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展示其实力 - 彭博社

为了表明他们在南高加索坚持立场的决心，俄罗斯人选择了一个宏伟而神圣的地方：一个位于偏远的亚美尼亚西北部、与土耳其接壤的百年石墙堡垒。这个军事基地坐落在俯瞰居姆里镇的草地山顶上，四周环绕着白雪皑皑的山峰。设施内部配备了最新的俄罗斯先进武器，包括S-300防空导弹。俄罗斯军队在这里驻扎了超过200年，与基督教亚美尼亚人并肩作战，以保护这片土地免受入侵的穆斯林土耳其人侵扰。在附近一座杂草丛生的墓地里，安息着在战斗中阵亡的沙皇和苏联军官的遗骨。

在邻国格鲁吉亚和阿塞拜疆，这些前苏联共和国，受困的俄罗斯人面临着减少驻军的压力，因为这些向西方倾斜的国家将安全依赖转向更富有、更强大的美国。但在亚美尼亚，俄罗斯人正在加固阵地，从格鲁吉亚转移部队和通信设备。这似乎也让亚美尼亚人感到满意。“历史上，保护亚美尼亚人的一直是俄罗斯人，”指挥着居姆里附近亚美尼亚空军基地的斯捷潘·加尔斯季扬上校说，他是一位肤色黝黑的40岁苏联训练的战斗机飞行员。“攻击这条边界意味着也在攻击俄罗斯。”

由于克里姆林宫对美国主导的伊拉克战争的强烈反对，美俄关系恶化，新的地缘政治竞争正在为两个国家在一个关键地区争夺影响力。这场竞争不是意识形态上的对抗，像冷战那样，而是为了小而脆弱的国家在传统敌人面前对大国保护的忠诚。竞争的焦点集中在前苏联的南部软肋，这片广阔的领土中，南高加索只是其中一部分。俄罗斯位于北面，伊朗和阿富汗位于南面，这个突然变得至关重要的地区从吉尔吉斯斯坦（与中国接壤）延伸到黑海的格鲁吉亚，跨越约3000公里的山脉、沙漠和草原。

里海盆地能源储备丰富，但也是伊斯兰激进主义令人担忧的来源，曾经的苏联“南缘”在911恐怖袭击后成为布什政府的全球安全优先事项。起初，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希望与乔治·W·布什总统建立新的战略伙伴关系，默许了美国在乌兹别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建立历史性的军事基地。这些基地被用于美国主导的阿富汗战争，以推翻塔利班，普京对此表示支持。

但气氛已经发生变化。伊拉克战争在美国和俄罗斯之间留下了怨恨的遗产——克里姆林宫对华盛顿旨在改变伊朗政权的担忧加剧，而伊朗是莫斯科的盟友。在这种新环境下，普京听从了他在军事和外交政策机构中强硬派的呼声，采取了一项积极的政策，旨在增强俄罗斯在南缘地区的政治和军事影响力。这是与美国在某些问题上选择性竞争，同时在其他问题上寻求合作的战略的一部分，例如俄罗斯希望参与建设导弹防御系统。

诚然，这种反击部分是出于俄罗斯的民族自豪感。尤其是，莫斯科的政治阶层几乎无法忍受看到美国席卷南高加索，这片土地是葡萄酒和阳光的故乡，俄罗斯诗人如普希金曾对此表达过深情的敬意。但也有实际的政策目标。一方面，克里姆林宫旨在主动打击地区恐怖主义——这是一个深深困扰莫斯科的问题，莫斯科认为车臣叛乱是由延伸到邻国格鲁吉亚并交错于南部腹地的伊斯兰恐怖网络滋养的。

另一方面，莫斯科旨在打击毒品贩运的激增，因为塔利班的崩溃使阿富汗的军阀能够恢复罂粟作物的种植。俄罗斯是中亚生产的海洛因的主要市场。莫斯科不信任华盛顿能够保护俄罗斯免受恐怖组织和毒贩的威胁。

此外，普京希望确保里海盆地的能源资源和管道使俄罗斯受益，而不仅仅是西方跨国公司和市场。“对俄罗斯来说，恢复对这个前苏联领土的控制并能够在该地区独立于美国运作是绝对必要的，”莫斯科著名的外交政策分析师维塔利·特列季亚科夫说。

随着五角大楼现在正在制定计划，将其在该地区的3000名部队增加到多达12000人，并考虑在阿塞拜疆建立一个基地，莫斯科知道它无法迫使美国退出该地区。因此，俄罗斯的战略是建立一种与美国竞争的平行安全结构。亚美尼亚是南高加索的支点，而在中亚，倾向于俄罗斯的塔吉克斯坦以及试图满足俄罗斯和美国安全请求的吉尔吉斯斯坦，成为俄罗斯部队和装备新一轮增兵的重点。在里海，俄罗斯正在扩展其里海舰队，这是过去十年中俄罗斯海军唯一增长的地方。

一如既往，石油奖赏是所有争斗的原因之一。里海石油可能无法达到早期宣传的新沙特阿拉伯的期望，但它似乎至少是另一个北海，拥有约1000亿桶的石油储备，按当前市场价格价值2.7万亿美元。问题是，里海是内陆海。因此，华盛顿急于开发一条绕过俄罗斯、亚美尼亚和伊朗领土的美国友好运输路线，强烈推动一条正在建设中的管道，该管道将从阿塞拜疆的巴库经过格鲁吉亚——这两个都是新近成为美国盟友——通往土耳其地中海：这个价值30亿美元的项目，由BP（BP ）PLC主导，预计将在2005年完成。

尽管俄罗斯反对这个项目，美国仍在支持一项新的计划，建设一条连接巴库与位于富油的哈萨克斯坦里海沿岸的阿克套港的里海下段。俄罗斯将这一新的美国提议视为与已经运作的从哈萨克斯坦到俄罗斯黑海港口诺沃罗西斯克的石油管道的竞争。俄罗斯将失去过境费用和对里海石油流动的控制，尤其是当美国支持的替代路线成为竞争对手时。随着其在里海的海军存在扩大，俄罗斯意图向美国和哈萨克斯坦发出信号，表明俄罗斯对未来里海能源开发的看法必须受到重视。

随着反美情绪在俄罗斯复苏，这种鹰派举动在政治上对普京来说颇受欢迎，他的政党在12月面临议会选举，而普京将在3月竞选连任。曾经认为他的安全政策过于软弱的军事圈批评者们开始表示勉强的赞同。曾任俄罗斯国防部高级顾问、负责俄罗斯对前苏联共和国安全政策的退役俄罗斯陆军上将列昂尼德·伊瓦绍夫表示：“我认为普京现在意识到在克里姆林宫最初对美国军队驻扎在前苏联共和国的默许中犯了政治错误。”虽然对此予以否认，普京的一位助手表示：“在1990年代，对南缘的确有一段特定的软弱期，当时内向的俄罗斯似乎因苏联的突然崩溃而陷入瘫痪。‘但现在我们又在加速前进，’这位助手说。‘这关乎俄罗斯在一个战略利益区域内保持其历史地位的问题。’

作为其决心的标志，莫斯科通过利用一些前共和国对俄罗斯天然气供应的依赖，采取了政治强硬手段。贫困、负债累累的吉尔吉斯斯坦缺乏自己的能源资源，无法拒绝俄罗斯在其坎特空军基地驻扎新的快速反应部队的请求，该部队旨在打击恐怖主义和毒品走私，尽管当地政治上反对俄罗斯在该国扩大存在。俄罗斯人将与美国人肩并肩：坎特距离美国驻守的甘齐空军基地仅30公里，该基地也负责打击恐怖主义。“我们将两个国家视为友好国家，作为战略伙伴，”吉尔吉斯斯坦总统阿斯卡尔·阿卡耶夫在12月对俄罗斯日报**《独立报》**表示。

在亚美尼亚，莫斯科不仅控制着天然气网络，而且在最近的债务换股交易中还获得了关键战略资产的控制权，包括一座发电厂。克里姆林宫坚定支持亚美尼亚总统罗伯特·科恰良，他的连任受到美国和其他国家的批评，认为不公平。“科恰良已成为俄罗斯的俘虏，俄罗斯希望在南高加索拥有一个依赖的伙伴，”亚美尼亚首都埃里温的亲西方政治反对派领导人瓦兹根·马努基扬抱怨道。

尽管华盛顿不想让亚美尼亚处于无人争夺的状态——美国最近启动了一项适度的军事援助计划，并倡导北约首次在亚美尼亚土地上进行训练演习，演习于6月16日开始——但五角大楼对在莫斯科的势力范围内过于深入感到谨慎。“我们没有计划取代俄罗斯成为亚美尼亚的安全担保人，”美国驻埃里温大使馆的国防武官杰弗里·普雷德莫尔少校表示。

这听起来令人安心。然而，在一个脆弱的世界角落，尚未从1990年代的三场战争中恢复过来，这些战争中复杂的国家、民族和宗教争端演变为暴力，莫斯科和华盛顿之间对忠诚的争夺的认知本身可能会导致不稳定。格鲁吉亚总统爱德华·谢瓦尔德纳泽正在寻求华盛顿的保护，以抵御普京一再威胁单方面采取军事行动驱逐藏匿在格鲁吉亚邻近的潘基西峡谷的车臣叛军。为此，五角大楼去年派遣绿贝雷帽部队训练格鲁吉亚军队进行反恐行动。但该国仍然脆弱且分裂，亲俄的省级领导人在西格鲁吉亚占据主导地位。莫斯科也不愿放弃其在一个以亚美尼亚族人居住为主的南部地区的苏联时代阿哈尔卡拉基防御基地。“格鲁吉亚人无法让俄罗斯人离开，”亚美尼亚的加尔斯季扬上校说，他对后苏联格鲁吉亚“背叛”其在莫斯科的传统保护者感到厌恶。

中亚也存在类似的政治分裂危险。俄罗斯在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的军事集结让邻国、与美国结盟的乌兹别克斯坦感到不安，乌兹别克斯坦由一个根深蒂固的独裁者伊斯兰·卡里莫夫统治，他支持对萨达姆·侯赛因政权的攻击，并且正在从华盛顿获得更多的经济援助。此外，卡里莫夫似乎同意在他们目前位于卡尔希的基地上无限期驻扎美国军队，距离阿富汗边界200公里。根据国防部的一位高级官员，乌兹别克斯坦的土地上不再有俄罗斯军队，卡里莫夫决心清除自己军队中的亲俄派系。莫斯科对此感到愤怒：一位俄罗斯外交官最近向塔什干抱怨学校教科书的修订将俄罗斯人描绘成帝国主义压迫者。

当然，俄罗斯的3500亿美元经济根本无法与美国的万亿经济相提并论。这就是为什么即使是俄罗斯的坚定盟友，如亚美尼亚，也在谨慎行事。在五角大楼提供的400万美元援助下，亚美尼亚正利用这笔钱来更换老旧的苏联时代设备，改为美国哈里斯公司的战术无线电设备。“美国有钱，而俄罗斯没有，”亚美尼亚务实的国防部长塞尔日·萨尔基相说。俄罗斯的优势？历史、地理位置以及强烈的重新确立莫斯科影响力的愿望。这些因素将在南方边缘的竞争再次升温时发挥作用。

保罗·斯塔罗宾在亚美尼亚吉乌姆里报道，弗拉基米尔·穆欣在莫斯科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