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特别报道：萨利纳斯：“现在是行动的时候” - 彭博社

柏林墙倒塌后，时任墨西哥总统的卡洛斯·萨利纳斯访问了欧洲，并注意到各国领导人完全专注于将前社会主义东欧国家融入他们自己的集团。美国总统乔治·H·W·布什早在1988年就提出了自由贸易协议，但萨利纳斯拒绝了他。现在，他意识到如果墨西哥想要获得对其未来至关重要的外国投资，他需要将自己的经济与美国的经济联系起来。1990年3月，萨利纳斯致电布什，他们同意立即开始谈判。1994年1月1日，《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生效。

萨利纳斯为了避免因1994年12月他离任后发生的比索贬值和严重金融危机而受到公众愤怒，曾在爱尔兰自我流亡多年，他与《商业周刊》墨西哥局经理杰瑞·史密斯谈论了NAFTA。讨论在他位于墨西哥城的家中进行，他的宽敞办公室里挂满了与世界领导人的合影。以下是他们对话的编辑摘录：

问：为什么对墨西哥来说谈判NAFTA很重要，它的表现如何？

答：

NAFTA是在新的国际现实面前提出的一个提案。你必须记住，那是在柏林墙倒塌、冷战结束之后，所有东欧国家加入欧盟的背景下。[伴随着]市场一体化和全球化的爆炸性增长。全球化的“宇宙大爆炸”就是柏林墙的倒塌和冷战的结束。NAFTA恰好在这个时候来到我们面前。

这在让我们与美国在经济、金融和商业方面建立关系时非常重要，因为有明确的、非任意的规则。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于1994年生效，当时北美经济开始了其[近期]历史上最长的经济扩张。它恰好在[墨西哥]成为这一扩张的一部分之前到来。

1995年的墨西哥经济危机，虽然使我们无法充分利用NAFTA所带来的机会，但也证明了NAFTA是我们在危机后恢复的主要关键。NAFTA确实实现了墨西哥的期望，尽管由于1995年的危机，并不是以预期的方式。

问：墨西哥有一种感觉，认为NAFTA正在失去动力。

答：

首先，我们处于一个新的国际现实中。自9月11日以来，地缘政治条件发生了剧烈变化。其次，NAFTA尚未完全生效，因为有几个时间框架[在这些时间框架内，墨西哥产品如玉米和豆类的关税将被取消]，其中一个为15年。这还没有发生。因此，我们尚未拥有完整的NAFTA效果，无法说这运作良好，那运作不良。

此外，墨西哥在NAFTA生效时未能实施所需的额外改革。这些改革的缺乏正在阻碍或减缓NAFTA对墨西哥的[积极]影响。

问：有人说墨西哥选择了NAFTA中容易实现的成果，而将困难的第二波改革留给后代。

答：

我想说，从来没有容易采摘的果实。那些没有参与初始努力的人说：“对你来说很简单，”他们忘记了开始这些改革是多么困难。

当我们提议谈判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时，一项民调显示75%的[墨西哥人]反对它。五年后，当我们完成谈判并开始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时，另一项民调显示80%的[墨西哥人]支持它。我们花了五年时间来建立国内对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和必要改革的共识。

问：您最希望从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中获得什么——就业和投资，还是迫使您的继任者继续经济改革和开放市场的政策束缚？

答：

两件最重要的事情无疑是投资资金[以创造]墨西哥的就业机会和与美国建立新型关系。我相信这两者都实现了。

[但是]十年后，我们看到墨西哥获得的优势并不是永久的。[今天的领导人]必须做出决策并推动必要的改革，以保持这一优势。

今天，我非常担心看到美国的进口增长6%到8%，但墨西哥对美国的出口根本没有增长。问题不在于美国市场没有增长。相反，问题在于墨西哥失去了竞争力。为什么？因为我们在能源、劳动力、财政政策和教育等领域存在严重问题。

问：您希望在北美自由贸易协定谈判中获得哪些额外的好处？

答：

我认为获得更多资金以补偿各国之间的[经济]差异会是好的。但我们没有接受类似欧盟的谈判，朝着完全整合的方向发展。在欧盟中，没有更多的[单独]货币或中央银行，也没有人员流动的障碍[在该地区]。

在北美，想要考虑一个共同货币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们是否愿意看到墨西哥比索、美国美元和加拿大元消失，以建立类似“阿兹特克”的东西？我认为不可能。如果是美国美元，那么就不会有共同货币，而只是主导货币。

在各国中央银行的情况下也是如此。很难想象墨西哥银行、加拿大银行和美国联邦储备系统会消失，以创建一个大型北美中央银行。如果美联储仍然存在，那就不是统一，而是屈服。美国在我们地区的巨大影响力使情况变得复杂。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提出了一些更“谦逊”的东西，当时是非常壮观的——一个自由贸易区。

问：您如何看待总统文森特·福克斯争取美国移民让步的努力？

答：

双边议程上悬而未决的重大问题无疑是移民问题。我认为福克斯总统提出的朝着移民条约迈进的提议是正确的。我相信[移民改革]几乎是不可避免的。理想的情况是自由劳动力流动，毫无疑问，越早越好。

[但是]必须考虑美国国内的情况。谈判移民条约的最糟糕时机是在经济衰退和总统选举[年]期间，因为那时所有保护主义倾向都会浮现。我认为在明年年底可能会有一个重新启动移民问题的机会窗口。

问：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对农业来说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答：

在过去的70年里，墨西哥的 农民 被告知我们会保护他们。[所以]我们为农民设定了一个15年的保护期，以便他们能够具备竞争力。对那些无法竞争的人将进行直接支付，并为他们创造其他[就业]选择。但是[政府]没有兑现对生产者的承诺，停止了对他们的资金支持。而且政府没有等到15年就开放了[玉米进口]的边界。 这就是为什么现在乡村有抱怨。许多农民将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归咎于一些并不是北美自由贸易协定造成的事情，而是由于错误的政府政策。

问：关于来自中国的不公平竞争的抱怨呢？

答：

当我们在谈判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时，美国方面说墨西哥的工资非常低，这将导致非常不公平的竞争。十年后，墨西哥说中国的工资低，这也是不公平的竞争。我们不能重复十年前我们拒绝的论点。

如果中国支付低工资，世界贸易组织就在那儿。这就是为什么将中国纳入世界贸易组织如此重要，以便我们能够对他们提出类似的规则。我没有看到在世界贸易组织中对此的投诉，这意味着问题不是中国的低工资，而是墨西哥的低生产力。

问：随着许多电脑工厂迁往中国，墨西哥的一些组件供应商正在拼命争夺低端工作。

答：

墨西哥面临的挑战是理解这些警示信号，并愿意进行必要的改革，以恢复我们曾经拥有的领导地位。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为墨西哥打开了一个巨大的机会，但在这10年里我们没有给予这个机会应有的关注。[领导者]没有意识到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不是目的本身，而是一种手段。而这个手段恰恰是需要在改革过程中进一步推进，以保持竞争力。

这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如果你想停留在原地，就必须跑得更快。全球化不会等你。

问：美国签署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是为了提升其在与亚洲的竞争力。这仍然有效吗？

答：

我相信[美国]与墨西哥共同生产的优势对他们来说运作得很好，但再一次，任何事情都不是永恒的。我相信我们墨西哥人面临着保持这一优势的巨大挑战。我们可能会失去它。我认为NAFTA的第十个周年纪念应该以反思和行动为主，而不是庆祝。现在是行动的时候。

问：支持美洲自由贸易区（FTAA）的想法真的符合墨西哥的最佳利益吗？失去对美国市场的独占访问将对墨西哥造成伤害。

答：

我们一直说NAFTA是多边主义的基石，因此我们必须支持FTAA。墨西哥的问题不是FTAA——而是缺乏国内改革以恢复我们在NAFTA背景下的竞争力。我们的问题不是外部的，而是内部的。

问：你对最近在坎昆举行的WTO会议上谈判破裂有什么看法？

答：

坎昆的失败是多边主义的失败，是发展中国家的失败。我很惊讶看到那些庆祝坎昆失败的人是失败者——我从未见过失败者的庆祝派对。

我相信今天在国家和国际领域存在着巨大的混乱。这就像一层扭曲光线的雾霭，他们认为照在他们身上的光是值得庆祝的，但实际上，那是来自对面方向的火车的车头灯，正朝他们驶来，准备撞上他们。

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的动态帮助达成了乌拉圭回合的积极结论和世界贸易组织的成立。今天，不幸的是，情况正好相反：坎昆的失败正在强化以双边协议取代多边协议的概念。如果我们不认识到这种差异，我们就有失去对全球化的视角的风险——因为在双边协议中，弱者总是赢得更少，因为他们没有谈判的实力。

在今天这样一个单边政策占主导地位的世界中，我们需要多边主义在经济领域占主导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