁腕的控制以及人民解放军可能带来的任何威胁。

今天，这一愿景在过去15年中塑造了世界对中国的看法，正面临着一个关键的考验。原因在于，中国在各个地方产生了令人惊讶的巨大影响，从台湾海峡到美国的车间，这些影响在邓小平于1979年向世界开放国家时并未被预测到。在令人震惊的短时间内，一个强大的中国已经崛起。作为一个经济力量，它正在进入并改变全球市场——在某些情况下，甚至在制定自己的规则。

新中国既带来了希望，也带来了危险。世界上最大的未开发市场的潜力与一个政治和军事议程日益与邻国和潜在合作伙伴相悖的国家的危险并存。部分由于这种不和谐，西方权力走廊中对中国的重新思考正在开始形成。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比1989年天安门广场大屠杀后发生的重新评估更为重要。那可以被解释为一次性的悲剧，尽管令人谴责。现在，随着中国在一系列问题上采取更强硬的立场，一些观察中国的人开始怀疑，一个经济巨头是否正在崛起，可能会挑战西方利益，同时在国内拒绝政治改革。

在全球范围内，对中国经济实力的担忧日益加剧。去年，中国与美国的贸易顺差达到了350亿美元，而中国市场在美国企业具有竞争力的领域，如电信服务和金融，仍然处于封闭状态。日本的赤字达到了140亿美元，而欧洲的赤字则翻了一番，超过了130亿美元。在知识产权方面，中国因其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剽窃者之一而臭名昭著，并似乎越来越倾向于强迫美国和欧洲公司在进入其市场时转移工作和技术。目前，中国正在生产从彩电到半导体的电子产品，并决心在航空航天和汽车等领域发展具有全球竞争力的企业。

但是，随着中国共产党领导人继续打压异议，中国的经济实力对西方来说变得更加阴险。从去年12月对人权活动家魏京生判处14年重刑，到对女性孤儿的忽视，所有这些都冒犯了西方的敏感神经。在没有强人掌舵的情况下，北京的领导人对社会稳定充满执念。江泽民，邓小平的亲选接班人，穿着毛式服装，发表保守演讲以证明自己的资历，同时煽动民族主义情绪，回避冒险的改革。例如，在2月中旬，中国命令互联网用户向警方注册，否则将面临惩罚。

俄罗斯武器。与此同时，军方的角色正在上升。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江泽民给予将军们在外交政策上比邓小平时代更大的发言权。在多年军费预算紧缩后，拥有300万人的解放军正在获得更大的一块蛋糕。俄罗斯武器以创纪录的速度流入中国，包括最近购买的26架苏-27战斗机。为了展示力量，军方动员了15万军队进行大规模演习，旨在威慑台湾。同样令人不安的是，中国向巴基斯坦和美国死敌伊朗出售核技术。

这样的发展加剧了华盛顿的担忧。“我们的政策在中国声称希望成为一个负责任的世界大国时，接受中国的说法，”美国国防部长威廉·J·佩里说。“但是，当中国在台湾附近进行导弹测试和大规模军事演习，出口核武器技术或侵犯人权时，它传达的信息恰恰相反，”他补充道。尽管克林顿政府希望与北京进行“全面接触”，但对话显然进展不顺。需要新的战略。

当前领导层采取的强硬立场加剧了对中国作为威胁的看法。随着邓小平日渐虚弱，北京的政治家们在争夺权力时，无法通过向西方低头来显得软弱。他们在台湾问题上的剑拔弩张使整个亚洲感到震动。中国视台湾为中国的一个省，而北京的领导者试图吓阻台湾人在3月23日的总统选举中投票支持支持独立的候选人。中国将其对台湾的姿态视为内部事务，而非外国军事冒险。

近乎封建的条件。在这场争论中被忽视的是，中国军队在自身海岸之外的行动成本极高。它当然可以惩罚台湾，但没有蓝水海军或主力战舰。它所拥有的最大和最现代化的舰艇是一艘在美国标准下已经过时的小型驱逐舰。因此，尽管与台湾的战争始终是可能的，但极不可能。

更重要的是，尽管有着各种雄心，中国仍然是一个广大的发展中国家，人均年收入为450美元。其7亿农民中有许多人生活在近乎封建的条件下，而1亿人涌入城市寻找工作。如果失业率在四年内达到预测的7%，将会有额外的5400万人，约等于法国的总人口，将会在街头游荡。犯罪和腐败已经在上升，可能会进一步恶化。

即便如此，中国人民的期望已经上升到一个程度，以至于中国的领导人无法真正大幅放慢改革的步伐，因为他们需要增长来维持权力。1995年，北京将经济增长率从前一年的11%压低至10%，部分原因是抑制了最繁荣的省份。但几乎没有人预期未来十年的增长会低于9%。

因此，尽管许多大胆的经济变革正在停滞，其他一些变革却在加速进行——例如计划推出一种可兑换货币，将金融市场牢牢与外部世界联系起来。中国也在向前推进，尽管速度并不是美国所期望的，以保护知识产权。北京将在四月大幅削减关税。在过去两年中，它还制定了前所未有数量的新法律，以增强外国投资者的信心。

波动的起伏。中国历史的轨迹往往令人担忧地不稳定，这与战后日本的顺利崛起截然不同。但中国的人口是日本的10倍，庞大的规模使得经济的微调变得不可能。波动的起伏可能造成严重破坏：例如，一年糟糕的农作物将会抹去巨大的贸易顺差。

但正如在台湾或韩国一样，深刻的政治变革可能还需要十年或二十年才能扎根。一代更开明的中国人，许多人接受了西方教育，正在等待继承权力。“不久之后，我这个年龄的人就会掌控中国，”一位在美国受过教育的四十多岁的大陆经济学家说。

但接受这样的观点需要西方政策制定者的耐心，而在中国强势进入世界舞台时，这种耐心显得极为稀缺。从首尔到新加坡，亚洲领导人也在努力寻找与这个在邻里中觉醒的巨人平静相处的方法。然而，对于美国人来说，中国结合了所有情感问题：对失业的恐惧、仍然冒犯美国价值观的人权记录，以及对军事冲突的担忧。这确实是一种强烈的混合——尤其是在选举年。

随着西方对中国的辩论扩大，激起了大陆人的反应，他们担心会有“遏制”自己国家正当崛起的努力。尽管中国人可能对目前的领导层并不满意，但许多人仍然认为北京在监督现代历史上最繁荣的时期方面功不可没。当美国游说反对在北京举办奥运会或威胁撤销中国的最惠国贸易地位时，这些攻击被视为对中国作为一个国家的打击——而不是针对他们意图惩罚的领导层。“作为一个中国人，”一位30岁的北京计算机工程师说，“我对美国感到厌恶。”

这就是当前局势如此令人不安的原因。无论北京的权力斗争和对台湾的威胁如何发展，中国已经庞大的经济预计将在未来8年内翻一番，成为世界第六大经济体，同时其军事能力也将大幅增长。舞台将为21世纪初最重要的对决之一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