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伤亡统计 - 彭博社

贝丝·奥斯本·达蓬特在1992年时是一名29岁的商务部人口统计学家，当时她公开反驳了时任国防部长理查德·切尼关于海湾战争期间伊拉克平民伤亡这一高度敏感问题的说法。没过多久，达蓬特被告知她将失去工作。她表示，她的正式报告从她的桌子上消失了，而由上级准备的新估计大大减少了预计的平民伤亡人数。

尽管切尼在1991年海湾战争结束后不久表示“我们无法确切知道在战斗中发生了多少伤亡，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但达蓬特的估计却不同：她计算出有13,000名平民直接被美军和盟军杀害，约有70,000名平民因战争导致的医疗设施和物资、电力网和水系统的损坏而随后死亡。

她得出结论，在冲突中共有40,000名伊拉克士兵被杀，战争及其后果导致的伊拉克总损失为158,000人，包括86,194名男性、39,612名女性和32,195名儿童。

“虚假信息”?

当时达蓬特正在芝加哥大学攻读社会学博士学位，并被指派更新商务部外国国家人口普查局的年度世界人口调查。这要求她估计有多少伊拉克人在战争及其后果中死亡，包括南方的什叶派叛乱和北方的库尔德人（她估计还有额外的30,000人死亡）。达蓬特以1987年的伊拉克人口普查和联合国的数据作为比较基础。（国防情报局最终估计在战争中有100,000名伊拉克军人被杀，误差范围为50,000人。）

在一名记者联系达蓬特并在一篇关于战争伤亡的报道中包含她的估计后，她的老板以书面形式通知达蓬特，她因发布“虚假信息”而被解雇。一位商务部发言人否认达蓬特被解雇的原因是报复，称信息发布得过早。

达蓬特咨询了美国公民自由联盟和科文顿与伯林的律师。美国统计协会代表她的方法发表了意见。最终，人口普查局退让了，达蓬特继续她的工作，直到1992年她前往匹兹堡。

间接死亡。

自那时以来，她在学术期刊上发表了两项关于经济制裁对伊拉克儿童影响的研究，以及1991年海湾战争及其后果的伤亡情况。她的最终估计比最初的要高：她今天认为，在战争和战后期间，有205,500名伊拉克人死亡。

“在现代战争中，因不良健康影响导致的战后死亡占总死亡人数的很大一部分，”她写道，这一观点仍在争论中。“在海湾战争中，因战后健康影响而死亡的人数远远超过因直接战争影响而死亡的人数。”而这次的伤亡，虽然几乎无法预测，将取决于美国进行的战争类型。

商业周刊 华盛顿记者保罗·马格努森最近在匹兹堡的卡内基梅隆大学联系了达蓬特，她是高级研究科学家。以下是他们对话的编辑摘录：

问：如果你不能计算所有尸体，战争伤亡是如何估计的？

答：

人口统计学家将问题分解为其组成部分。其中一个是因直接战争影响造成的平民死亡，例如未爆炸的炸弹和误炸的炸弹。间接战争影响来自基础设施的破坏。

军方也有直接伤亡。在伊拉克，还有另一类伤亡——在战争后期间被杀的人 [由什叶派和库尔德人引发的起义]。我所做的贡献是研究间接战争影响造成的平民伤亡。很难将其中一些与经济制裁分开。但电网、医疗设施、道路和分配系统，最重要的是污水系统都受到了损害。当你污染水源时，会导致各种健康问题。

相对较少的炸弹未能击中目标。我去不同的人权来源创建了一个每次未击中炸弹事件的死亡数据库。通常会有关于谁死亡的报告。这给了我们直接死亡的数字。我们部分通过年龄分布计算间接死亡。

问：平民通常面临的最大危险是什么？

答：

如果是轰炸战争，成为难民是最危险的方面。难民面临着巨大的危险。难民暴露在恶劣的天气、糟糕的污水、霍乱和腹泻疫情中。最年轻和最年长的人最脆弱，通常一开始就没有力量。

问：在你被解雇后，你上诉并赢得了复职。你的战争伤亡估计结果怎么样了？

答：

我请了假，因为没有给我任何有价值的工作。我去了绿色和平组织，他们资助了一项后续研究。我花了整个夏天重新做估计，并提交给专业出版物进行同行评审，然后去了卡内基梅隆大学。我在普查局所做的工作是在短时间内能做的最好工作。到我去绿色和平组织时，更多的数据可用。

问：你对伊拉克平民死亡人数的估计是否得到了后来的人口统计学家的确认？

答：

商务部对报告进行了重写，以至于如果你读了它，你会认为在战争中对平民死亡人数做出推断是不可能的。

问：你觉得当前战争中的平民伤亡会更少还是更多？哪些因素会很重要？

答：

现在无法判断。你需要一个水晶球。如果盟军像上次那样针对基础设施，平民将会遭受损失。上次我们针对的是电网和桥梁。即使是军事目标也可能对平民产生影响——比如说一个为军方生产卡车轮胎的工厂被攻击。这也可能最终影响到平民。

问：你对当前伊拉克危机有什么看法？

答：

我认为我们还没有耗尽有效的外交手段。现在还很早。我认为战争还不应该被提上日程。

问：1992年是什么拯救了你的工作？

答：

律师们非常出色，但社会科学界也同样出色。许多专业学术人士参与其中并为我站出来。很多[人口普查]同事为我站出来并去抗议，即使他们冒着失去工作的风险。

编辑：道格拉斯·哈布雷赫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