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如何再次增长 - 彭博社

在为如此高层次的聚会所使用的宏伟语言中，2000年3月在里斯本举行的为期两天的欧洲领导人会议被称为“知识与创新峰会”。为什么不呢？一切似乎终于为旧世界汇聚在一起。经济增长正在上升，即使美国经济开始放缓。最近推出的欧元作为3.05亿人的新单一货币似乎预示着繁荣。在那短暂而辉煌的时刻，欧洲正处于巅峰。

如此之高，以至于欧洲的15位领导人在里斯本的那两天春季中似乎失去了与现实的联系。他们郑重承诺，在十年内，欧洲的经济将以3%的增长率航行——这是自1970年代初以来未曾见过的增长率。就业人数将增加10%。在技术创新的巨大飞跃的推动下，生产力将飙升。到2010年，欧洲将成为地球上最具活力的经济体——或者说，里斯本议程是这样承诺的。

令人惊讶的是，当时欧洲很少有人质疑这些目标。质疑者之一是当时的波兰副外长拉德克·西科尔斯基，他是一位曾在团结工会任职的官员，拥有自己对官方半真半假的长期经验。坐在华沙的办公室里，隔着半个大陆观看里斯本的新闻，他大声笑了出来。“事实上，”现在专注于跨大西洋关系的西科尔斯基回忆道，“自从共产党政治局宣布完全不切实际的生产目标以来，我就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这是同样的事情。”

宣传？好吧，离它不远。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欧洲经历了一系列经济谎言。单一市场将促进经济活动。欧元将加速增长。经济联盟向东扩展将使欧洲再次强大。残酷的现实是，今天的欧盟是全球的落后经济体，连续第二个十年落后于美国。而美国在第三季度的经济增长高达7.2%，而欧元区预期仅为0.3%，这进一步凸显了差距。今年，甚至日本的增长速度也超过了两倍（图表，48页）。欧洲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从1950年的50%美国水平上升到1990年的80%，现在已回落至65%，并继续下降。从共同市场到共同货币，欧洲的政治进步“没有实现预期的效果，”经济顾问安德烈·萨皮尔承认，他曾为欧洲委员会主席罗马诺·普罗迪撰写了一篇对欧洲竞争力的严厉批评。“事实是，过去20年欧洲的增长并不乐观，”他说。

目前还没有太多好消息来缓解阴霾。但至少欧洲的领导人和许多公民终于感到害怕：他们意识到需要开始改革战后欧洲的福利国家，否则将落后于美国，永远无法追赶上。而欧洲不仅要担心美国。“两年前，中国还不在地图上，”欧洲企业与信息社会专员埃尔基·利卡宁说。“现在它是欧洲面临的重大挑战。”利卡宁最大的担忧是：欧洲在研发方面的投资不仅落后于美国，还落后于东亚。“欧洲正在失去机会，”雀巢（NSRGY）强大的首席执行官彼得·布拉贝克-莱特马赫说。

另一个好消息是：欧洲可以在内部找到所需的解决方案。芬兰、爱尔兰和西班牙等周边快速增长的国家多年来一直在尝试促进增长的政策。即使在欧元区的法德意核心地区，战后时代的一些神圣原则也首次受到质疑。税收开始被削减，养老金制度正在改革，以鼓励人们工作更多，而不是更少，慷慨的失业福利也在被削减。在法国，基于绩效的薪酬正在讨论中，适用于该国600万国家 fonctionnaires 的高层。德国总理格哈德·施罗德在十月底获得国会批准的改革将于明年削减失业福利——这是连前英国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在其11年执政期间都未曾尝试过的。“多年来，有一座大坝阻止了一场巨大的改革浪潮，”前东德萨克森州州长库尔特·比登科夫说。“现在那座大坝开始出现裂缝。”

比登科夫和许多批评者一样，认为当前的改革可能为时已晚，且力度不足——而且过于长期。变革的反对者仍然主张，市场驱动的改革将使欧洲变成一个原始、动荡的美式经济，欧洲人将无法容忍。这种论调在许多人中引起了强烈共鸣。

这就是为什么像大规模放松劳动市场管制这样的激进转变不太可能发生。然而，如果欧洲人采取一些短期措施进行改革，他们可能会看到更高增长率的切实回报。这确实可能是欧洲新政的开始——在保持欧洲人珍视的福利国家关键元素的同时，如没有极端贫困，带来更强的增长。BusinessWeek/Global Insight的一项研究估计，一系列较小的步骤将在未来十年内将德国的年增长率提高0.5%。从将个人所得税削减至33%（低于平均欧洲税率38%），到将退休年龄从平均63岁提高到67岁，再到增加对失业工人搬迁以接受工作的压力，这些措施将是具体而有力的，表明欧洲可以从可控的变革中获得真正的收益（表格）。即使长期增长率额外提高0.2个百分点，到2010年也可能为法国增加超过100万个就业岗位。“可以有一种欧洲方式来创造增长。它不必是美式方式，”位于马萨诸塞州列克星敦的Global Insight Inc.首席经济学家纳里曼·贝哈拉维什说。

被锁定的潜力

乏善可陈的增长和对未来的不确定性使得欧洲人宁愿把欧元握在手中而不是消费。如果消费者对工作充满信心，并通过减税感到更富有，他们更有可能花掉这些现金，从而刺激更多的增长。甚至政治建制派也开始理解这一点。德国领先的中右翼政治家弗里德里希·梅茨最近提议大幅简化复杂的德国税法，并将最高所得税率从48.5%削减至36%。这一提案预计将为经济注入116亿美元。雷曼兄弟公司（LEH ）的高级欧洲经济学家迈克尔·休姆表示：“欧洲有很大的增长潜力。”

这一潜力需要迅速释放。如今，美国和欧盟经济的规模大致相同。伦敦智库欧洲改革中心主任查尔斯·格兰特指出，按照目前的趋势推算，美国经济将在短短一代人内是欧洲的两倍。这甚至是在考虑到欧盟向东扩展的情况下。“由于差距不断扩大，修复跨大西洋关系中的问题变得越来越困难，”柏林DGAP的外交政策专家乌尔里克·格罗特说。“这将不再是平等者的会议。”

没有增长的政治成本正在急剧上升。9月14日，瑞典支持欧元的公投彻底失败，引发了对欧盟长期凝聚力的质疑。对于瑞典人以及越来越多的其他欧洲人——从传统上独立的英国人和丹麦人到自由奔放的西班牙人，以及爱尔兰、芬兰和荷兰等小型高增长国家——“欧洲”的概念正日益与缓慢增长、高失业率、保护夕阳产业以及布鲁塞尔对法国和德国的偏见划上等号。但如果欧洲的边缘地区变得不安分，恰恰是边缘地区提供了最大的希望。事实上，如果将法国、德国和意大利排除在外，欧洲的增长率将更像美国在过去十年的表现。当然，实际上，如果没有这三个国家，它们占欧盟GDP的一半以上，欧洲就几乎不存在了。但自1990年代初以来，芬兰和爱尔兰的增长速度都超过了美国。巴克莱银行（BCS ）的经济顾问克里斯托弗·斯莫尔伍德估计，英国将在一代人内超过德国，成为欧洲最大的经济体。“欧洲内部的差异实际上大于欧洲平均水平与美国之间的差异，”布鲁塞尔智库欧洲政策研究中心主任丹尼尔·格罗斯表示。

成功故事

以丹麦为例。它在1990年代初期采取的措施，使得雇佣和解雇工人变得更加容易，导致了持续的就业繁荣，使得这个拥有520万人口的半岛国家的失业率保持在6%，而德国的失业率则徘徊在10%以上。自1994年以来，丹麦的经济年均增长率为2.6%，而德国仅为1.4%。丹麦削减了包括社会保障转移在内的福利，并提高了间接税。这使他们能够将资源转移到高等教育和研发上。如今，丹麦是人均制药产品第三大出口国，并且在生物技术专利方面位居世界领先地位。

丹麦和其他国家的成功为欧洲人提供了一个衡量其努力的基准。得益于单一市场和欧元，跟踪各国表现的差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简单。这导致了对德国的Kündigungsschutz立法的前所未有的质疑，该立法使解雇变得成本高昂且耗时。瑞士就业服务巨头Adecco（ADO）的首席执行官Jérôme Caille表示：“如果某项政策在一个国家看起来有效，另一个国家会迅速借鉴。”

考虑这个例子：去年六月，德国经济与劳动部长沃尔夫冈·克莱门特访问了英国，考察新工党政府如何利用就业中心来应对青年失业问题。克莱门特对此印象深刻，仅仅四个月后，他就成功推动了创建德国版英国就业中心的措施。

即使是法国人也在给予英国人赞誉。首相托尼·布莱尔在将失业率保持在几乎是大陆水平一半的成功，得到了左翼日报世界报的积极评价，该报于10月27日发表了一篇题为“增长与就业：赞美托尼·布莱尔”的热情社论。文章总结道：“这是[布莱尔]新协议的核心：你可以失去工作，但社会会保证你找到另一份。”

不过，不要指望大陆会出现撒切尔主义的反抗。“我们不会进行震荡疗法，”负责小企业政策的法国部长雷诺·杜特里尔说。但杜特里尔正在攻击在法国设立企业所涉及的繁文缛节。他将新公司的最低资本要求从30,000欧元削减到仅1欧元，这也是新企业创立开始激增的原因之一。“确实，在创业精神方面，我们在文化上落后于其他国家，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现在有了增长政策，”他说。

这位法国人在意大利也有对应者。起初，这一点很难看出。意大利的工会对计划延长人们工作时间以便获得养老金的计划感到愤怒，偶尔的罢工使这个国家看起来依然难以治理。但小企业可能很快会获得巨大的税收减免。经济与财政部长朱利奥·特雷蒙蒂已决定将个人的资本利得税从19%削减至仅12.5%，企业税从50%削减至33.5%。米兰私募股权集团Natexis-CAPE的首席执行官西蒙娜·奇米诺表示：“现在，企业家在意大利的环境比欧洲几乎任何地方都要好。”

法国、德国和意大利政治家的最大希望是，这些改革的累积效应将避免需要采取更激进的措施。他们正受到小国的密切关注，这些小国担心改革无法在欧元区的核心迅速激发增长。此外，即使是动态边缘的政治家们也变得胆怯。首相何塞·玛丽亚·阿斯纳尔为推动西班牙的增长做了很多，但在放松劳动市场管制方面却拖了后腿。德国和法国在劳动市场放松管制方面的进展可能会启动西班牙的进程。这些小国已经尽了自己的努力。随着里斯本目标愈发遥远，欧洲大家庭中最重要的成员们是时候履行他们的责任了。

作者：约翰·罗斯安特

与大卫·费尔兰姆在法兰克福合作，以及来自各地的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