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将领导香港？ - 彭博社

招聘启事：需要一名华裔中国人，香港公民，在英国撤离后担任香港特首。必须支持民主和共产党。尊重法治至关重要，但需要有随风而动的能力。必须在破产的社会主义官僚体制下管理资本主义社会。语言流利：英语、粤语和普通话。优先考虑奇迹工作者。

这可能是亚洲最困难的工作。甚至在英国离开后，管理香港可能是不可能的。

特首必须领导世界上最富有的城市之一，人均收入超过每年22,000美元，这里是世界第八大股票市场和亚洲第二大股票市场。这里居住着超过600万人，他们具有中国人特有的创业精神，同时也对西方法治、信息自由流动、司法独立和现代公务员制度有着根深蒂固的尊重。这里是成千上万外国人的家园。“香港有一个有效的系统，”美国商会主席马克·米歇尔森说。“这就是我们很多人来到这里的原因。”

这个充满活力的经济和社会将在1997年7月1日回归中国，进入一个未知的时代。中国人发展了自己品牌的边疆资本主义，但仍然坚持许多旧的斯大林主义方式。北京领导层承诺在香港作为特别行政区（SAR）重新加入中国后，让该地区在自己的法律下运作。然而，与此同时，中国高级领导人正在暗示，香港可能无法享有现在的所有自由。例如，他们打算取代由香港总督克里斯·帕滕重新配置以扩大民主的立法会（Legco）。

管理这一过渡的任务落在首席执行官身上，他是第一位非英国籍的官员来管理香港。选拔过程不会是民主的。候选人必须在10月28日之前提交申请。然后，北京手选的筹备委员会——由香港和中国成员组成——将在11月初选择一个400人的选举委员会。该小组将在年底前任命首席执行官。它还将挑选一个有争议的临时立法机构的成员，该机构预计将在7月1日取代现有的立法会。

城市的精英和专业人士将在这些委员会中占有一席之地。他们希望找到一个能够说服北京维护而不是侵蚀香港生活方式的人。“我们不需要一个拍马屁的人或一个傻瓜，”价值51亿美元的恒隆集团主席罗尼·陈说。“拍马屁的人会说中国说的都是对的。傻瓜会说中国说的都是错的。”

愤世嫉俗的观察者可能会指出，香港的统治者将是一个中国的傀儡。但香港的感觉是，情况远比这更为复杂。估计每四个香港市民中就有一个家庭成员可以提供合法的离开香港的途径——如果情况变得艰难，许多人可能会选择离开。北京知道，促使这样的移民潮将是灾难性的。相反，中国的大多数领导人希望将香港作为一个展示，证明中国有能力改善香港的繁荣而不是摧毁它。

香港官员还认为，在未来几年，中国别无选择，只能依赖首席执行官来维持对这座城市的信心。因此，北京的战略部分是让香港的精英参与选择首席执行官的过程，并挑选一个能够获得公众支持并与中国领导层建立良好关系的候选人。

许多事情仍然可能出错。一个很大的担忧是腐败从中国蔓延到香港。如果香港的民主党过于激烈地抗议中国，中国可能会过度反应。或者他们可能会干预货币系统，威胁到与美国美元挂钩的港元的稳定。货币交易者对港元的袭击可能会使全球市场不稳定。

香港的新特首还需要外交技巧来应对陷入自身权力斗争的北京领导层，这可能仍然让对香港持怀疑态度的强硬派占据上风。例如，去年九月，北京向香港民主党的成员伸出了橄榄枝。但最近，中国已表示不会容忍纪念1989年天安门大屠杀的示威活动，也不会允许媒体传播攻击中国领导人的“谣言”。

考虑到任何特首将面临的困难，真让人惊讶还有人想要这个职位。但候选人正在出现。他们包括一位深受儒家价值观影响的航运巨头。还有一位彻底西化的商业领袖转型为公职人员，能够阐述愿景并加以实施——有些时候采取铁腕手段。再加上香港司法界的最高负责人，他缺乏行政技能但形象干净。另一位倾向亲中的法官刚刚加入竞选。与此同时，受欢迎的候选人仍然是一位在香港公务员队伍中一路奋斗到顶端的女性。巧合的是，除了一个人外，其他人都来自上海，而此时上海派系在北京掌权。

儒家。所有顶尖竞争者中，航运巨头唐英年是领跑者。唐，59岁，是典型的儒家家长和中国爱国者（他的名字，志华，意为“建设中国”）。他是一个不情愿的候选人，在去年一月时，江泽民总统特别向他伸出手来，唐最终在10月18日开始了他的竞选活动。他通过在忠诚的员工中促进共识来管理他的东方海外（国际）有限公司。唐喜欢仔细考虑每一个决定，与许多人交流想法。“他过于谨慎，”一位同事说。“但他永远不会为了短期利益而牺牲长期利益。”

唐的父亲，唐荣，东方海外集装箱航运有限公司（OOCL）的创始人，更加张扬，通过让他对每一分钱进行核算来教导他的长子财务纪律，唐的妹妹艾丽斯·金说。唐在利物浦大学获得了海洋工程学位，然后在波士顿附近为通用电气公司工作，之后回到香港帮助家族企业。在他亲密的美国朋友中，有前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保罗·沃尔克，前总统乔治·布什及其妻子，以及贸易谈判代表米奇·坎托。

唐能够应对危机。他的父亲曾严重过度扩张公司，在他去世后，唐不得不承担责任。当时，OOCL的重组是有史以来最复杂的之一，涉及约200个债权人。“这更像是一个小国家的重组，”当时谢尔登·雷曼兄弟亚洲集团的董事总经理杰弗里·E·加滕说，现在是耶鲁大学组织与管理学院的院长。“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他从未表现出来，”加滕说。当与北京关系密切的香港大亨霍英东投资1.2亿美元时，债权人松了一口气。大多数人认为这笔资金代表了中国对OOCL的信任投票，有些人认为这次救助让唐欠下了中国的债务。

确实，董先生在中国有着出色的关系。他大约在九年前首次见到江泽民，当时江泽民是上海市市长。作为一名中国爱国者，董先生拒绝了因其善行而获得的英国治安法官头衔的机会，因为“他是中国人，不喜欢接受外国的头衔，”他的姐姐说。他倾向于与中国合作寻找解决方案。“我们必须合作，”他的姐姐说。“必然会有变化。”

执行官。相比之下，彼得·吴，50岁，更像是一位在进行政治竞选的美国商业高管。风度翩翩的吴吸引了年轻一代。他召开新闻发布会，并向香港的各种利益团体进行推介。他还制定了一份详细的平台，呼吁增加教育支出。没有人预料到一位潜在的行政长官会像这样进行竞选。然而，他回避了关于香港居民在1997年后是否应该被允许批评北京，或者是否仍然合法庇护逃离中国的异议人士的问题。

吴先生曾就读于辛辛那提大学，并担任高年级班的班长。他在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用一年时间获得了MBA学位，并在纽约的摩根大通公司找到了工作。1973年，他娶了航运大亨包玉刚的女儿，包玉刚是第一批在内地投资的香港华人之一。吴先生成为了华润（控股）有限公司和利福（控股）有限公司的负责人，这些公司的资产总额达到130亿美元。在包玉刚于1991年去世后，吴先生变得更加积极地重组业务，该业务涉及从房地产到有线电视的多个领域。

首先专注于帝国中最有利可图的部分，他精简了员工并引入了专业管理。然而，香港的一些富豪竞争对手抱怨吴太过西化，口才比实际表现更好。他们指出，他将中国中部城市武汉转变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关键贸易和交通中心的宏伟计划毫无进展。

确实，吴的强硬和直接的方式并不讨人喜欢。习惯于中国家族企业的员工在吴接管时感到震惊。“他没有交到很多朋友，但他确实改变了局面，”一位消息人士说。但这种强硬在与中国的对抗中可能会派上用场。“也许这就是你需要的人来应对中国，”一位香港精英中的吴支持者说。“你需要一个强硬的人。”几年前，吴离开私营部门，担任香港医院管理局的负责人，在那里他提高了效率。

首席法官。杨铁梁爵士，首位成为香港首席法官的华裔，也是第一个承认行政技能不是他强项的人。作为法官超过40年，67岁的杨铁梁表示，他的强项在于没有商业或政治关系。关于利益冲突或与北京过于紧密的商业联系的担忧并不适用于杨铁梁。司法系统中的其他人认为他对中国的理解“天真”，一位律师说。虽然杨铁梁承认他与中国的联系“遥远且不频繁”，但他认为这也给了他一定的中立性。

他对管理过渡的想法是让香港保持冷静。他认为，激进的举措并不是当今的主流：“任何大的创新措施只会造成混乱，而不是帮助。”

公务员。政务司司长陈方安生，56岁，是香港未来的关键人物。无论她是否决定竞选行政长官，她至少对在英国统治后的第二把交椅保持兴趣。如果她是候选人，她将是最受欢迎的。在民意调查中，她的支持率通常达到60%。李克强和董建华都表示，如果其中一人当选，他们希望陈继续担任政务司司长。“她是将一切联系在一起的粘合剂，”一位同事说。

陈方安生于1948年从上海来到香港，并在香港大学获得英语文学学位。在过去的35年里，她在公务员队伍中逐步晋升，1993年成为首位担任政务司司长的华裔，位于总督之下。这是一个基于优点的系统，设有制衡机制以确保公平。无论谁管理香港，都需要公务员的支持才能成功。“我们是不可腐败的，”公务员副秘书长李珊达说。

作为政务司司长，陈在许多问题上大胆地对抗北京，包括她对临时立法会成立的反对。鉴于她直言不讳的方式和与英国的紧密联系，北京领导人不太可能信任她担任最高职位。但作为一名行政人员，她是顶尖的。第一次她代替总督帕滕参加行政会议时，与会者都感到震惊。会议通常持续两到三个小时；陈在35分钟内完成了一切。“她希望每个人都做好功课，对那些不这样做的人没有太多耐心，”一位英国公务员说。

陈希望防止裙带关系和暗箱交易渗入香港，因为她相信这些最终会侵蚀对系统的信心。如果她和其他高级公务员对新任行政长官感到失望，香港确实会面临艰难的时刻。一些市民甚至有更根本的担忧：当英国人离开时，香港培养优秀行政人员的能力将开始下降。“英国人接受过良好的行政管理培训，具有良好的正义感，”HKR国际有限公司的董事总经理蔡佩森说，该公司是一家价值3.56亿美元的房地产公司。“我们受教育成为独立的商人——而没有人喜欢当行政人员。”

在截止日期之前，更多候选人必定会宣布参选。一位晚来的候选人是74岁的李先生。李先生来自一个老牌的香港家族，该家族主导着本地的东亚银行。作为一名法官，李先生在殖民政府中与歧视作斗争，并帮助提拔本土法官和律师。

李先生认为，独立的司法和法治对香港来说比民主制度更为重要。他与北京有着密切的联系。他是筹备委员会的副主席，也是中国的香港顾问。相比之下，他的女儿格拉迪斯是一名律师，坚信临时立法会没有法律基础。这位法官可能会从李光耀那里获得选票，但他的亲中倾向也可能会伤害董建华。

行政长官不必等到1997年7月才能迎接艰难的时刻。一旦选定，他或她将不得不与总督和公务员紧密合作，而不削弱他们。同时，北京将传达如何最好地处理香港各种情况的想法。

一个更加紧张的局面可能在临时立法机构成立后出现。多数人肯定会按照北京的意愿投票。相比之下，民主党现在是立法会中最受欢迎的政党，由像律师马丁·李这样的北京批评者领导。到1997年初，临时立法机构预计将在中国召开会议。尽管该团体没有正式权力，但一些人怀疑它将准备废除北京不喜欢的法规。“这是一颗等待引爆的炸弹，”伦敦经济学院国际关系教授迈克尔·雅胡达警告道。

最终，香港的未来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行政长官，他将管理特别行政区五年。毫无疑问，北京将对这个人是谁拥有最终决定权。也就是说，新任行政长官“必须明确表示他是香港在北京的发言人，而不是北京在香港的发言人，”一位英国公务员说。第一任行政长官将有历史性的机会来塑造香港的命运。但如果新任领导人缺乏诚信或远见，国际化的香港很可能会变成另一个中国港口城市。如果那样的话，香港和中国都会是输家——世界也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