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音：究竟发生了什么 - 彭博社

关于菲利普·M·康迪特辞去波音公司（BA）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职务的真正令人惊讶的事情，不是他在12月1日如此突然结束了七年的任期，而是他竟然坚持了这么久。最近关于一位波音高管在与五角大楼谈判一项180亿美元交易时的不当行为的指控，仅仅是康迪特动荡统治开始以来一系列道德失误和管理失误中的最新一起。

康迪特的辞职被描绘成一位将公司利益置于自身之上的领导者的无私举动。事实上，康迪特在这次最新动荡之前已经经历了一系列危机，而根据与公司关系密切的人士的说法，这位董事长并没有打算这次就退出。但由于其关键的国防业务岌岌可危，董事会在之前忽视了失误后终于采取了果断行动。首席执行官必须离开。在董事会的压力下，康迪特提出了辞职。根据一位周一晚上与他交谈的老朋友的说法，这位首席执行官感到非常沮丧。康迪特和波音公司坚称他的离职是自愿的。

一位大胆的远见者

菲利普·穆雷·康迪特，62岁，是一位被提升到超出其能力范围的管理者的故事，他对自己的缺点视而不见。使他成为一名杰出工程师的技能——强迫性的问题解决能力和设想优雅设计解决方案的能力——在高管职位上用处不大。尽管始终是一位大胆的远见者，康迪特作为首席执行官时常犹豫不决且孤立——与他的前任形成鲜明对比。从创始人威廉·波音开始，公司一直由一系列强大、果断的领导者领导，他们享有几乎完全的自主权，表现出对工程和制造卓越文化的坚定奉献，并过着谦逊的个人生活。康迪特可能享有类似的自由度，但他与公司的运营更为疏远。他还发展出了一种花花公子的声誉，常常与波音员工交往，并对奢华生活有着强烈的渴望。在他四次婚姻中的一次间歇期间，康迪特在西雅图四季奥林匹克酒店的波音套房居住，据一些熟悉此事的人士称，他让公司出资对套房进行了改造，增加了一间卧室。

他的麻烦几乎在康迪特进入首席执行官办公室后不久就开始了。在一年内，他将波音引入了一场制造危机，这让华尔街和董事会感到意外，并最终导致公司计提了26亿美元的减值。去年，在一个发人深省的结尾，波音向指控公司在与麦道的关键合并之前使用会计手段掩盖损失的股东支付了9250万美元。更糟糕的是，在他任期的大部分时间里，康迪特严重误判了来自欧洲空客日益增长的威胁。他为摆脱商业飞机而进行的一些收购也遭遇了整合问题。今年以来，波音已经计提了超过10亿美元的交易相关减值。公司官员指出，“在商业航空历史上最严重的低迷中”，波音在所有业务中都是盈利的。然而，自2001年以来，收入一直在下降，预计今年将降至490亿美元，预计收益为7.9亿美元。结果：在康迪特的领导下，波音的股票下跌了6.5%，而标准普尔500指数上涨了61.8%。维克多资本管理公司的研究总监理查德·图尔戈说：“这是一个难以逃避的糟糕记录。这个是不可接受的。”

接近边缘

同样令人震惊的是，在康迪特的任期内，波音的声誉遭受了严重损害。这个长期以来被视为美国工业卓越典范的公司，近年来却陷入了一桩又一桩的丑闻。“在康迪特的领导下，工程技能和道德似乎在高级管理层中失去了影响力，”位于弗吉尼亚州阿灵顿的列克星敦研究所的国防分析师洛伦·汤普森说。“康迪特通过允许下属在边缘游走来预定大量国防业务。”波音表示，没有证据将康迪特与这些丑闻联系起来。

将公司更深入地转向国防承包的决定代表了一次历史性的转变。这个过程中的最关键一步是1997年收购麦克唐纳·道格拉斯。这笔交易不仅使国防承包成为波音业务中更大的一部分，而且较小的麦克唐纳也对波音文化产生了超出其规模的影响。波音，作为其家乡西雅图的瑰宝，一直以将员工——从设计师到生产线工人——视为家人而自豪。但麦克唐纳最受重视的价值观是与华盛顿权力中介交往的能力和赢得合同的能力。建造飞机有时似乎显得不那么重要。

随着麦克唐纳的加入，来了新的二号高管哈里·C·斯通赛弗。果断、直言不讳的斯通赛弗与冷漠、不愿对抗的康迪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公司内部的许多人开始将他视为执行者。斯通赛弗在担任总裁期间所带来的无情的底线关注使波音方面的许多管理者感到不满。康迪特在2001年决定将公司总部迁至芝加哥，完成了文化的根本性变革，使许多留在西雅图的人感到有些像被冷落的继子。

康迪特在波音文化中浸淫了超过30年。他在1965年刚从普林斯顿大学获得航空学硕士学位后，几乎立刻引起了波音高层的注意。在他职业生涯的早期，他通过计算大型喷气机起飞时产生的涡流的力量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问题。这使得联邦航空管理局能够制定大型喷气机与小型飞机之间安全间距的规则，这些规则至今仍在实施。正是这种解决问题的能力吸引了当时波音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的桑顿·A·“T”·威尔逊的注意，他将这位工程师纳入麾下。“年轻的康迪特显然是一位杰出的工程师和人，”退休的波音高级执行官和长期朋友格兰维尔·弗雷泽回忆道，他在1960年代中期首次见到康迪特。

后来，Condit在757和777项目上的设计领导地位使他能够接任最高职位。但尽管他因工程才能赢得了极大的赞誉，但有人说这两个项目都存在由于管理不善而导致的问题。例如，在777项目上，Condit取得了一些灵感设计突破，最显著的是转向软件，使波音能够直接从计算机屏幕上的设计转到工厂车间，避免了昂贵的模型制作。但Condit大幅超出了最初的预算。该飞机的开发成本预算为60亿美元，但最终成本达到了120亿美元，接近的观察者表示。“我们从767和737上榨取资金，这些钱直接投入了777，”一位前高层波音高管说。“尽管这是一台出色的机器，但就单独而言，777并不是一个商业成功。”波音拒绝讨论开发成本，称这些信息是专有的。

一旦他达到了最高职位，Condit作为管理者的缺点变得更加令人担忧。在上任一年内，Condit试图在公司转向更自动化的制造系统时，过度扩张航空公司生产——就像在赛车以每小时200英里的速度绕赛道时更换发动机。波音在1997年，Condit上任一年后，其庞大的西雅图装配线几乎崩溃。等到秩序恢复时，公司在华尔街失去了大部分信誉——这对新任首席执行官来说是一种羞辱。在那年的8月5日的一次会议上——在波音当时位于西雅图的总部会议室里，超过二十位高级高管在场——Condit抱怨他在试图安抚东海岸愤怒投资者时所遭受的尴尬，出席会议的高管回忆道。他被那些对破坏承诺、生产灾难和股价下跌感到厌倦的股东称为骗子。眼泪涌上眼眶，Condit发誓他再也不会遭受这样的屈辱。在今年对工厂工人的一次讲话中，Condit为这次失误承担责任，表示：“我给自己打了一个非常差的分数。这发生了，所以这是我的责任。这是我的F。”

替罪羊

但康迪特的问题远未结束。到1998年春天，随着收益挣扎、全球市场暴跌以及股票承压，投资者开始要求康迪特下台，并施压董事会采取行动。康迪特保住了自己的职位，但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幸运。在九月初的一个星期六，他打电话给当时的商用飞机部门总裁罗恩·伍德德，要求他来办公室。康迪特告诉伍德德，这对我来说比对你更痛苦——然后解雇了他。伍德德成为制造崩溃的替罪羊。“他告诉我，他与董事会有过一次非常接近的接触，差点在两个月前就被解雇，”伍德德对商业周刊说。

但如果还有任何 lingering 的羞愧感，这并没有阻止康迪特对奢华生活的追求。在90年代初，他在西雅图郊外建造了一座巨大的中世纪风格的豪宅，里面配有一条定制的小型火车，可以在房间之间穿梭，为客人送饮料。康迪特举办了奢华的派对，通常包括诗歌朗读和亚瑟王主题的夜晚，特色角色来自亚瑟王。

这种奢华很快开始渗透到一个以谦逊、财政克制和专注于建造大型飞机为基础的公司文化中。前首席执行官比尔·艾伦和T·威尔逊都避开了企业特权的装饰。威尔逊在波音的整个职业生涯中都住在同一栋中产阶级的房子里。当康迪特在1996年接替弗兰克·施朗茨成为首席执行官时，波音只有三架小型公务机，而高级管理人员被要求乘坐商业航空公司，以便与客户保持联系。现在，波音拥有一支公务机机队，包括一架为康迪特定制的737，装饰成英式图书馆风格。

扬起的眉毛

康迪特的个人生活同样容易过度，这开始在公司和董事之间引起关注。在他与一位波音秘书的第二次婚姻于1990年破裂后，康迪特与波音的一位接待员拉弗恩·霍桑展开了一段关系。他们约会了大约六个月——直到康迪特在1992年被提升为总裁。大约在同一时间，公司客户关系部门裁员，霍桑被发了粉色解雇通知。她告诉商业周刊，她立即去他的办公室见他，并提醒他曾对她做出的承诺。霍桑回忆说，她直视他的眼睛说：“这个房间里有一个人有胆量，而那个人肯定不是你。”然后她愤怒地离开了。霍桑拒绝透露她是否对康迪特提起了不当解雇诉讼或是否从公司获得了和解，但几位波音高管表示这两者都发生了。“确实有诉讼和和解，”一位波音高管说。康迪特拒绝发表评论。

当康迪特的飞机工厂在1997年崩溃时，他的第三次婚姻也同样如此。那时他搬进了四季酒店的套房。康迪特在90年代初与他的表妹简·康迪特结婚。两人在1998年离婚，他们的档案在西雅图的金县高级法院被封存。简·康迪特现在住在那座豪宅里。

随着康迪特在公司中逐步上升，他的私生活在公司内变得更加引人关注。前波音董事长施朗茨长期以来对此表示担忧，并多次与康迪特就他的个人关系进行对峙，知情人士表示。施朗茨拒绝发表评论。前波音董事查尔斯·M·皮戈特，帕卡尔公司的退休董事长，曾向几位高级波音高管表达对康迪特行为的担忧。皮戈特没有回复寻求评论的电话。一位波音律师对一位高级波音高管说：“我们手上有另一个比尔·克林顿。”

密封的法庭文件

波音公司在与女性相关的问题上还有其他困扰。针对女性的广泛薪酬歧视的集体诉讼目前在西雅图的联邦法院待审。诉讼称，公司高层故意低薪女性，并拒绝她们晋升，以“丰富公司”的利益，原告律师迈克·赫尔根表示。波音公司表示这些指控毫无根据。此案的文件已被法院封存。商业周刊已请求解封这些文件。该动议正在审理中。

尽管康迪特常常吹嘘他的远见卓识的战略技能，但在关键时刻却未能发挥作用。直到1996年，在与波音传奇的欧洲销售员鲁迪·希林加的会议上，康迪特向他保证空客永远不会启动A380项目。根据希林加的说法，康迪特说：“我给你个人保证，这次空客不会成功。”康迪特不仅低估了空客的威胁，而且在需要果断回应时犹豫不决。在康迪特的领导下，波音首先提出了747x，一个超大型的747，然后是音速巡航机，一种高速喷气客机。

尽管有市场宣传和强烈暗示波音将推出这两款喷气客机项目，但康迪特并没有采取行动。当空客变得更大时，波音却停滞不前。未能制定出能够跟上日益强大的空客的战略，开始显现出波音在90年代在技术和制造效率上落后的迹象。曾经是世界制造奇迹的波音，现在建造一架飞机的成本比空客多出10%到20%。市场份额的损失——从1996年的近70%下降到今天的约50%——标志着一个惊人的逆转。波音认为小型飞机和直飞航班将战胜空客的A380巨型客机，并表示它专注于利润，“而不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市场份额。”但尽管空客的A380项目进展顺利，波音仍未承诺其最新提案：超高效的7E7喷气客机。该公司表示将在年底之前决定是否继续推进。康迪特最近告诉员工：“我不会为了任何金额而交换战略。”

部分是为了应对航空公司业务的周期性特征和空客的崛起，Condit采取了措施来使他的公司多元化。波音开始吞并大大小小的航空航天和信息服务公司。Condit因收购麦克唐纳·道格拉斯而获得了很高的评价。尽管公司文化的冲突带来了严重的管理挑战，但这让波音在商业业务减弱时能够在国防领域扩展。与国防相关的销售现在占公司收入的一半以上，使波音成为全国第二大国防承包商。

但随着Condit对收购的热衷，他的一些尝试未能取得成果。在1999年底，波音以37.5亿美元收购了休斯电子公司的（GMH）太空与通信部门，随后又以15亿美元收购了Tribune公司的杰普森-桑德森公司，这是全球最大的飞行地图和其他飞行员服务提供商。波音希望能够捕捉到更多高利润的服务业务，并扩展休斯的新兴卫星服务业务。当时许多投资者支持波音的观点，认为太空，特别是，代表了巨大的增长机会，并将为波动的商业飞机业务增加更多平衡。

滚雪球般的丑闻

但Condit后来承认他错了。他在今年夏天告诉埃弗雷特（华盛顿）的员工，太空市场“并没有变成我们认为的那样，我们的表现也不佳。”这11亿美元的费用是与崩溃的太空市场以及困扰前休斯卫星的严重质量和制造问题相关的一系列减记中的最新一项。波音官员仍在努力扭转局面。“我会第一个承认商业太空业务是一个干涸的洞，”波音综合防御系统部门首席执行官Jim Albaugh对商业周刊说。“但我们有很好的公司，很多优秀的人有着相同的愿望，并面临着相同的问题。”

但是，如果战略失误和执行失败可以被董事会忽视，丑闻就不能。当你是一家国防承包商时更是如此。一个不断升级的伦理问题威胁到波音公司仍在增长和健康的一部分业务：其丰厚的政府合同。最终，这就是导致康迪特下台的原因。对波音不当行为的强烈审查才刚刚开始。12月2日，五角大楼推迟了对价值180亿美元的空军合同的行动，该合同涉及收购100架波音767加油机，等待对导致波音解雇首席财务官迈克尔·西尔斯和经理达琳·A·德鲁云的伦理违规行为的调查。司法部、国防部的两个调查机构以及参议院武装服务委员会正在调查波音在争取至少两个数十亿美元的航空航天防御合同中是否存在不当或甚至犯罪行为。第二个丑闻，追溯到1998年，涉及在1998年军事火箭发射合同竞争期间拥有35,000页洛克希德·马丁公司（LMT）的文件。五角大楼已无限期暂停波音参与未来火箭合同的投标，等待对其伦理的审查。洛克希德·马丁也因涉嫌文件盗窃起诉波音。

康迪特在今年的空军丑闻中并未被个人牵连。但最近一连串的尴尬事件对波音著名的宽容董事会来说也太过分了，该董事会多年来一直在给康迪特留余地。在康迪特辞职后，董事会将首席执行官的头衔授予了他们自己的一位成员斯通赛弗，67岁，他在波音收购麦道后担任康迪特的副手五年。同时，董事会任命了董事路易斯·E·普拉特，前惠普公司（HPQ）的主席，担任新的非执行主席职务。

斯通赛弗的能力将立即面临一次重大决策的考验。到12月15日，董事会预计将决定是否承诺开发7E7喷气客机，这将是波音十年来的第一架新飞机。这个决定将对波音在商用飞机市场的承诺有很大影响。“这确实是一个关键时刻，”Teal Group Corp.的航空航天分析师理查德·L·阿布拉菲亚说。“未能投资于7E7可能意味着波音传奇飞机业务的开始结束。”

对许多人来说，斯通赛弗的崛起代表了麦克唐纳·道格拉斯对波音的事实接管。康迪特对波音历史上最持久的贡献可能是确保波音转型为一家拥有商业航空子公司的国防承包商——这是对一位杰出航空工程师的讽刺遗产。

斯坦利·霍尔姆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