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牙膏是否使用户面临风险？ - 彭博社

15年来，罗伯特·H·弗雷每天早晨的例行公事就是将他的假牙固定到位。一天中他重复这个过程五次，使用的是Orafix Special或Brace品牌的粘合剂。直到1993年，弗雷，这位俄亥俄州学区的退休维护主管，才得知这个平凡的仪式可能是致命的。在患有严重的白血病时，他收到了来自费城法院的信，通知他这些假牙膏——由史密斯克莱恩·比彻姆公司生产——曾经含有苯，这是一种已知的致癌物。“他进了浴室呕吐，”他的妻子南希·弗雷说。

弗雷在那年去世，享年71岁，现在他的家人正在起诉史密斯克莱恩，索赔3000万美元。该公司坚持认为，苯的含量——以百万分之一计量——远低于对健康造成任何伤害的水平。但一些独立专家不同意这一观点。食品和药物管理局也持相同看法，该局在1990年强制召回了这些产品。史密斯克莱恩还面临来自其他几名受害者或其幸存者的类似诉讼。至少有四起诉讼已针对施瑞宁-普劳公司提起，该公司的Cushion Grip粘合剂也含有苯。

受苯污染影响的人数尚不清楚，因为这些公司一直在努力控制信息。但这个数字可能相当可观：在美国超过3500万的假牙佩戴者中，估计有约1000万人是粘合剂的常规使用者。如今的粘合剂要么不含苯，要么含有被认为无害的微量苯。但在1990年召回之前，Orafix Special、Brace和Cushion Grip含有足够的苯，以至于FDA警告存在“高风险”疾病。职业安全与健康管理局标准审查办公室主任彼得·F·因凡特估计，苯可能导致每2000名定期使用这些膏药五年的人中出现一个额外的白血病病例。

徒劳无功。尽管公众保证这些乳霜是安全的，但根据《商业周刊》的调查，一些粘合剂制造商的高管确实对产品中的苯可能带来的问题表示担忧。与坦帕和华盛顿特区的诉讼相关的公司文件显示，早在1978年，诺克利夫·塞耶公司(Norcliff Thayer Inc.)的科学家就推动将这种致癌物从公司的粘合剂中去除。诺克利夫后来成为史密斯克莱恩(SmithKline)的一部分，与其供应商GAF公司一起，努力寻找无苯配方。

不幸的是，这些努力在1990年的召回之前都未能成功。根据在诉讼中公开的公司备忘录，含苯产品之所以仍然在商店货架上，是因为缺乏在竞争市场中可接受的替代品、供应商与客户之间的紧张关系以及公司内部的动荡。只有当纽约州当局接到匿名举报后，这些产品才被撤回，并迅速推出替代品。

尽管企业辩护律师依赖于保密令进行了多年的抵制，但几位原告律师还是揭开了苯的故事。这个故事始于1970年左右，当时麦克凯森公司(McKesson Corp.)通过其诺克利夫部门开始销售假牙粘合剂Brace。该产品使用了一种名为Gantrez S-97的树脂，这是一种由化学制造商GAF生产的快速粘合聚合物。苯是该树脂制造中的关键成分。当时，苯作为溶剂被用于发胶和干洗溶液中。“人们在实验室里常常用苯洗手，”博士化学家、诺克利夫前产品开发负责人丹尼尔·穆夫森(Daniel Mufson)说。

确实，在1975年，当Norcliff被Revlon Inc.收购时，该公司甚至推出了另一种假牙粘合剂Orafix Special，使用相同的树脂。但那一年，麻烦的迹象开始出现：国家职业安全与健康研究所将苯列为疑似致癌物。监管者最担心的是，吸入苯蒸气的工人可能会发展成白血病，这一联系在1928年被医生提出，并在后来的研究中得到了加强。

随着Norcliff产品的日益流行，关于苯的更多不利数据开始浮出水面。1977年，Infante发表了一项关于苯工人白血病的开创性研究，环境保护局将苯列入《清洁空气法》下的危险污染物名单。现在，关于这种危险几乎没有疑问。“我们可以肯定地说，苯会导致多种形式的白血病，”Infante说。

当时EPA采取行动时，关注的焦点是空气中苯的吸入——而不是固体假牙膏中包裹的苯的摄入。但不断增加的坏消息让一些科学家和Norcliff及GAF的工作人员感到不安。公开的Norcliff备忘录显示，该公司在1978年委托进行的测试发现Orafix Special和Brace中含有350到600部分每百万的苯。

几位Norcliff高管决心寻找无苯替代品，在1978年中与GAF的Gantrez产品经理会面。在一份备忘录中，Norcliff实验室主管Augi V. Grueneberg询问是否明智地将含苯的粘合剂推向市场“即使没有法规来阻止它。”Grueneberg警告说，监管者可能会禁止口服摄入这种化学物质，这一举动“将导致当前产品从市场上撤回，或获得无苯的Gantrez。”

Grueneberg指出，GAF正在开发无苯的Gantrez，但表示在没有明确禁令的情况下，这只是一个“低优先级”的项目。他写道，只有在Norcliff要求改变时，这个项目的优先级才会提高。他补充说，竞争产品Fixodent的制造商Richardson-Vicks Inc.正在与GAF合作开发一种无苯替代品。

强烈的怀疑。Norcliff的高管似乎确实注意到了Grueneberg的备忘录，并推动替代品的开发。在1978年6月的一份手写备忘录中，一位Norcliff高管表示他对“去掉苯——而不是降低它”感兴趣。他通过将“去掉”这个词下划线三次来强调他的感受。Norcliff和相关的Revlon子公司USV的官员写信给GAF，传达了这一担忧。

GAF似乎渴望提供帮助——并保持客户满意。“如果客户说‘把该死的东西去掉，否则我们就不再买了’，那就是命令，”GAF前产品监管合规负责人Louis Blecher在最近的采访中回忆道。Blecher表示，遵循法律的字面意思——即使不超越它——也是至关重要的。“你往往会对联邦和州的法规做出反应，然后……再考虑道德和伦理。”

然而，尽管公司内部的要求很强烈，但没有记录显示公司高管向消费者或监管机构通报这一问题。Mufson回忆说，Norcliff确实提出过将产品下架的想法，但从未付诸行动。他建议，由于找不到合适的替代品，他和其他研发高管的强烈推动最终被搁置。决定继续销售当前的粘合剂。“不知道它的危害有多大，”但他说，“我记得对此采取了主动措施。”

开发一种与含苯品种一样有效的替代品似乎始终触手可及。1979年备忘录中提到的一种替代品在制造过程中容易硬化。一年后，粘度问题使另一种潜在替代品受阻。关于气味、颜色和油分离问题的报告让诺克利夫的官员担心消费者根本不会接受这些替代品，这在Orafix Special和Brace与Fixodent等品牌在市场上激烈竞争时是一个风险问题。

失忆症。员工变动和公司所有权的变化似乎也干扰了寻找替代品的努力。在1970年代末，诺克利夫的粘合剂研究工作开始从纽约塔卡霍转移到圣路易斯。1985年，诺克利夫的母公司露华浓屈服于罗纳德·O·佩雷尔曼的敌意收购。同年晚些时候，佩雷尔曼将诺克利夫出售给比奇汉姆PLC。这些变化似乎导致了一些企业失忆。基思·连霍普，一位在1984年至1989年期间为诺克利夫在圣路易斯工作的科学家，回忆起关于重新配方或替代甘特雷斯树脂的先前研究努力的信息寥寥无几。连霍普负责改善假牙粘合剂的工作，后来又寻找甘特雷斯的替代品。但他说，他直到1987年才知道苯的问题。“我实验室的人对里面的东西一无所知，”连霍普说，现在对被蒙在鼓里关于潜在健康危害感到愤怒。

1987年，职业安全与健康管理局（OSHA）将平均空气中苯的暴露标准从每百万10个部分收紧至1个部分。但同样，对于固体产品，如假牙膏，没有标准。与此同时，甘特雷斯树脂的市场正在扩大。1980年代后期，随着甘特雷斯进入至少一个品牌的牙膏，出现了短缺。牙膏中的苯水平远低于假牙粘合剂中的水平。

Gantrez的紧张供应引发了Norcliff和GAF之间的紧张关系。Norcliff试图了解Gantrez与实验性无苯替代品的不同之处，但根据Lienhop在1987年发给上级的备忘录，GAF并没有透露。Lienhop声称，GAF官员“故意不合作……甚至偶尔自相矛盾。”GAF的一位发言人现在表示，该公司“与客户在这些产品的开发中密切合作”，并“及时向他们提供了我们掌握的所有相关信息。”

然而，苯似乎在公司内部的调整中失去了优先权。1989年，SmithKline和Beecham合并，配方改革的工作从圣路易斯转移到新泽西州的帕西帕尼。Beecham甚至退休了Norcliff的名称。SmithKline Beecham继续销售假牙粘合剂。

举报者。直到1990年中期，这个问题才再次浮出水面——这次影响更大。一位匿名举报者向纽约州消费者保护委员会的监管机构发送了一封令人震惊的通知。在一项关于假牙粘合剂的研究中发现了残留的苯，未署名信件的作者声称参与了该研究。“我们的研究被突然取消，我们被命令销毁所有记录，”作者说。“我恳请你们的好心帮助将这些高度有毒的粘合剂从货架上撤下。我不能公开，因为害怕失去我的工作。”

纽约州监管机构和FDA对假牙膏进行了测试。市场上10个品牌中有5个发现含有苯。Orafix Special和Brace位列前两名，分别含有191和190部分每百万的苯。Schering的Cushion Grip紧随其后，含有65部分每百万。宝洁公司的Fasteeth和Fixodent则低得多，分别仅含有29和12部分每十亿。1980年代中期，宝洁公司收购了Richardson-Vicks，在加工过程中增加了一步，去除了大部分Gantrez中的苯。“人们对这种化学物质可能成为问题并应被消除充满信心，”退休的Richardson-Vicks执行副总裁John R. Markley说。

FDA迅速裁定在粘合剂中不允许有可检测的苯含量。这些公司选择不进行抗争。相反，他们“自愿”召回了他们的产品，并且仍然坚持认为这些产品没有风险。“我们不认为苯与健康危害有关，”史密斯克莱恩的发言人杰里米·海姆斯费尔德说。他补充说，史密斯克莱恩重新配方粘合剂是为了避免预期的政府法规，而不是因为公司认为苯存在任何危险。

到1991年4月，史密斯克莱恩开始使用一种替代配方的Gantrez，将Orafix Special中的苯含量降低到可检测水平以下。然而，该产品在市场上逐渐消失。史密斯克莱恩在去年12月出售了Orafix品牌。该公司面临一个鲜为人知的集体诉讼，并在1993年以不承认错误的方式达成和解。该公司支付了1100万美元的现金退款、优惠券和律师费用。

“不公正。”就其而言，舍林-普劳表示，直到1990年被FDA提醒，它才意识到其Cushion Grip中存在苯（该产品不含Gantrez）。舍林迅速更换了苯的来源成分的供应商，并将其产品重新投放市场。舍林自那时以来已解决了对其提起的四起诉讼中的两起，其中一起同意仅支付1000美元。但一起来自新泽西的案件，代表一位1991年因T细胞淋巴瘤去世的70岁卡特雷特男子，可能会更加棘手。受害者的儿子理查德·翁德雷杰克表示，该公司“正在做出巨大的不公正”，没有提醒公众粘合剂的危险。然而，舍林坚称苯的含量太少，不会造成问题。

争议将很难解决，因为没有人能确定苯所带来的风险有多大。一些用户，比如弗雷，频繁且大量地使用这些粘合剂。其他人则使用得较少。在某些情况下，暴露可能超过了现在工作场所空气标准所允许的水平。对于轻度使用者，暴露量可能较低。另一个因素是，苯暴露的影响因个体而异。

原告的专家将从严重贫血到白血病的所有问题都归咎于苯。但情况往往很复杂。以弗雷为例，他吸烟、酗酒，并且在作为清洁工的工作中接触了许多其他潜在的有毒化学品。公司支付的专家也坚持认为，用户吸收的毒素量太少，不会造成任何问题。

尽管在每个案例中证明联系是多么困难，但许多科学家现在与18年前一些诺克利夫研究人员提出的担忧达成共识。职业安全健康管理局的因凡特说：“我觉得他们能在1990年之前允许产品中有如此高的浓度，实在令人震惊。苯应该在1970年代就被移除。”关于危险性和谁应负责的问题将困扰制造商和无数受害者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