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与欧盟 - 彭博社

5月1日清晨，波兰总理莱谢克·米勒将在通往他那座宏伟的19世纪办公大楼的拱形门口升起带有金星的欧盟蓝旗。在摆脱共产主义并开始进行剧烈经济变革的15年后，波兰终于加入了欧盟——这最终确认了它现在是一个成熟的、自由的民主国家，拥有充满活力的自由市场经济。“这是我们历史上的一个转折点，”米勒说，他曾是共产党员。“我们终于重新加入西方。”

波兰是将于5月1日成为共同市场成员的10个主要中东欧国家中最大的一个。波兰拥有3860万人口和2300亿美元的国内生产总值，占新成员总人口的一半以上和总GDP的41%。对许多西方政治家和高管来说，将波兰纳入欧盟是欧盟扩张的核心。“没有波兰的扩张是不可想象的，”德国总理格哈德·施罗德说。

波兰的情况将决定历史是否会将扩张视为成功或失败。由于其规模以及迄今为止在布鲁塞尔捍卫自身利益的强硬态度，波兰在中东欧地区具有一定的领导作用。如果这个国家学会在决策中发挥建设性作用，并继续快速经济增长，它可能会帮助重新激活近年来失去活力的欧盟。波兰的GDP增长率今年接近6%，显然比旧欧盟所能提供的任何增长都要快。反映这一成功，华沙股票指数在过去一年中飙升了超过70%。

但是今天有两个波兰在相互竞争，哪一个胜出将决定波兰在欧盟实验中的成功。一个是充满活力的企业家、勤奋的、受过良好教育的工厂工人和渴望投资的外国投资者的波兰，他们在过去14年中向这个国家注入了约700亿美元。这是一个能够给欧洲注入活力并在布鲁塞尔引发变革的波兰——通过迫使欧盟应对来自新成员国的更激烈竞争。另一个波兰是一个准功能失调的政治体系，附着在一个共产主义时代的福利国家和形式主义的官僚机构上。这是一个让申请者等待长达230天才能注册公司的波兰。这个波兰在欧洲的预算赤字占GDP的比例最大（今年可能达到7.5%）。这个波兰甚至无法从华沙建造一条通往格但斯克的体面道路。“很难想象还有比波兰的官僚机构更糟糕的事情，”华沙的西方银行经济学家皮奥特·比尔斯基说。这个压迫性的系统与布鲁塞尔的无名官僚机构合并的想法让许多了解情况的波兰人担心他们是否能够保持增长和转型的记录。“欧盟给了我们机会，但没有保证，”前财政部长莱谢克·巴尔采罗维奇说，他现在担任波兰国家银行行长。

波兰正在试图借鉴一些成功加入欧盟的先例。西班牙在1986年加入后繁荣发展，因为历届政府明智地使用了来自欧盟的资金，成功重组了国家财政，并继续对经济进行自由化和放松管制。结果是快速增长、生活水平提高，以及在经历了一段痛苦的重组后，失业率降低。西班牙的人均GDP现在约为22500美元，几乎是欧盟平均水平的90%。相比之下，波兰的人均GDP不到6000美元。“如果我们能做到西班牙人所做的，我会非常高兴，”华沙国际关系中心的高级研究员、前国防部长雅努什·奥尼什凯维奇说。但波兰同样可能走上希腊的道路，后者在维持国有企业上浪费了数十亿欧元的欧盟补贴。

波兰人了解经济挑战。但他们将欧盟成员资格视为重新夺回他们在欧洲中心的历史地位的一种方式。尽管波兰在1795年被俄罗斯、普鲁士和奥地利瓜分后，作为一个国家消失了超过120年，但它在古老的世界中一直是一个强大而富有创造力的力量。波兰人仍然自豪地背诵他们同胞的历史和科学成就。在伟大的16世纪天文学家、来自托伦的波兰人尼古拉斯·哥白尼证明地球并非宇宙中心之前，欧洲人曾认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当西方文明在17世纪末受到土耳其和鞑靼入侵者的威胁时，波兰国王扬·三世·索别斯基带领军队在1683年的维也纳战役中摧毁了奥斯曼军队。第一位获得诺贝尔奖的女性是波兰的玛丽亚·斯克沃多夫斯卡·居里，她在1898年发现了镭。“波兰通过加入欧盟重新回到西欧的主流，”全球私募股权公司Advent International Corp.中欧地区董事乔治·斯维尔斯基说。“这在波兰人的灵魂中引起了共鸣。”

**震荡疗法。**正是重新加入西方的机会使得与共产主义的斗争——以及在其崩溃后重组经济所需的痛苦牺牲——变得值得。“我们的生活水平下降，失业率上升，”华沙的秘书玛尔莱娜·马列茨卡说，自巴尔采罗维奇在1990年启动震荡疗法经济转型计划以来，她曾两次失业——一次10个月，另一次6个月。“但我们忍受了这一切，因为我们知道这是将我们带回属于我们的西方所必需的。”

乐观主义者希望波兰将在扩大的欧盟中成为一个经济和政治强国，欧盟将于5月1日拥有25个成员国。波兰在许多经济指标上超越了老欧洲，除了其快速的增长率外，其平均劳动成本为每小时5.35美元，不到德国的六分之一，这使其在吸引制造业工作方面具有巨大的优势。预计今年生产率将增长超过3.7%，是现有欧盟平均水平的两倍多。美林证券（MER）的雅各布·德·图施-莱克在伦敦认为，接纳波兰及其快速增长的邻国可能会彻底改变西欧。“到目前为止，重点一直放在西方将如何转变[新成员国]，”他说。“但也许这正是错失了要点。”

波兰也可能会动摇欧盟政治。一些高管预测，波兰人将为布鲁塞尔带来新思维和新想法，使沉闷的欧洲官僚机构焕发活力，并将欧盟的重心从巴黎-柏林轴心转移开。尽管其政府尚未解决自身的预算问题，但波兰与其他中东欧新成员国一起，预计将在欧盟层面支持英国式的自由经济政策。“欧洲委员会将面临一种新的思维方式，”德国工业联合会主席迈克尔·罗戈夫斯基说。来自低成本但日益高效的波兰制造商的竞争加剧，将对现有欧盟的公司施加压力，促使其重组和降低成本。波兰公司在1月份获得了额外的推动，政府将公司税从27%下调至19%。“一阵新的风正在吹来，这将导致欧洲竞争加剧，”罗戈夫斯基说。

接纳波兰进入欧盟俱乐部并不容易。四十年的共产主义产生了一套不同的政策优先事项和不同的心态。这是该国热衷于亲美的一个关键原因，这让法国和德国感到不安。波兰也准备为捍卫自身利益而奋力斗争。去年秋天，波兰拒绝支持提议的欧洲宪法，因为这将削弱波兰在欧盟理事会中的投票权，而欧盟理事会是欧盟最重要的决策机构。这也让法国和德国感到恼火，因为它们一直主导着政策制定。人们最大的担忧是，扩展实验可能会变得混乱，布鲁塞尔的决策过程变得缓慢而充满争议，现有成员与新成员之间产生怨恨和不信任。

就在波兰加入欧盟之际，其自身的政治局势却陷入混乱。米勒定于5月2日辞职，正好是在波兰加入的第二天，这是对3月27日21名国会议员决定离开他的民主左翼联盟并组建新政党的迟来的回应。几个月来，分析人士一直在期待不受欢迎的米勒辞职，他在任期间失业率迅速上升，预算赤字不断扩大。他的民主左翼联盟与工人联盟联合执政，但因腐败指控、经济管理不善的指控以及与其联合伙伴和持不同政见的党内成员的争吵而受到削弱。但米勒的离开将增加政治不确定性。“波兰需要一个稳定的政府来改革公共财政，削减繁文缛节，并确保来自布鲁塞尔的转移支付得到最大效益，”华沙外汇交易公司Warszawska Grupa Inwestycyjna的首席经济学家理查德·姆贝维说。“但我并不相信它会得到这样的政府。”这可能会成为波兰最大的问题之一，因为任何新政府的成立都将面临推动大幅削减国家开支和促进可持续增长的困难。一个新兴政党Samoobrona甚至希望逆转部分改革进程，并重新审视将国有企业出售给企业家和外国人的问题。

最终，扩张的结果将主要以经济指标来衡量。在某种程度上，波兰人在准备加入欧盟方面做得非常出色。在2001-02年经济几乎停滞不前后，经济增长速度超过了大多数专家的预测，这得益于弱势的兹罗提和生产力的快速提升。随着货币对欧元贬值，出口达到了新的记录。2月份，工业生产同比增长了18%，这得益于来自国外的强劲需求。同时，波兰出口的结构也发生了积极变化。煤炭、硫磺和焦炭现在仅占所有出口的4.5%，而1990年时约为18%。机械、汽车、船舶和家电的出口增长强劲。今年1月和2月，波兰制造的菲亚特、欧宝和大众汽车在欧盟的销量比2003年同期增长了69%。大约57%的出口由外资公司生产，这表明来自国外的投资正在刺激经济。

热心的小蜜蜂。 近年来，许多公司显著提高了生产力。五年前，波兰工人的产出仅为其欧盟同行的40%。现在这一数字接近50%。家电、家具、汽车配件和钢铁的制造商提高了国际竞争力。以波兰最大的能源公司PKN Orlen为例。曾经是低效率的代名词，现在在首席执行官兹比格涅夫·沃贝尔的领导下，管理结构得到了简化，成本得到了削减，员工的个人绩效目标也得到了明确。2002年，PKN Orlen在德国收购了495个加油站，并正在收购石化公司捷克Unipetrol。

与此同时，波兰人正证明自己是渴望的企业家。自共产主义崩溃以来，已经成立了超过150万家小型和中型企业。“开车越过边界进入波兰，小公司产品的广告牌数量真是令人惊讶，”位于该国南部小镇兹维耶茨的蓬勃发展的建筑产品公司Bolix的首席执行官达留什·科乔莱克（Dariusz Kociolek）说。“给波兰企业家一个机会，他们会做得很好。”成功的故事包括Air Polonia和Kross Bicycles。Kross成立于1990年，现在是欧洲第二大自行车制造商。Delphia Yachts将超过90%的摩托艇出口到欧盟。去年，信息技术公司ComArch的软件和系统销售增长了30%，达到了6500万美元。

加入欧盟应该会给波兰的自我创业者带来长期的巨大推动。可以肯定的是，波兰经济已经完全融入欧盟，并且多年来在大多数行业对外国竞争一直保持开放。但剩下的少数关税壁垒——主要是在农业方面——将在5月1日被消除，使波兰农民能够自由进入欧盟的单一市场。这可能在未来三年内将食品出口增加到120亿美元。同时，海关手续将被取消，使运输货物到现有欧盟变得更加容易。“在德国边境过关可能需要10个小时以上，考虑到所有的排队和文书工作，”经常在卡托维兹-法兰克福路线行驶的卡车司机达留什·沃伊蒂纳（Dariusz Wojtyna）说。“现在我只需出示我的身份证——所以我应该在几分钟内通过。”经济学家表示，进入单一市场的自由准入可能使贸易每年增长高达4%。

波兰在5月1日后也将有权获得来自布鲁塞尔的一系列现金补助。根据欧洲委员会的说法，该国将在2006年前获得140亿到160亿美元的农业补贴、鼓励工业重组的补助金以及其他支付。分析师预测，来自布鲁塞尔的转移支付在可预见的未来可能每年为GDP增长率增加多达1%。教育将是结构性基金的最大受益者之一。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对教育的增加支出促进了西班牙和爱尔兰在欧盟的成功。

此外，预计外国投资者在波兰最终加入欧盟后将注入更多资金。在过去10年中，波兰吸引的外国直接投资（FDI）超过该地区的任何其他国家。但按人均计算，它在排行榜上接近底部，2002年之前的十年中每位居民仅为1,277美元，而匈牙利为1,888美元，捷克共和国为3,494美元。而且该国越来越容易受到其他国家，包括中国的竞争影响。2000年，它吸引了106亿美元的FDI，但去年仅为64亿美元。英国汽车制造商MG Rover正在谈判收购位于华沙郊外的现代汽车-福特工厂，如果无法达成其想要的交易，它表示将转向中国。

今年对外国投资来说应该会更好。惠而浦公司（WHR）决定在西南部的工业城市弗罗茨瓦夫投资1.2亿美元建设一座新的厨房电器工厂。意大利白色家电制造商Merloni Elettrodomestici和西班牙家电制造商Fagor最近也决定在波兰投资。政府官员表示，FDI今年可能达到120亿美元。私人股本公司，如Advent International，最近以4000万美元收购Bolix，正在寻找交易。

外国投资者越来越对波兰的官僚麻烦感到不满。公司必须每月提交税务申报，决策过程可能极其缓慢。与政府就钢铁制造商波兰冶金厂出售给英印钢铁巨头LNM集团的漫长谈判，可能是波兰在三月份失去与韩国现代汽车公司的一个项目的关键原因。在过去三年中，波兰没有赢得东部汽车制造商的三项最大投资。现代和标致雪铁龙选择了斯洛伐克，因为那里税收低且基础设施更好，而丰田则选择了捷克共和国。外国投资者希望这将成为一个警钟。“这个国家有如此多的优势，失去汽车工厂真是太可惜了，”英国消费信贷公司Provident的子公司Provident Polska的首席执行官马克·巴德斯利说。

波兰会为失去那些工厂而感到懊悔。它需要尽可能多的工作岗位。尽管在过去两年中快速增长，但20%的劳动力处于失业状态，因为大型公司不断裁员以提高竞争力。这对生产力有很大帮助，但却增加了失业人数。波兰希望新企业能很快吸纳这些工人。但与此同时，财政部每年支付数十亿的失业和残疾福利。

然而，对于每一个令人沮丧的事件，还有另一个时刻给波兰带来希望。吉列公司（G）刚刚决定将其所有欧洲制造和分销集中在罗兹：低成本、高效率和优秀的劳动力实在太有吸引力了。随着重新融入欧洲，波兰有了争取的机会。

更正与澄清 “波兰和欧盟”（欧洲封面故事，5月10日）表示波兰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为5,943美元，占欧盟平均水平的41%，因此暗示欧盟的平均水平约为14,500美元。实际上，它大约是25,000美元。这个差异是因为41%的计算是基于经过购买力平价调整的数字。

作者：大卫·费尔兰姆，博格丹·图雷克在华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