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的改革气息 - 彭博社

在朝鲜北部的罗津国际俱乐部的桑拿和泡澡池内，你几乎可以忘记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斯大林主义社会的经济正处于崩溃边缘。只需30美元——这个价格对于“工人天堂”中的普通人来说太高了——你可以出汗、蒸汽浴、观看卫星电视，并接受一位按摩师的捶打，如果不给小费，她会抱怨。当离开的时候，一辆米色的凯迪拉克轿车在外面等着。但在回家的路上，现实却让人清醒。司机停下车，告诉乘客下车。车子几乎没油了。

这就是朝鲜首次努力对外开放所面临的矛盾。作为世界上最封闭和最神秘的国家，这个压迫性的斯大林主义政权现在迫切希望吸引外国投资者。它在国家最北端创建了一个封闭的贸易区——罗津-孙砰。它希望从那里吸引外汇来资助国家的其他部分，并强烈鼓励来自韩国和美国蓝筹公司的投资。它还允许一个日本-韩国财团继续建设轻水核反应堆，以换取停止其自己的核计划。在另一个试探性的尝试中，平壤同意允许商业飞机飞越其领空（见第28页表格）。

但这些经济开放本身不足以扭转朝鲜经济的下滑趋势。最坏的情况是：完全崩溃，饥饿的难民涌向韩国、中国和俄罗斯，令人痛心的前景是拯救一个在过去六年中萎缩了30%的经济。军事战略家们也担心会对南方发起绝望的武装攻击。

混合动机。为了帮助防止崩溃，克林顿政府在九月底可能会放松长达46年的贸易禁 embargo。根据一位高级美国消息人士的说法，华盛顿将允许一些美国公司与北朝鲜开展业务。作为交换，平壤将同意参加关于四方和平谈判的简报会，谈判还涉及韩国、中国和日本。尽管北方尚未同意实际参与谈判，但美国似乎准备接受他们的姿态，以缓解紧张局势。

韩国、日本和中国也渴望支持北方，但原因各不相同。韩国的人均收入是北方的10倍以上，希望在北方经济进步之前避免统一，以减少最终可能高达4500亿到1万亿美元的成本。日本支持扶持北方以防止危机，同时也为了减缓更强大的韩国竞争对手的形成。而中国最不希望看到的是一个繁荣的、民主的韩国延伸到其边界。它更喜欢一个压制性的共产主义国家作为缓冲。“边界上的强大资本主义体系可能被视为中国精神和文化污染的来源，”位于檀香山的东西方中心研究员马克·J·瓦伦西亚说。

关键问题是贸易、援助和投资是否能够扭转这个国家的急剧下滑。其工业部门因燃料和备件短缺而受到严重破坏，似乎接近瘫痪。自1990年以来，贸易量下降了57%，北朝鲜的外债高达其年国内生产总值的一半。严重的干旱和洪水迫使其饥饿的人口煮草和根茎充饥。根据联合国的数据，北方需要4360万美元的米和其他物资来度过冬季。“北朝鲜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进行经济改革，”首尔汉阳大学经济学教授权永勋说。

北朝鲜领导人能否与资本主义魔鬼共舞而不失去他们的政治控制？毫无疑问，实质性的经济改革将危及整个政治体系。“我认为他们明白，如果他们开放，就会把自己的生存置于危险之中，”遗产基金会亚洲研究中心主任詹姆斯·J·普日斯图普说。

到目前为止，金正日政权只允许有限的、受控的西方资本主义实验。偏远的、被围起来的罗津-孙边是距离平壤最远的地方，普通北朝鲜人无法进入。在这里，基于真实价格的市场体系已经在一些繁荣的中国经营的商店和餐馆中开始运作。生活在该地区的14万北朝鲜人中，有少数人开始体验资本主义。

北朝鲜的改革者希望自由贸易区能成为全国其他地区的原型。前所未有的政府赞助会议于9月13日至15日举行，吸引了来自中国、日本、泰国和美国的440名参与者，其中约三分之一是感兴趣的投资者。

但政权继续设定高于邻近中国的劳动和土地价格。它还维持着25到50倍于实际价值的外汇汇率，旨在利用外资。负责该项目的北朝鲜官员金正宇是金正日的表弟，他对进一步的自由化持不置可否的态度。“如果好的话，我们可以接受，”他说。“如果不好，我们可以拒绝。”

虽然北朝鲜声称在该区域签署了8.4亿美元的外资合同，但其中超过一半来自未透露的来源。最重要的交易并不在北朝鲜希望的制造业领域。相反，来自声誉不佳的香港公司皇帝集团的2.1亿美元承诺是建设一个面向中国赌徒的酒店和赌场综合体。

在边缘。即使是几亿美金，也远不足以拯救朝鲜经济。华盛顿国际经济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马库斯·诺兰认为，这笔钱只会使国内生产总值增加1亿美元，或每人约5美元。“这只是杯水车薪，”他说。根据诺兰的说法，朝鲜需要在20到25年内总投资5000亿到7500亿美元，才能将人均收入提高到南韩的60%。即使能够筹集到这笔钱，朝鲜也缺乏吸收如此巨额资本的基础设施。

尽管会议中心重新粉刷了一层油漆，并从平壤送来了新一批罗马尼亚制造的公交车，但衰退的迹象却无处不在。在新浦，石油精炼厂和其他大型工业综合体已关闭。1974年用俄罗斯技术建造的发电厂似乎快要崩溃。未修复的管道喷出蒸汽，几根管道似乎用布和网等临时材料进行了修补。没有营养不良的证据，但会议宴会上的泡菜多，米饭、肉类和鱼类却少。

稀缺并没有让洛克斯利太平洋公司感到害怕，他们只看到机会。这家泰国公司已经投资了计划中的3500万美元的一半，用于覆盖罗津-新浦地区及其附近的中国和俄罗斯的现代电信系统。中国也对罗津和新浦的港口感兴趣，渴望在东北亚的发展，以平衡与南方繁荣沿海省份之间的差距。

但是大型美国公司还无法进入。总部位于圣路易斯的孟山都公司希望销售除草剂、种子和农业化学品。虽然北方缺乏硬通货来支付这些产品，但它拥有孟山都可以利用的稀有矿物。“我在这里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孟山都韩国公司首席执行官唐纳德·H·阿布雷施在首尔说。“北朝鲜正处于成熟期。”

其他美国公司也探索过投资，但并不热衷于大举进入。通用汽车公司官员去年两次前往北朝鲜考察制造业，但现在“完全没有在那建厂的想法”，一位发言人说。“如果有人能提出一个好的商业案例，我们会考虑的，”他说。然而，可口可乐对此感兴趣，但必须等待制裁的缓解，亚洲集团外部事务副总裁兼董事罗伯特·哈兰德说。

韩国渴望将投资作为谈判筹码，也一直在阻止其公司进入北方。只有大宇公司在南浦投资了500万美元建立合资工厂，生产用于出口的夹克和衬衫。三星集团、现代汽车和大宇电子等10家投资者希望在北方设立基地。但首尔禁止商业领袖因签证争议参加投资会议。

即使对于那些能够进入的人，北朝鲜的投资环境依然严酷。除了相对较高的国家设定的土地和劳动力成本外，外国公司在没有国家同意的情况下并不自由地雇佣和解雇员工。“欠发达的法律框架和金融网络也是令人担忧的原因，”首尔韩国开发研究院的研究员全洪泽说。例如，设立在平壤的ING东北亚银行向北朝鲜的合资伙伴寻求建议，询问新雇佣的当地员工应支付多少工资。但该合作伙伴拒绝给出具体数字。“他们说这是国家机密，”总经理基思·奇迪说。

在另一个案例中，位于平壤的欧亚商业咨询公司总裁托尼·米切尔接近为一个直升机停机坪和连接拉津及两个附近城市的直升机服务安排外国融资。但是，当一组潜在的西方投资者申请签证以检查该项目时，他们被告知要在不同的日期来。“他们是忙碌的人，所以他们感到生气并退出了，”米切尔说。他仍在寻找150万美元来启动与国有的朝鲜航空的合资企业。

派系摩擦。一些决策瘫痪可以通过政府内部的分歧来解释。自两年前金日成去世以来，年轻的金正恩尚未担任国家元首或朝鲜劳动党总书记的头衔。没有人确切知道谁在掌权。

韩国内部也存在政策分歧。政府中的一些人希望迅速实现统一。另一些人则希望一个对改革进程不满的朝鲜派系能够出现。一位韩国政府官员告诉《商业周刊》，首尔的最佳情况是鼓励朝鲜军事领导人的崛起，他们将维持边界，同时允许他们的国家经济发展。然后，最终，两国将合并。

但即使在最佳情况下，朝鲜也面临漫长而曲折的道路。它在其自力更生的体系下存活至今，学校儿童学习艰苦是为了国家的利益。“朝鲜可能会接受很多惩罚，”东-西中心的亚洲战略家查尔斯·E·莫里森说。“大多数人不知道其他生活。”除非平壤能够大幅加快其经济开放，否则惩罚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