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受围困 - 彭博社

在3月13日黎明时分，中国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向台湾海岸附近的水域发射了第四枚M级导弹。北京的直接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威慑那些焦虑的台湾选民，不要在3月23日的总统选举中投票给支持台湾独立于中国的候选人。但中国的强硬手段显然没有奏效。在台湾的街头，愤怒和怨恨正在加剧，使得与中国统一的想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遥远。“这让我更加渴望独立，”台北居民肯尼·李说。

中国的强硬做法也在东亚经济中引发涟漪。尽管没有投资外流，但关于投入多少新资金的警示灯正在闪烁。讽刺的是，台湾的选举本应是其从独裁转向民主的辉煌时刻。选民自由选举岛上的总统，5000年来第一次，一个中国社会将有一个由人民选择的统治者。但由于担心民主选举产生的台湾总统李登辉会进一步推开他所宣称的与中国统一的目标，北京发起了数十年来最具挑衅性的军事行动。

目前，最大的受害者是台湾的经济。航运和航空公司在面对北京宣布将在3月中旬沿海进行实弹演习时，争相维护台湾与世界的交通联系。股市持续下跌，一周内下跌了3%。岛上的外汇储备正在缩水。“台湾，”台北中央研究院社会学研究所研究员H.H.迈克尔·萧说，“是一个处于围攻中的社会。”

对台湾来说，消息可能会变得更糟。虽然美国决定向该地区派遣两艘航空母舰和大约十艘其他船只可能会导致北京在李的可能当选后退一步，但一些分析师怀疑中国已经将李视为谈判伙伴。相反，北京的领导人可能决心实施一项长期政策，在台湾内部制造动荡，使经济接近崩溃，并迫使台湾在不需要实际开战的情况下进入其怀抱。来自大陆的观点似乎是，军事威慑是有效的。

这可能会使华盛顿面临如何在台湾地区长期维持显著军事力量的问题。起初，美国人希望导弹测试能迅速结束，因此不需要军事回应。但中国宣布将关闭部分台湾海峡进行演习，包括两栖登陆和海军演习，这提高了赌注。克林顿总统派遣舰艇以显示美国的深切关切。这一举动在国会获得了两党的支持，包括克林顿可能的对手，参议员鲍勃·多尔（R-Kan.）的支持。

重大考验。中国的言辞对此反应激烈。外交部长钱其琛抨击美国的“干涉”。随着如此多的贸易和经济问题同时爆发，已经为自1989年天安门大屠杀以来中美关系最关键的考验奠定了基础。

至少，北京的强硬立场将挑战台湾在过去十年中所维持的外交平衡能力。自1987年台湾人首次开始前往中国以来，该岛通过巨额的贸易和投资流与大陆建立了联系。李推动与中国的更多接触，包括自1949年以来两岸的首次会谈。同时，李也在追求自己的议程，以赢得国内选票。为了抢夺支持台湾独立的反对党民主进步党（DPP）的风头，李发起了一项争取更大国际承认的运动，包括争取联合国的成员资格。

李仍然希望坚持旧的公式。选举后，官员们暗示，他将向北京做出一些和解姿态——甚至可能解除台湾对与大陆直接贸易和运输的禁令。这是中国长期以来所追求的。“新政府将进一步打开大门，”经济部长江平坤说。但很少有人期待回到1990年代初的和平时代，那时中国和台湾似乎在走得更近。“没有回头路，”香港银行中国服务有限公司的董事戴安·尤威尔说。“中国的台湾政策永远改变了。”

对于观察中国的人来说，一个大惊喜是北京愿意冒着自身经济利益的风险。传统观点一直认为，中国不会诉诸军事力量，因为关键的外贸和投资关系可能会受到影响。台湾企业家在中国的投资估计达到250亿美元。去年，双方的总贸易额接近210亿美元。但自从去年夏天紧张局势开始升级以来，新台湾投资的数量下降了48%，25家公司撤回了价值1000万美元的对中国的投资申请。“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安达信咨询公司大中华区台北办事处的董事威廉·雷因费尔德说。“这对中国的伤害和对台湾一样。”

微薄的安慰。如果中国继续其好斗的姿态，它也可能冒着失去新的西方投资的风险。已经在中国运营的公司可能不会受到影响，“但如果你试图在中国开创一项新业务，这可能会让美国的人重新考虑，”CS第一波士顿北京办公室的董事兼首席代表卡尔·沃尔特说。

该地区的后果同样令人不安。像印度尼西亚和菲律宾这样的国家，在与中国有领土争端的情况下，看到北京以这种方式解决分歧并没有感到多少安慰。中国的军事压力也给日本带来了严重挑战。首相桥本龙太郎对这一问题的评论很少，但他所在政党的成员呼吁冻结对中国的援助和贷款。中国的行动也削弱了日本日益增长的反对美国在日本设立军事基地的声音。

对于台湾来说，这场危机是对其经济脆弱性的痛苦提醒。去年夏天，台湾的外汇储备曾是世界上最大的，但随着货币贬值和紧张的台湾人将数十亿资金转移到海外，外汇储备已下降了13%。大约20%的台湾出口流向中国，经济的健康状况现在令人怀疑。对于在中国的台湾投资者来说，紧张局势迫使他们重新考虑在那里进行的新项目，同时他们还要想办法在导弹飞舞的环境中生存。

短期内，像台湾最大的私营公司之一的福尔摩沙塑料集团这样的巨头前景并不乐观。这家石化公司有40%的销售依赖中国。该集团大约10%的总收入面临风险，公司的财务总监Benny Y. Chang表示。“一些来自中国大陆的客户现在不再像过去那样下订单，”他说。更深层次的危机也可能会推迟在福建省建设一座30亿美元的燃煤电厂的计划。

如果中国对台湾的经济战争持续下去，岛上的高科技公司可能将无法顺利获得生存所需的进口组件。台湾是全球第三大信息技术产品生产国，仅次于美国和日本。该岛的公司生产65%的个人电脑主板和超过60%的计算机显示器。

与中国的危机对台湾的金融部门造成了特别沉重的打击。自去年六月以来，股市下跌了17%，当时中国在李的访美后首次发出威胁的声音。因此，政府设立了一个72亿美元的稳定基金，以防止股市崩溃。

台湾仍然拥有许多优势，可以帮助它度过即将到来的艰难时刻。经济以健康的6%的速度增长。台湾的教育标准很高，使得这个岛屿能够培养出一支熟练的劳动力。台湾继续在技术阶梯上攀升，高科技产品占总出口的25%。许多高科技公司，包括宏碁和台湾半导体制造公司，正在继续他们的投资——即使是在中国。“我们正在按计划推进我们的中国生产，”宏碁董事长施振荣的幕僚长乔治·许表示，他对对抗双方能够解决问题并且事态会平息保持信心。

李表示，他在选举后的首要任务将是平息两岸紧张局势。直接对话这样的举动可能会缓解军事紧张局势。但台湾和中国在许多根本问题上仍然相距甚远。随着岛屿享有前所未有的繁荣和民主，台湾已成为一个拥有自己愿望的多元社会——这对中国在面对内部批评者时构成了直接挑战。

“台湾化”的背景是岛屿的经济成功。台湾的人均收入为13,000美元——而中国仅为450美元。新的台湾身份已经形成，主要由本土出生的台湾人定义，他们现在占人口的85%。直到1980年代末，李成为第一位本土出生的总统之前，岛屿由1949年随蒋介石逃离中国的大陆人统治。本土台湾人在学校、政府或军队中被禁止使用他们的方言。随着民主的到来，这种情况发生了变化。台湾文化——与大陆文化截然不同——在政治家、作家、歌手和知识分子中逐渐获得了人气。

当大陆人通过控制执政的国民党（KMT）来管理台湾时，中国的舒适度要高得多。尽管大陆人曾是老敌人，但他们仍然可以被指望保持最终与中国统一的希望。北京的领导人怀疑本地台湾人是否有同样的感觉。许多台湾居民同意这一点。萧说：“中国是一个真正的外国。我不介意去那里，但它不是我的家。”

微弱的边际。对此类情绪，73岁的李希望他的遗产是一个民主、繁荣和多元化的台湾。他努力通过加入联合国和世界贸易组织来获得全球对台湾成就的认可。尽管他公开没有偏离国民党长期以来的统一立场，但与中国的统一从来不是他的首要任务。然而，一些批评者指责他过于关注国内政治，试图为一个在每次选举中失去权力的政党注入新活力。在12月的立法选举中，受腐败影响的国民党仅勉强获得164个席位中的85个，几乎没有多数。因此，国民党对权力的控制可能即将结束。

如果是这样，中国将更难理解台湾。李的批评者指责他导致了关系的恶化。前内阁成员、现任台北国立政治大学国际关系研究所所长的邵玉铭说：“台湾必须走上谈判桌，与北京达成停火协议，并回到一个中国政策。”

但是如果李和他的竞选搭档连战以不到一半的选票获胜，李将没有推动法案通过立法机构所需的授权。如果国民党想要避免政治僵局，就必须与反对派团体形成联盟——这可能意味着向中国做出让步将变得更加困难。

如果说有什么的话，北京现在所做的更多的是使台湾人疏远，而不是将他们纳入怀抱。“军事演习只会让人们远离中国，”《记者》周刊的出版人安东尼·蒋说。随着中国继续加大与台湾的紧张关系，这种情绪在美国也在上升。

拔掉插头？美国显然有强烈的战略和经济动机来维持与中国的稳定关系——但它也有支持台湾的重要经济和政治理由。克林顿政府已经对北京感到不满，因为其糟糕的人权记录、向巴基斯坦和伊朗出售核武器和化学武器技术，以及在保护知识产权方面的进展缓慢。今年春天，众多国会对中国的批评者可能会发起激烈的斗争，要求撤销北京的最惠国贸易地位，该地位将在六月份续签。这将对整体关系造成灾难性的影响。

克林顿政府官员希望，在3月23日投票后，中国的运动将结束。北京私下向华盛顿表示，它不打算入侵台湾。但许多专家认为，美国将不得不积极工作，以保持可预见的未来的和平。

美国人、台湾人和其他亚洲人的直接目标是使与中国的关系回到正轨。在最好的情况下，这将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当航空母舰在移动，导弹在飞行时，这更是令人畏惧。如果一枚失控的导弹落在错误的地方，这可能会变得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