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领主 - 彭博社

伴随着足够的重力加速度将饮料向后溅洒，BP PLC的湾流5型飞机在莫斯科的伏努科沃机场的跑道上轰鸣而下，迅速攀升至清澈的夜空中。很快，一位空乘出现，带来了香槟和鱼子酱。机上的七位高管围绕在BP首席执行官约翰·布朗身边，举杯祝贺BP的新俄罗斯冒险。“为俄罗斯干杯，”布朗说。“一个发展如此迅速，以至于无法回头的国家。”

走得远，走得快：同样可以说BP的55岁老板。在他为期两天的九月莫斯科之行中，布朗的行程安排得像一位来访的国家元首。随着警察护送为他的车队开路，他向大学生发表了两场演讲，见了俄罗斯总理米哈伊尔·卡西亚诺夫，与他的俄罗斯合作伙伴讨论战略，并在克里姆林宫武器库的金银框中举办了一场贵宾派对。

布朗有充分的理由庆祝。就在几天前的8月29日，BP（BP ）与俄罗斯石油生产商TNK达成了一项81亿美元的交易，这是在苏联解体后形成的能源巨头之一。81亿美元的交易？在石油行业，这算是中等规模——布朗收购阿莫科公司的交易额就达620亿美元。但这笔交易之所以特别，并不是因为规模。经过两年的谈判成功结束，标志着一家西方石油公司首次获得了一个综合俄罗斯石油企业的重大股权。BP与皇家荷兰/壳牌集团（RD ）争夺全球第二大石油公司，仅次于埃克森美孚公司（XOM ），现在在一个名为TNK-BP的新合资企业中拥有50%的股份，该企业已经从西伯利亚和乌拉尔的油田每天抽取120万桶原油，并带来17亿美元的现金流。布朗对TNK-BP作为向亚洲和欧洲邻国出口的未来前景更感兴趣。毕竟，该公司可能拥有相当于350亿桶油当量的资源——几乎是BP当前储备的两倍。剩余的50%归属于由米哈伊尔·弗里德曼领导的一组俄罗斯合作伙伴，他是庞大的阿尔法集团的主席，也是该国最有权势的寡头之一。“这是一个机会，前景非常广阔，”布朗说。

现在其他人正在争相跟上。就在布朗成功访问莫斯科几周后，市场消息人士确认，埃克森美孚正在与俄罗斯最大的生产商尤科斯西伯利亚石油公司谈判，计划收购高达40%的股份，金额超过200亿美元。尤科斯西伯利亚也被认为正在与雪佛龙德克萨斯公司（CVX）进行讨论。与此同时，有传言称康菲石油（COP）对卢克石油感兴趣。布朗说，越多越好：“如果这对俄罗斯石油行业有利，那对BP也是有利的。”

这并不是布朗第一次引发交易潮。就在五年前，BP收购总部位于芝加哥的阿莫科迫使其他巨头寻找新伙伴。埃克森美孚以870亿美元收购美孚，随后是道达尔与本国的埃尔夫和比利时的PetroFina的合并；以及雪佛龙收购德克萨斯公司。“我认为俄罗斯交易类似于阿莫科的合并，”马萨诸塞州剑桥能源研究协会主席丹尼尔·耶金说。“[布朗]是一个改变游戏规则的人。”

最大的诱惑

毫无疑问，布朗的时机恰到好处。今年到目前为止，俄罗斯股票的RTS指数上涨了76%，外国直接投资预计将达到55亿美元，受到BP交易等大宗交易的推动。油价和其他商品价格的上涨，这些商品占俄罗斯出口的大部分，加上当地商业环境的持续改善，都是主要吸引因素。穆迪投资者服务公司在10月8日决定将该国的主权债务评级提升至投资级，可能会为俄罗斯带来数十亿美元的新资本。

最大的诱惑：俄罗斯的石油和天然气储备，相当于3620亿桶石油，是任何国家中最大的。随着西方的资源逐渐枯竭，寻找土地的竞争开始了。沙特阿拉伯、科威特、墨西哥和委内瑞拉等主要宝藏仍然主要是国家石油公司的领域。这使得俄罗斯成为一个私人部门控制大部分石油区块的国家。俄罗斯的石油日产量约为800万桶，与沙特阿拉伯相当，但每年增长约9%，而OPEC配额限制了沙特的产量。尽管沙特与西方石油巨头保持距离，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却准备拥抱他们。纽约石油交易公司Hetco的执行顾问爱德华·L·摩尔预测：“到2010年，俄罗斯将不再是一个地区供应商，而是世界上最大的碳氢化合物出口国。”

尽管吸引人，俄罗斯仍然是一个复仇和阴谋对外人来说难以理解的地方，这可能会影响交易的成败。看看尤科斯：虽然普京似乎准备祝福它与埃克森美孚之间的交易，但政府调查人员却在用司法调查骚扰尤科斯老板米哈伊尔·B·霍多尔科夫斯基。

没有人比布朗更了解风险。BP是苏联解体后最早进入俄罗斯的石油巨头之一。从1996年开始，该公司开始建立BP品牌的加油站网络。然后在1997年，布朗花费4.8亿美元购买了由寡头弗拉基米尔·O·波塔宁控制的石油公司Sidanco的10%股份，但该公司被弗里德曼及其在TNK的合作伙伴所渴望。在俄罗斯1998年的金融崩溃后，弗里德曼利用破产程序剥夺了Sidanco的资产。经过长时间的斗争，BP在2000年与弗里德曼达成协议，重新获得资产，并同意将其在Sidanco的股份增至25%，并探索与TNK的合并。尽管看起来奇怪，布朗表示，这场斗争使BP与弗里德曼——将担任TNK-BP董事长——及其合作伙伴的关系更加紧密。

BP的老板承认俄罗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法治并不普遍；腐败却很普遍，”他说。然而，布朗认为，俄罗斯的危险可能并不如中东或腐败、政治动荡的西非国家安哥拉和尼日利亚那么大，BP的竞争对手皇家/荷兰壳牌和埃克森美孚正在这些地方进行巨额投资。布朗并不害怕冒险，只要潜在的回报存在：“在一切都明确无误的地方，没有机会，”他说。

TNK交易是布朗发起的为期五年的购物狂欢的高潮，旨在将BP从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转变为前三大石油公司之一。根据分析师的说法，净收入今年将飙升37%，达到120亿美元，收入约为1700亿美元。在此期间，布朗在行业中以其理智的管理风格脱颖而出，仍然显示出他曾经是物理学学生的痕迹。布朗是英国一名军官的儿子——后来加入了BP——他于1969年开始在BP工作，当时BP正在进行一项更大的冒险，进军阿拉斯加。刚从剑桥大学毕业，获得优异成绩的21岁年轻人以实习生身份签约，并被派往安克雷奇。在那里，他学习了钻井。他对计算机的知识——在那个时代是罕见的——以及他对数字的敏感引起了上司的注意。

这种金融敏锐性使布朗受益匪浅。1982年，他策划了一项计划，将BP在北海的福尔蒂斯油田的四分之一权益出售给其他石油公司，给予他们生产以抵消钻井成本，从而降低税收。这一策略为BP带来了约3亿美元的收益，并激怒了英国财政部。在1980年代中期，布朗在使用新金融工具——衍生品——进行石油价格对冲和外汇套利方面也是英国企业财务主管中的先驱。前BP董事长罗伯特·霍顿表示，布朗“可以说是发明了英国的企业银行业务。”布朗也知道如何销售。1989年，当BP面临现金危机时，布朗通过出售被BP高管称为“驼鹿牧场”或无前景土地的资产筹集了13亿美元。

在1995年成为首席执行官时，布朗几乎没有选择，只能打出并购牌。BP是一家中型企业，被贬低地称为“两个管道”公司；它几乎完全依赖于北海和阿拉斯加的富饶但逐渐成熟的油田。为了壮大，布朗在1996年说服美孚将其欧洲炼油和营销业务与BP合并。很快，布朗开始追逐其他猎物。BP收购阿莫科使BP在天然气领域成为重量级选手——天然气作为燃料的增长速度超过了石油。自1998年交易以来，天然气价格已经翻了三倍。BP在特立尼达的巨型液化天然气（LNG）设施为满足美国市场做好了充分准备。

布朗几乎没有停下来消化阿莫科。一年后，他以318亿美元收购了位于洛杉矶的亚特兰大里奇菲尔德公司。但BP在与美国监管机构进行了一场漫长的斗争后才获得批准完成交易，监管机构迫使BP剥离ARCO在阿拉斯加的业务。现在BP内部传言ARCO交易并不那么理想。然而，布朗继续前进。收购英国的Burmah Castrol plc带来了一个顶级润滑油品牌；德国的Veba Oel拥有德国最大的营销网络。

被统计数据所束缚

过去不认为BP是威胁的竞争对手，现在对其更加重视。壳牌和埃克森联合起来，确保BP在沙特阿拉伯租赁天然气区块的计划中处于从属地位。这些计划在去年春天崩溃了——布朗对此感到宽慰。壳牌随后与利雅得签署了一项规模小得多的交易。

BP更高的知名度还有另一个缺点。投资者的容忍度降低。当BP去年承认生产增长仅为3%——远低于公司设定的5.5%的年度目标——股票在一天内下跌超过7%。虽然对收益的打击很小，但首席财务官拜伦·E·格罗特承认，BP“作为一个能够实现目标的公司的声誉”受到了持久的损害。

布朗现在淡化这一事件，称BP愚蠢地让自己成为单一统计数据的俘虏。但这一失误暴露出现场管理人员向总部提供不切实际的预测，促使他对整个组织进行了彻底审查。一个结论是：被收购公司的员工感觉像是继子。而BP在提高效率方面可以做得更多。尽管在寻找和开发成本方面BP优于埃克森（每桶3.91美元对比4.71美元），但这家英国石油巨头在削减管道、建造平台以及其他消耗BP每年150亿美元投资的活动等基本方面仍落后于其美国同行，BP的副首席执行官理查德·L·奥尔弗表示。看看资本回报率，这是一个关键的行业基准。根据德意志银行的数据，2002年，BP在剔除ARCO交易的商誉后，按形式计算的回报率为12.8%，而埃克森为15.7%。

批评者还表示，布朗是一个如此强势的老板，以至于BP将难以培养接班人。布朗对这种批评感到愤怒。作为重组的一部分，他将六位有潜力的年轻人放在了勘探与生产、炼油与营销等主要部门的负责人位置。布朗对每个人进行严格的季度审查，评估他们在满足每年签署的严格绩效合同方面的进展。内部人士表示，他在这些会议中表现出色，这些会议常常变成战略教程。但他不喜欢失望。“他们的屁股在表演上有风险，”一位常客说。

强大的对手

布朗并不是一个暴君。但位于伦敦西区圣詹姆斯广场的BP现代化玻璃墙办公室确实有一种宫廷的感觉。几乎每位年轻、有前途的高管都必须作为“海龟”在他身边工作大约18个月，这是一种个人助理，负责确保他的日程安排顺利进行，甚至携带他的雪茄盒。在这个职位上，追随者可以观察到布朗的风格：不知疲倦，毫不放过任何细节。当一些事情困扰着他，比如最近的管理改革，他会持续数周的深入研究，直到找到解决方案。那些观察过布朗的人说，他能够迅速穿透大量数据的能力让银行家和会计师既惊叹又感到恐惧。高盛的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亨利·M·保尔森（Henry M. Paulson Jr.）表示，布朗“能够在100,000英尺的高度上运作，但又有能力准确掌握细节。”

一个显然让布朗着迷的竞争对手是埃克森。虽然布朗在过去五年中成功推动了BP的股票上涨，但其表现仍然略逊于埃克森。令人乐观的一个原因是，BP的储备增加速度远快于壳牌或埃克森——这一趋势可能使BP到2007年将产量提高110万桶，或30%。根据德意志银行的数据，去年BP的储备替代率为206%，而埃克森为120%，壳牌为50%。近年来，BP将未来押注于五个新领域：阿塞拜疆、特立尼达、安哥拉、印度尼西亚以及墨西哥湾深水区，BP正在扩展地震技术的极限，以寻找隐藏在严酷盐丘下的石油。俄罗斯为BP的牌局增添了第六张牌。

在获得效率的同时，布朗仍然希望保持BP愿意进行大赌注的态度，这些赌注可以带来丰厚的回报。俄罗斯的合资企业无疑符合这一描述。新成立的TNK-BP将成为俄罗斯第三大综合石油公司，预计2003年的净收益为18亿美元。然而，布朗在选择与弗里德曼合作之前非常谨慎。与另外两位石油大亨——卢克石油总裁瓦吉特·亚·阿列克佩罗夫和尤科斯老板霍多尔科夫斯基相比，弗里德曼似乎是最合适的选择。其他人可能控制着更好的资产，但在BP看来，他们希望继续担任首席执行官，并可能会抵制BP的管理变更。弗里德曼已经管理银行和电信公司，他正在寻求外部帮助。BP提供了110名管理人员，包括首席执行官罗伯特·达德利。

就弗里德曼而言，TNK的其他主要股东维克托·维克塞尔伯格和伦·布拉瓦特尼克也寄希望于BP的技术和管理，将TNK-BP转变为一个按照国际标准而非俄罗斯标准来评估的公司。BP的参与也可能为向东欧和中国的扩张铺平道路。“对于一家仅仅是俄罗斯的公司来说，这并不容易，因为存在政治怀疑，”39岁的弗里德曼说，他性格友好。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不同，弗里德曼设法避免了与克里姆林宫的对抗——这对BP来说是一个政治上的优势。

与此同时，布朗认为他拥有打开俄罗斯能源财富所需的工具。TNK-BP在东西伯利亚拥有巨大的石油和天然气储备，特别是在科维特卡油田，希望开发这些资源以出口到日本和中国。布朗表示，他告诉普京，俄罗斯应该“成为远东的伟大能源供应者，就像它对欧洲一样。”

但是这家英国公司面临着艰巨的任务。TNK的油田是位于西西伯利亚和乌拉尔的老旧苏联土地。它们的状况相当糟糕，存在严重的盐腐蚀、泄漏和环境问题。BP精心培育的作为环保公司的形象可能会因其在西伯利亚的参与而受到损害。布朗表示，清理一切“将需要相当长的时间——长达10年。”但落后的条件也是一个机会。BP可以通过简单的技术，如升级旧井和重新定位泵，来挤出更多的产量。即使没有BP的帮助，TNK的产量也在快速增长。

另一个问题是如何让俄罗斯人和英国人共同合作。布朗知道大型石油公司在外国地方可能会遇到的困难：在莫斯科，他告诉一群学生，BP曾开发过中东的许多油田，但因民族主义的崛起和“非常糟糕的殖民行为”而被驱逐。“这种情况绝不能再发生。”

如何防止这种情况发生？BP认为TNK-BP安排的结构——董事会和高级管理层在俄罗斯人和BP高管之间均匀分配——将迫使双方为共同利益而努力。俄罗斯人现在已经收到了26亿美元，剩余部分将在三年内以BP股票的形式支付，并要求他们在同一期间内保持对TNK-BP的股份。BP的口号是利益“对齐”。

到目前为止，布朗在金融界对他在俄罗斯的尝试获得的认可很少，金融界担心BP支付了高昂的价格却没有获得控制权。“BP显然在俄罗斯国内石油方面处于领先地位，”德意志银行的J.J.特雷诺在最近的报告中表示。但俄罗斯人“是财务上的赢家。”

布朗，持有长远观点的人，喜欢他在旅行中听到的新公司的消息。毕竟，生产每年增长12%。风险？当然有。但是对于飞机上的庆祝者来说，下面黑暗中的俄罗斯似乎是一个无限可能的地方。

斯坦利·里德

与杰森·布什在莫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