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短缺？ - 彭博社

沙特官员喜欢带访客飞越空旷的沙漠，这片严酷的沙漠位于王国的东部，前往沙伊巴油田。沙伊巴坐落在壮观的沙丘中，宛如一艘在广袤的黄土海洋中的船，是沙特人的国家骄傲——类似于美国的胡佛大坝或阿波罗太空任务。对外界来说，传达的信息是：在石油方面，你可以依靠我们。“我们是全世界最可靠的原油生产和供应商，”沙特阿美公司的勘探负责人马哈茂德·M·阿卜杜勒·巴基说，该公司是国有巨头，生产沙特大部分的石油和天然气，并对沙特阿拉伯的经济施加强大的控制力。

沙伊巴于1998年开始生产，是一项令人印象深刻的工程。开发该油田得益于在高耸的沙丘下钻探的多分支井，这些井从盐滩下钻入，盐滩夹杂在红色山丘之间。新井的产量是传统垂直井的10倍或更多，显著减少了所需的钻孔数量，从而降低了成本。沙伊巴的设施建造得能够承受高达50摄氏度的酷热温度。为了建造一个新城镇，移动了一亿立方英尺的沙子，城镇配备了巨大的游泳池、清真寺和图书馆，以容纳大约700名操作设施的工人。

但沙伊巴的游览可能不足以消除人们对沙特阿拉伯油田使用寿命和储备估算可靠性的疑虑。长期以来对沙特石油的假设正受到质疑——一些观察人士在想，阿美是否对所需的外部投资过于抵制。这些疑虑出现在王国正在应对国内伊斯兰叛乱和与美国关系变化的时刻。随着油价逼近每桶40美元，石油公司的储备，尤其是荷兰皇家壳牌集团（RD）的储备正在下调，这种不确定性正在动摇市场。

由于普遍认为沙特阿拉伯控制着全球约四分之一的石油，因此对王国是否拥有这些资源的任何怀疑都触及全球经济体系的核心。随着需求上升和其他传统石油来源的下降，沙特人能否提高产量？“我们不能在关键出口国满足日益增长的石油需求以弥补供应中断的能力上犯错，”华盛顿智库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SIS）能源项目主任罗伯特·E·埃贝尔说。“政治和财务上有太多的利益攸关。”

“没有计划B”

最直言不讳的怀疑者是马修·R·西蒙斯，西蒙斯国际公司的主席，这是一家总部位于休斯顿的知名能源投资银行。他在二月份告诉CSIS的听众，沙特的“奇迹”——几乎毫不费力的低成本生产——即将结束，这一言论引起了广泛关注。西蒙斯引用了石油工程师学会发布的技术论文以及他在2003年2月对沙特油田的访问，他认为全球最大的油田——甘瓦尔油田，日产500万桶，可能即将枯竭。其他类似年代的油田——甘瓦尔于1948年被发现——如欧洲北海的福提斯油田或阿拉斯加的普拉多湾油田，产量也从峰值大幅下降。“整个世界都认为沙特阿拉伯可以廉价地承担每个人的能源需求，”西蒙斯说。“如果这行不通，就没有计划B。”

西蒙斯表示，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数据”来支持沙特阿拉伯和其他中东主要生产国的储量。“多年来，没有第三方检查员检查过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能源]保险政策。”如果沙特人不喜欢这些问题，他说，他们应该提供“良好、透明的数据”来支持他们的主张。西蒙斯还怀疑沙特的其他大油田，包括阿布凯克和贝里，可能已经过了它们的峰值。他认为，产量是通过技术维持的——主要是一种称为水注入的系统——而且油田的突然崩溃是可能的。这种情况曾在阿曼的Yidal油田发生，令壳牌感到遗憾。他推测，沙特人可能很快需要开发曾被认为是边际的油田，从而提高资本成本。

如果西蒙斯是对的，沙特人可能很快就会陷入深深的麻烦。他们与美国的关系已经因为许多沙特人在911事件中的参与而紧张。如果事实证明他们的石油远没有他们声称的那么多，“王国的战略角色将完全贬值，”华盛顿咨询公司PFC Energy的高级分析师罗杰·迪万说。在未来几十年内没有替代石油的迹象下，美国和其他消费国将越来越需要寻找其他来源，例如俄罗斯或伊拉克。

毫不奇怪，沙特人对这种怀疑反应强烈，感到震惊和沮丧。一些人低声咕哝着关于针对他们国家的阴谋。“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恐慌？”阿卜杜勒·巴基在与 商业周刊 在沙特阿拉伯东部省阿美公司的达哈兰总部的会议上说道。

西蒙斯的声明产生了一个积极的效果：沉默寡言的沙特人开始在一定程度上敞开了心扉。三位阿美公司的顶级油藏工程师和地质学家向 商业周刊 提供了一个与西蒙斯的悲观观点同样乐观的情景。尽管沙特阿拉伯已经生产石油数十年，他们表示，沙特阿拉伯仅耗尽了28%的已探明储量。它不仅拥有2600亿桶的已探明储量，且有90%的回收概率，还有100亿桶已发现的石油可能是可回收的，尤其是随着技术的进步。至于哈瓦尔，沙特人提供了详细的数据，显示压力稳定，石油的水分含量——如果过高则是麻烦的迹象——处于可控状态。“我认为[西蒙斯的论点]完全错误——基于有缺陷的统计数据和非常糟糕的工程分析，”长期在雪佛龙（CVX）工作的南森·G·萨莱里说，他现在是阿美公司的油藏管理负责人。

沙特人得出结论，王国可以轻松将日产量从目前的850万桶提高到1000万桶，并在2042年前舒适地维持这一水平。如果需求真的很强劲，他们坚持认为，王国可以在2016年前将日产量提高到1200万桶，并在2033年前从现有储备中维持这一水平。

但尽管业内很少有人怀疑沙特拥有大量石油，专家警告说，即使是沙特人也不会知道他们的能力，直到实际增产。“即使他们也不会知道，直到他们进行了测试，”国际能源协会公司（International Energy Associates Inc.）的总裁赫尔曼·弗朗森（Herman Franssen）说，该公司是一家位于马里兰州切维查斯的能源顾问公司。沙特在开发其储备和维持生产方面可能面临比他们愿意承认的更大挑战。“我们认为沙特阿拉伯有巨大的储备，”国际能源署（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首席经济学家法提赫·比罗尔（Fatih Birol）说，该机构是一个总部位于巴黎的政府间组织，负责监测全球能源供应。“我们也认识到，这些储备可能会有地质上的惊喜，从一些大型油田的陡峭下降率到水资源[问题]。”

此外，如果世界其他地方的老油田枯竭，沙特油田可能被要求表现得英勇：比罗尔估计，沙特需要在2020年前将当前的生产能力翻倍，达到每日2000万桶。他的机构预计，全球对石油的需求将从2004年的每日8000万桶增长到2020年的11500000桶。在这种情况下，沙特将提供近30%的增量。

沙特人和一些分析师对需求是否会如此大幅上升持怀疑态度，即使庞大的中国尽可能多地消费。一个原因是：更高的价格可能会抑制全球的需求。“一些长期预测完全偏离了实际，”最近退休的阿美石油公司（Aramco）执行副总裁萨达德·侯赛尼（Saddad Husseini）说。“它们显示价格变化很小，而需求却大幅增加。”但在外部分析师中，仍然存在对沙特是否足够迅速开发新原油来源的担忧。“问题不在于是否有足够的石油，而在于他们是否有意愿和能力及时开发它，”前美国全球能源政策官员、现任纽约能源交易商Hetco高级顾问的爱德华·L·摩尔斯（Edward L. Morse）说。

数字是巨大的。新的产能成本在每天每桶3000到6000美元之间，沙特需要花费大约60亿到120亿美元才能达到每天1200万桶的产量——此外还有维持生产的可观成本。比罗尔估计，翻倍产量将需要更广泛的投资，可能达到1500亿美元。他担心，由于沙特阿拉伯和其他大型中东生产国，如伊朗，基本上对外国投资关闭，可能会面临融资限制。“如果储备对[外国直接投资]关闭，他们可能无法找到必要的资金，”他说。

目前，随着油价高企，阿美似乎在向沙特政府提出预算方面没有任何问题。但王国的经济学家认为，随着人口增长以及对更多学校、医院和其他公共服务的需求，阿美在未来几年可能会发现其支出受到限制。其高管对此类担忧不以为然。像沙伊巴这样的项目提前完成且低于成本。

阿美的高管们还喜欢将他们的组织与其他国家石油公司区分开来，认为阿美保留了其创始美国合作伙伴的商业精神——而不是大多数国有组织中常见的有时松散的态度。毫无疑问，阿美的员工在沙特工业中是精英。工程师们对待工作的态度展现出一种美国式的“能做”精神。在现场，至少他们穿着西方服装——而不是笨重的沙特国家制服白色长袍和格子头巾。“我在雪佛龙工作了18年，我真的看不出有什么区别，”萨莱里说。“事实上，就做事的能力而言，我们有巨大的授权。”

谨慎的步伐

然而，阿美石油与国际石油公司也有所不同。它正在管理巨大的油田，采用长期战略，而不是像大型公司那样榨取小油田的所有价值。沙伊巴油田现在的日产量约为55万桶——尽管阿美的高管表示，凭借近160亿桶的储量，该油田完全可以轻松榨取到每天100万桶。一个大型石油公司在最大化资本回报的压力下，可能会更接近这个水平进行开采。但阿美石油以谨慎的步伐推进，更愿意在加大开采力度之前更全面地了解沙伊巴的油藏，尽管该油田的高质量原油每桶比其他沙特油田的重油溢价一美元或更多。“我们慢慢开，不快，”萨莱里说。

阿美的高管表示，他们并不感到急于增加生产能力。他们计划到2009年每天增加约140万桶的产量，但这可能只是弥补这几年之间的枯竭。但阿美的高管可能还有另一个理由来淡化危机的说法：他们不希望利雅得政府邀请大型石油公司来开发下一代沙特油田。阿美对外国公司在王国内运营的前景并不满意。他们喜欢将所有这些储量留给自己——并可能对埃克森美孚公司（XOM ）或英国石油公司（BP ）的强硬风格感到不满。

部分由于阿美的反对，由王储阿卜杜拉领导的为期四年的高调努力，旨在吸引全球公司探索天然气以支持价值数百亿美元的电力、石化和水项目，去年宣告失败。它被更为温和的野外勘探计划所取代。埃克森美孚和英国石油公司退出，而荷兰皇家壳牌和道达尔（TOT ）达成了勘探协议。今年三月，包括俄罗斯的卢克石油（LUK ）、西班牙的雷普索尔（REP ）和意大利的意大利石油公司（E ）在内的几家全球公司签署了天然气勘探协议。

根据接近该项目的消息来源，天然气倡议的一个目标是打破阿美石油公司对沙特石油和天然气行业的垄断。但阿卜杜拉王储和外长沙乌德·阿尔·法伊萨尔低估了阿美石油公司及石油部长阿里·纳伊米的力量，后者是国家公司的坚定支持者，也是首位沙特首席执行官。纳伊米和他的手下通过将大型石油公司限制在他们认为边缘的勘探区，使他们感到疯狂。在3月7日的签字仪式上，纳伊米暗示，更多外国投资者进入王国的石油和天然气行业还需要很长时间。“有必要放慢速度，以了解这项工作的结果，”他说。

尽管如此，沙特阿拉伯正在改变，而68岁的纳伊米也不会永远担任他的职位。就像谚语中的骆驼一样，国际石油公司已经将鼻子伸进了沙特的帐篷。随着对石油需求的上升，他们希望能找到进入的途径。

作者：斯坦利·里德

与斯蒂芬妮·安德森·福雷斯特在达拉斯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