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病与经济 - 彭博社

当他在三月底的香港星巴克喝着卡布奇诺时，利丰有限公司的董事总经理William K. Fung对刚刚开始在东亚传播的疾病的影响保持冷静。确实，已经有十多名香港居民死于这种神秘的肺炎，还有数百人住院。但在南中国的97年里，利丰作为全球最大的服装贸易商之一，经历了比严重急性呼吸综合症更致命的革命、骚乱、金融恐慌和流行病。而且有迹象表明新的SARS病例正在减少。Fung认为，运气好的话，SARS很快就会变成“只是另一种新疾病”，世界将学会与之共存。

Fung的乐观并没有持续太久。在那次星巴克会议两周后，他采取了戏剧性的措施来控制损失。由于几乎没有外国客户愿意踏足香港，他将一半的高管团队转移到了美国和欧洲。Fung正在将外国客户的工作分配给几家中国工厂，以防其中一家因SARS而被迫关闭。“我认为事情至少在六月份之前无法恢复正常，”Fung说。虽然利丰年销售额达到48亿美元，足以渡过难关，但Fung担心成千上万的小型贸易商将会倒闭。“香港正处于非常艰难的境地，”他说。

这种严峻的评估正在亚洲蔓延，随着高管们为即将形成的新经济危机而紧缩。伊拉克战争的前期可能是过去几个月全球经济的最大拖累。但在亚洲，真正的“震撼与敬畏”是由SARS背后的微生物造成的，截至4月16日，全球已有3,293人感染此病，161人死亡。

在1997年7月2日泰铢崩溃后，金融传染在东亚传播大约需要三到六个月。相比之下，在3月4日香港报告首例与SARS相关的死亡后，仅三周，旅行、旅游和零售行业就从新加坡到上海陷入了困境。现在，亚洲经济的支柱——聪明的买家和卖家可以在该地区自由活动、迅速会面、达成交易并获利的想法——似乎比1997年黑暗时期更受到威胁。“贸易是亚洲增长的火车头，而这都是在个人基础上进行的——而不是按下按钮，”总部位于伦敦的独立战略公司的首席经济学家鲍勃·麦基说，该公司为投资银行和对冲基金提供建议。“这一切都在崩溃。”而亚洲增长的源泉——中国大陆——现在面临着控制一种可能损害其在投资者中信誉的疾病的艰巨任务。

也许到夏天，这些恐惧会减弱。但目前，SARS的后果正在达到可怕的新维度。一个导火索是4月2日世界卫生组织发布的建议，警告人们不要前往香港和南中国。“我们立即看到了世界卫生组织建议的影响，表现为数百个取消预订，”香港487间客房的大鹰酒店总经理奈杰尔·罗伯茨说，目前的入住率约为10%。该建议可能至少会持续一个月。披露疫情在中国仍在增长，以及之前健康的30多岁和40多岁的受害者正在死亡，进一步加剧了恐慌。新加坡、泰国和其他地方的政府通过实施严厉政策，加剧了人们的恐惧，这些政策允许官员对即使没有疾病迹象的旅行者进行隔离。

健康专家仍在争论全球流行病的危险。但对于商业而言，这场辩论几乎无关紧要。单单是恐惧因素就足以造成经济破坏。香港和新加坡，亚洲两个主要的国际商业中心，几乎瘫痪。在中国，广交会于4月14日开幕，去年为大陆制造商带来了170亿美元的交易，但今年却惨淡。香港的手表销售商估计，当他们被拒绝进入瑞士贸易展时，损失了12亿美元的订单。与此同时，经济学家们正在将香港、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年度增长预测下调最多1.5个百分点。即使是迄今为止几乎没有任何SARS死亡病例的国家也感受到了压力。从日本到其他亚洲目的地的航空旅行下降了25%，印度的公司从技术服务提供商到珠宝制造商表示，外国客户正在取消访问。三星电子表示，SARS肯定会影响其在中国和香港的手机、电视及其他消费品的销售，这两个地区占其去年320亿美元收入的20%。高级副总裁张一亨说：“如果这种情况再持续一个月或两个月，我们将不得不调整生产和营销计划。”

受影响最严重的公司正在采取几十年来未见的措施。香港几乎空无一人的豪华酒店正在关闭整个楼层。国泰航空、新加坡航空、澳洲航空和其他受挫的航空公司已停飞多达40%的航班。国泰每天亏损300万美元，暗示可能会暂停运营，尽管后来淡化了这一威胁。成千上万的小型台湾、中国和香港制造商依赖于春季下的订单，面临破产。即使是那些通过削减成本和要求员工远程办公来维持生计的跨国公司，另一个月或更长时间的旅行限制前景也令人痛苦。“现在生意真的很糟糕，”一家在新加坡设有区域总部的美国跨国公司的高管说。“在战争和SARS之间，世界上每个买家都有理由不做承诺，尤其是对于大型项目。”

与此同时，香港特首唐英年政府因在首次出现SARS病例后等待数月才对该疾病的携带者进行隔离而受到批评。新加坡的外国商人抱怨说，那里的政府使旅行变得如此困难，以至于这座城市将其作为区域中心的价值置于风险之中。对中国来说，风险最大，因为其经济繁荣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外资和贸易。几周以来，北京坚称没有SARS疫情，甚至对世卫组织的调查团置之不理。美国一家跨国公司的北京经理表示，未来的主要担忧不是疾病本身，而是“政府是否会继续隐瞒事情。”胡锦涛主席现在表示，遏制SARS的传播是首要任务。但中国的医疗系统仍然面临严重的超负荷压力。

迅速控制SARS至关重要，因为它正在攻击亚洲经济的中枢神经系统。香港和新加坡的成功围绕着它们作为国际贸易、金融和跨国制造的高度可达中心的价值。去年，香港和新加坡的机场分别接待了3400万和2900万名乘客。新加坡本身就是200家跨国公司的区域总部，从戴姆勒克莱斯勒（DCX）到葛兰素史克（GSK），还有6000家其他公司在这里设有办事处。当然，这样的企业巨头不会一夜之间就撤离。“将你的业务转移到其他地方确实需要很多考虑，”美国商会新加坡分会会长兰迪斯·W·希克斯指出，他赞扬政府采取果断措施遏制病毒。

但是如果严格的限制持续到夏天，做生意将会很困难。总部位于新加坡的商人们尤其对4月10日政府的法令感到不安，该法令规定所有从新加坡离开并从受SARS影响的国家（包括加拿大）重新入境的外籍人士必须进行10天的隔离。这使得频繁的商务旅行变得不切实际。“我们不能通过电话做生意，因为这需要你在现场采访人们，做出判断，观察他们的肢体语言，”波士顿咨询集团新加坡董事扎法尔·莫敏说。“待在一个地方10天会让我们崩溃。”官员们只表示旅行管制将“长期”保持。

亚洲商人们仍然希望如果危机很快结束，可以弥补失去的时间。推迟的香港礼品及赠品展览会的参展商所面临的选择说明了这一困境。制造商可以选择在重新安排的4月28日的活动上展示他们的商品——对许多外国人来说太早了——或者在7月底的展会上展示。“我们肯定会失去生意，因为7月对我们来说太晚了，”经营一家250万美元的塑料医生套件和其他玩具公司的尤艾斯蒙德说，而圣诞节的交易对他至关重要。在线做生意不是一个选择，因为“玩具买家想要亲手看到真实的产品，”尤说。

但这正是香港的创造力可以接受考验的地方。许多订单可以与西方商人下单——或与如利丰等在37个国家运营的公司的离岸办公室下单。买卖双方可能会比他们最初想象的更习惯通过网络和视频会议进行合作。跨国公司可能会重新评估到底有多少生意真的必须在香港和其他亚洲中心进行。“人们在什么情况下会说：‘我们必须重新思考我们的商业方式？’”咨询师詹姆斯·B·海比恩，香港战略思维集团主席问道。这个时刻尚未到来，但随着SARS在亚洲传播恐惧，它可能会很快到来。

由皮特·恩加尔迪奥撰写，马克·L·克利福德在香港，迈克尔·沙里在新加坡，以及来自各局的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