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的中国策略 - 彭博社

只需花几分钟参观南京经济技术开发区，您就会迅速理解韩国在中国的雄心壮志。十个月前，LG集团——韩国第二大企业——开设了一家工厂，每年可以生产360万块液晶显示屏。每20秒就有一块屏幕从这家干净整洁的工厂的三条生产线中下线。穿过街道——最近被感激的中国当局命名为LG路——您会来到另一家LG工厂，生产等离子屏幕。总的来说，LG在中国投资了25亿美元。它在南京的2200名高技能工人的平均工资为317美元——是中国工厂平均工资的两倍多，但仅为韩国类似工作的七分之一。“如果您在中国没有可信的存在，您将无法竞争，”LG电子南京的负责人金仁基说。

韩国动荡的政治如今在亚洲新闻中占据了头条。总统卢武铉被弹劾，立法者在国会大楼内互相扔家具，怎么可能不引人关注？政治瘫痪是韩国面临的一个重大问题，韩国仍需改革其企业并清理受损的消费部门。

但是，如果每个韩国人都能在南京的LG路上花几分钟，他们会立刻看到韩国的首要问题是什么：中国。如何从中获利。如何与之共同成长。最重要的是，如何与之共同生存。在中国的阴影下，韩国的政治戏剧看起来像是危险的自我放纵。韩国的政治阶层应该为韩国准备好，这将是自朝鲜战争以来对国家经济既是最大机遇又是最大威胁的局面。即使是亚洲金融危机，尽管其严重性，可能对韩国未来的影响也不及中国的影响。“当然，中国无疑是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挑战，”韩国出口入银行下属的韩国海外经济研究所副主任金周英说。“不断增加不确定性的政治家真是可悲。”

韩国的经济命运已经与中国比任何其他国家更紧密相连，可能只有台湾例外。去年，韩国企业在中国的投资超过了美国公司，达到了44亿美元，而美国公司则投入了42亿美元。去年，中国超越美国成为韩国出口的最大目的地。今年，这一差距将进一步扩大，预计对中国的出口将增长35%，达到475亿美元，而对美国的出口仅增长7%，达到367亿美元。事实上，如果没有与中国的贸易，韩国去年将陷入衰退，而与中国的贸易在2003年增长了50%。

这种转变速度惊人。仅仅十年前，韩国的重点仍然是美国市场，其对外关系以华盛顿为中心。现在，不仅三星电子和现代汽车等公司在寻求中国的下一个销售增长，韩国人也开始将中国视为地区外交和治国理政的领导者，尤其是在北京试图解开棘手的朝鲜问题时。“我们正在经历一个重大转变的第一阶段，中国在经济、外交和文化领域日益自我主张，”旨在增强与邻国商业联系的总统委员会总干事严钟植说。

早期警告

商业联系正在迅速变得不可分割。大约有25,000家韩国公司——许多是小型或中型企业——在中国制造，每天都有十几家新公司达成交易。韩国领先的拉链制造商YBS去年在中国生产了价值2000万美元的拉链。JS国际公司去年关闭了在韩国的工厂，现在每年在中国为日本品牌生产价值约800万美元的衬衫。“在韩国，染色和缝纫实在是太贵了，”JS总裁朴昌益说。

YBS和JS国际的工厂都位于中国北部沿海城市青岛，这是韩国入侵中国的震中。青岛以青岛啤酒而闻名，曾是德国控制的条约港口，现有4000家韩国公司和7万名韩国国籍人士。每天有三班航班将该市与首尔连接，跨越黄海，街道两旁是名为“韩国之家”的烧烤餐厅。“这是中国一个不需要讲中文就能做生意的城市，”青岛韩国商会秘书长张吴秀说。

到目前为止，毫无疑问，中国对韩国来说是个福音。然而，有些人担心这种快乐的旅程可能不会长久。如果首尔过于依赖中国，思维方式是，它可能最终成为一个卫星，几乎没有竞争优势来保持韩国的增长。一个早期的警告信号：韩国国家科学技术委员会在12月报告称，韩国在技术的复杂性上仅比中国领先1.7年，而这一差距可能在五年内缩小到零。在关键的手机市场，韩国公司在新产品和技术方面目前仅比中国竞争对手领先两年。韩国商务部表示，到2007年，中国公司将会赶上。

韩国国际贸易协会警告称，除非采取措施提高韩国的竞争力，否则其目前与中国的130亿美元贸易顺差将在2011年变为赤字。“中国一直是下金蛋的鹅，”首尔大宇证券公司的研究负责人全炳瑞说。事实上，去年他要求所有分析师在每份报告中都要讨论“中国产生的影响”。然而，全炳瑞警告说，“韩国的繁荣在很大程度上将取决于公司能维持这只鹅多久。”

到目前为止，利益主要流向了韩国企业，而不是他们的工人。而且韩国的劳动法和工会合同可能不够灵活，无法适应这些变化。自1992年以来，韩国的制造业职位减少了77万个。在同一时期，韩国公司在中国创造了超过100万个就业机会。“自去年以来，企业的无序撤离加速了，”韩国工会联合会的高级主任李正锡说，该组织的会员在过去六年中减少了11万，降至89万。

然而，中国的吸引力简直是无与伦比的。对于他们的投资，韩国公司不仅获得了制造平台，还获得了进入一个蓬勃发展的市场的机会。这是值得的。LG电子公司旨在到2008年成为全球第三大电子公司，而中国是实现这一目标的关键。LG在中国大陆已经雇佣了31,500人，去年其电视、液晶显示器、手机和白色家电的销售额增长了56%，达到70亿美元——约占其全球收入的40%。三星在中国的销售预计将增长19%，达到80亿美元。现代汽车计划在2008年在中国销售90万辆汽车，较今年预计的23万辆有所增加。

韩国人认为，地理接近和文化遗产使他们在与中国人打交道时比竞争对手更具优势。事实上，佛教和儒家传统是由中国传入韩国的，至今仍在半岛上延续。“我们比中国人更像中国人，”杭州LG化妆品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托马斯·韩打趣道。“我们的思维方式相似，这使我们在这里做生意更容易。”在两个国家，交易往往通过政治关系达成——在中文中称为guanxi，在韩文中称为yonjul——与潜在合作伙伴的社交活动非常重要。对于西方高管来说，中国的商业社交并不那么容易，而日本人有时会因二战的记忆而面临敌意。

中国人当然对日益紧密的关系感到高兴。“起初，韩国公司只投资于劳动密集型产业。现在他们正在转向技术密集型和知识密集型投资，”上海复旦大学韩国研究中心的教授朴长庚说。“这对中国和中国公司都是好事。”

韩国人也在使用复杂的方法在中国市场推广他们的产品。韩国方便面制造商农心公司控制着74%的韩国市场，赞助了一场中、韩、日选手之间的围棋电视比赛，以提高其品牌知名度。它可以以当地产品价格的三倍出售其辛拉面。农心方便面的销售去年增长了38%。农心的总经理吴灿根说：“我们的战略是专注于少数大城市的富裕消费者，这正在取得成效。”

韩国的高度焦虑

客户研究是营销攻势的重要组成部分。例如，三星在1999年在北京设立了一个手机研发中心，以迎合年轻中国人的时尚品味。结果是一款红宝石色的SGH-T508手机，外形类似化妆品盒，还可以当作镜子。尽管售价为440美元——超过中国人均国内生产总值1,090美元的三分之一，但它仍然迅速走红。

但是，尽管韩国公司的销售和收入数字创下纪录，国内工人们的焦虑却在加剧。几十年来，韩国经济依赖于低成本制造。但该国的纺织和鞋类制造业的制造部门大部分已迁移到中国。石化、钢铁、低端造船、白色家电，甚至电子产品——除了少数领先的高端产品——在五年内可能面临类似的命运。这些行业雇佣了大约一半的韩国劳动力，因此韩国必须在服务业和高端制造业创造更多就业机会，韩国开发研究院的高级经济学家吴千植说。“来自中国的需求只会惠及少数领先公司，”吴说。“对于其他公司来说，中国更像是一种威胁。”这种威胁在韩国企业违约率上升中显露无遗，根据韩国银行联合会的数据，1月份企业违约率创下历史新高，达到133,195，较去年116,707上升了14%。

汽车零部件是这一现象的另一个例子。韩国公司去年销售了价值9.44亿美元的消声器、门把手、挡风玻璃雨刷、离合器和前灯，超过2002年记录的1.69亿美元的五倍以上。但中国公司正在迅速崛起。它们在制造轴承、座椅和安全带、空调和保险杠方面已经与韩国公司竞争。

而且问题不仅仅限于汽车。零部件和中间产品占韩国对中国出口的近70%。根据韩国进出口银行的数据，中国制造商品的本地含量从1999年的34.8%增加到2001年的49.9%。一个受害者：Kohap有限公司，这是一家总部位于首尔的纺织公司，曾在韩国雇佣2000名工人，年收入超过10亿美元。中国合成纤维的快速发展使Kohap在1998年破产。债权人正在清算Kohap在韩国的业务，但其在青岛的工厂仍然盈利。

当然，咬紧牙关将业务迁往中国并不能保证成功。许多较小的韩国公司在没有充分准备或真正理解在那生存所需条件的情况下匆忙进入中国。根据贸易官员的说法，约一半雇佣少于300人的韩国公司在中国开业四年内关闭。为了帮助他们生存，韩国贸易投资促进局和韩国商会开设了为期三个月的课程，以教育计划在中国设立业务的商人，使他们能够做出更好的商业决策。

如果韩国拥有像美国那样灵活的经济，能够以与失去的工作相同的速度创造就业机会，中国就不会构成如此大的威胁。但是，韩国在战后模式的建立上基于一个大理念——利用当地廉价劳动力在全球市场上以低于日本的价格销售制造商品。自亚洲金融危机以来，这一模式有所改变，外国公司接管了一些韩国工厂和银行，像三星这样的公司在创新和质量上竞争，而不是在价格上。

但是，韩国在成为一个灵活的、创造就业机会的、完全现代化的经济体之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繁琐的劳动法规和高度激进的工会仍然抑制着招聘。韩国试图通过建立三个特殊经济区来规避这一点，在这些区域内，通常的工作规则将被暂停。但是，为什么不在全国范围内改变规则呢？在这一点上，政治领导层并不愿意考虑这个选择。“特殊经济区是只有在共产主义国家才会听到的术语，”副财政经济部长朴炳元感叹道。“我们通过允许这些例外而走了一条弯路。”

需要企业家

发展韩国的服务经济将有助于雇用因中国而失业的工人。但是，韩国的法律仍然偏向制造业，制造商享有电价和税收的优惠，而服务公司则无法获得。“我们没有合适的环境来鼓励服务行业的企业家，”财政经济部长李焕宰承认。自1992年以来，韩国创造了超过400万个新的服务岗位，但其中许多是餐馆和酒店的工作。韩国尚未培育出保险、教育和法律服务等更高价值的服务行业。而且，仍然出现了净失业——去年总共消失了30,000个工作岗位。

这种情况具备了真正危机的所有要素，中国逐渐侵蚀韩国的就业机会，而韩国却无法替代这些职位。这是韩国政治家应该努力解决的困境。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秘书长唐纳德·J·约翰斯顿表示：“今天韩国面临的两个主要问题是去工业化……以及来自中国的竞争。”

然而，韩国的政治家们却专注于政治而非政策。也许他们应该记住自己的韩国历史。几个世纪以来，中国皇帝在韩国任命新统治者之前必须给予批准。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再次发生。但在未来，谁将统治韩国的经济？

作者：文一辉，南京，德克斯特·罗伯茨，青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