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央行的新老板 - 彭博社

当人们走进让-克劳德·特里谢在法国银行的优雅一楼办公室时，他们注意到的并不是那张沉重的古董桌子或几个世纪前的镀金框架肖像。首先吸引眼球的是一幅色彩鲜艳的抽象画——这是一幅由匈牙利出生、巴黎学派艺术家埃米尔·拉赫纳创作的战前作品，挂在特里谢的椅子后面。“它代表了现代性，”即将担任欧洲中央银行行长的特里谢说。“在一个已有200多年历史的机构中，有时需要提醒自己这一点。”

特里谢表示，他可能会在11月搬到法兰克福接管成立五年的欧洲中央银行时带上这幅画。作为这个复杂的跨国组织的主席，该组织为12个使用欧元的国家设定利率，他将需要尽可能多的灵感。在他的新工作中，他将监督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货币政策，这里居住着3.05亿人，并将领导唯一一个有权为整个欧元区设定经济政策的机构。特里谢指出，欧元区没有类似于美国财政部的机构来设定和管理预算。换句话说，欧洲中央银行在塑造欧洲的独特权力上是独立的。

特里谢可能会为欧洲年轻的中央银行带来一位强大且政治敏锐的主席。他将接替温·杜伊森贝格，这位高大、白发的荷兰人以其强硬的货币政策和任期初期的明显失误而闻名。后者对他的继任者来说不应该是个问题，因为特里谢以其处事能力而著称。但特里谢是否会在欧洲中央银行进行更实质性的改变呢？该行成立四年的欧元有潜力成为全球储备货币。自从他在涉及克里迪·里昂银行的旧丑闻调查中被证明无罪以来，其他中央银行行长、商界高管、政治家和评论员们一直在试图解读特里谢的意图。“问题是，首先，他是否会比温更积极地参与管理，其次，他是否会倾向于采取更灵活的货币政策，”一位非欧元区欧洲中央银行的官员说。

特里谢没有透露他的意图。崇拜者们声称他的任命将产生重大影响。“在这里，我们有世界上最大的中央银行，仅次于美联储，而地球上最伟大的中央银行家之一现在将领导它，”法国法国兴业银行董事长丹尼尔·布顿说。“欧洲央行的整体影响力将会大大增强。”

特里谢以从容不迫的态度管理法国中央银行，并且在保护法郎方面毫不犹豫地将利率推高，或在面对他认为过于热衷于公共开支的强势政治家时毫不退缩。这种强硬态度让一些人认为特里谢将成为比杜伊森贝格更具积极性的欧洲央行行长。他们认为他会试图说服其他欧洲央行行长更积极地通过利率调整来刺激增长和抗击通货膨胀。他们还认为他会试图影响整体欧元区经济政策。作为一名终身公务员，他以敏锐的政治直觉和优雅的外交风度而闻名。“在欧洲央行拥有真正的权力，你需要具备说服力并赢得人心，”国际结算银行和欧洲货币研究所的前负责人亚历山大·兰法卢西说，“而特里谢已经证明他有能力传达想法。”观察人士表示，他可能会在早期寻求留下印记的一个领域是：推动将欧洲央行2%的通胀容忍上限提高，以促进更快的增长。

特里谢在一个对银行和7.7万亿美元的欧元区经济特别具有挑战性的时刻接任。欧洲表现不佳，德国、法国和意大利的增长缓慢拖累了整体表现。法国和德国与其他欧盟部长争吵，他们对欧元区两个最大经济体违反预算赤字规模的规则感到恼火。此外，欧洲央行的任务很快将大幅扩展，预计在5月将有10个新国家加入欧盟。所有这些国家都预计将在五年内寻求加入12国欧元俱乐部。“欧洲央行的结构已经很繁琐，当这10个新国家加入欧盟时，它将变得更加复杂，”位于伦敦的资本经济有限公司的欧洲央行观察员马丁·埃塞克斯说。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许多人认为欧洲央行需要一位像艾伦·格林斯潘那样的亲力亲为的主席。在过去五年中，格林斯潘的美联储显然比欧洲央行采取了更积极的行动。虽然美联储的基准利率在2000年5月达到了6.5%的峰值，并在今年6月降至1%，但欧洲央行的利率在2000年10月上升至4.75%，并在2003年6月降至2%。和蔼可亲的杜伊森贝格喜欢通过共识来达成欧洲央行的决策，在他五年的任期内，他因在舵上保持稳定的手而赢得了赞誉。但批评者表示，杜伊森贝格的团队在过去两年中行动过于缓慢和胆怯，未能抵御衰退。

变革的支持者希望欧洲央行的新主席与欧盟财政部长建立更紧密的联系，并鼓励采取更灵活的、类似美联储的货币政策，基于经济增长和通货膨胀来调整利率。确实，根据《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的规定，该条约为欧洲的经济和货币联盟铺平了道路，并为欧洲央行制定了基本规则，银行的主要任务是确保价格稳定。但这里有一些灵活的空间：由欧洲央行来定义价格稳定究竟包括什么。此外，支持对银行的任务进行实际改革的呼声似乎正在上升。法国政府去年委托进行了两项研究，主张采用英格兰银行的模式，这意味着欧洲央行应该采用更精简的管理，并由欧盟设定通货膨胀目标。“市场期待在特里谢的领导下发生重大变化，”都柏林IIB银行的首席经济学家奥斯丁·休斯说。

如果特里谢想要推动这样的变化，他将善于将反对者转变为盟友。举例来说，在1995年，作为法国银行的负责人，他因公开指责当时的巴黎市长和总统候选人雅克·希拉克承诺大力投资就业计划而激怒了希拉克。不久之后，希拉克作为总统报复，任命了一位反对特里谢紧缩货币政策的人进入法国银行董事会。特里谢则通过委托民意调查来反击，显示出公众对其政策的广泛支持。他没有公布调查结果，而是私下向希拉克展示了这些结果。希拉克信服了，成为了特里谢的支持者。

特里谢，尽管如此，也可能显得挑剔和苛求，这可能会让他在一个集体机构的领导位置上绊倒。如果他认为有必要，他也不会回避对抗。他计划将法国银行的分支机构数量从211减少到96，导致了今年早些时候银行员工的罢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主导欧洲中央银行（ECB），与法国银行不同，欧洲中央银行的主席没有权力推翻其最高决策机构的其他成员。“也许对一个人能做的事情有些夸大，”休斯说。

使欧洲中央银行在中央银行中独特的是，它是一个平等的团体，而不是由首席执行官管理的董事会。在其18名管理委员会成员中，12名作为欧元区国家中央银行的行长；另外6名，包括主席，是由欧盟理事会任命的执行董事会成员，欧盟理事会由各国政府首脑组成。在管理委员会中，卢森堡中央银行行长与德国联邦银行行长拥有同等的权力，两者都被视为与主席平等。

即使是格林斯潘也会被这样的设置所震慑。欧洲中央银行的主席必须应对12个国家、9种语言以及无数的政治和经济体系。对于欧洲中央银行的首席来说，也没有太多的宣传讲坛。杜伊森贝格在欧洲议会经济和货币事务委员会的季度证词被当地媒体广泛忽视——与格林斯潘常常引发的媒体热潮截然不同。“主席在议会的听证会频率相同，但可能没有美国那么显眼，”特里谢说。

特里谢可能能够说服其他行长接受他的观点。但他也可以对欧洲央行强大的员工施加更多影响力。特里谢以其技术专长而闻名——这一点并不能说是许多同事所具备的。例如，在欧洲央行成立之前，特里谢对回购市场的技术方面表现出了兴趣，这是管理隔夜利率的关键杠杆。特里谢很可能会积极参与由首席经济学家奥特马·伊辛提交给欧洲央行的每月经济报告。内部人士表示，伊辛，前德国联邦银行经济学家，现在在货币政策方面可能与行长一样有影响力。“一位新的首席经济学家可能对银行的政策产生比新行长更大的影响，”休斯说。

特里谢与强大的伊辛之间的冲突可能会发生吗？内部人士指出，他们相处得很好，并且在稳健货币政策和价格稳定方面有着相同的承诺。“不过，他们都希望尽快在银行上留下自己的权威印记，”一位资深的欧洲央行观察者说。争斗可能已经开始了。今年五月，管理委员会对银行的通货膨胀政策发布了一份“澄清”，该政策规定价格上涨应控制在每年2%或更低。澄清将价格稳定定义为接近2%的通货膨胀，而不是降到零。这一举措消除了市场对欧洲央行因过于严格的利率而引发价格崩溃的担忧。但也有一种稍显马基雅维利的解读：一些观察者认为，伊辛和银行中的其他货币鹰派希望削弱特里谢将通货膨胀目标提高到2%以上的能力。特里谢本人对这种阴谋论嗤之以鼻，表示他完全参与了澄清的过程。

作为一名文学教授的儿子，出生于里昂的未来欧洲中央银行行长最初是一名矿业工程师；他在19岁时首次在法国东北部的一座矿山工作，体验到了这份工作的滋味。特里谢迅速转向经济学，1966年获得巴黎政治学院的硕士学位，后来进入了培养大多数法国商业和政治领导人的精英学校——国家行政学院。年轻时，他曾涉足左翼政治——特里谢因其对工人权利的认真讲座而获得了“贾斯蒂克斯”的绰号。随后他逐渐转向中间派。“我开始对如何从市场经济中获得最佳收益产生兴趣，”他回忆道。他于1971年被分配到法国财政部担任财政检查员，并在层级中逐步上升。1987年，他被任命为法国财政部部长，后来在谈判《马斯特里赫特条约》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该条约为货币联盟铺平了道路。

1993年到达中央银行后，特里谢维持了紧缩的货币政策，并坚持“强法郎”政策，使法郎对德国马克保持稳定，挤压法国经济中的通货膨胀，并帮助法国的经济增长超过德国和意大利。从那时起，法国开始了大规模的支出，并在重要的结构改革上拖延。“政府似乎没有在听特里谢的意见，”一位欧洲中央银行行长说。

然而，特里谢的成就是，保守派的希拉克和前社会主义总理利昂内尔·若斯潘都支持他在1998年担任欧洲中央银行行长的任命。最高职位最终由杜伊森贝格担任，他是一个得到德国强烈支持的妥协候选人，前提是杜伊森贝格在八年任期结束前辞职，以让位于特里谢。

特里谢能否帮助创造一种公众心理以促成变革？他似乎准备好接受这个挑战。“事实是，我们都生活在民主国家，并且在解释方面有很多功课要做，以便让普通人理解变革的必要性，”特里谢说。欧洲应该很快期待这位最优秀的银行家就经济改革进行一些有力的讲座。

大卫·费尔兰姆与约翰·罗萨特在巴黎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