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特别报道：传播印度的不平等财富 - 彭博社

对许多投资者来说，印度令人震惊的选举结果，索尼娅·甘地领导的国大党推翻了执政的人民党，这意味着国家的改革和惊人的经济增长现在处于危险之中。但许多经济学家持有更乐观的观点。他们认为，印度的经济繁荣在长期内并不可持续，因为它过于依赖科技行业以及中产阶级和上层阶级。

出生于印度的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DP）经济学家桑托什·梅赫罗特拉赞同这一观点，他对印度将由前财政部长、被视为印度经济改革教父的曼莫汉·辛格担任总理感到欣喜。作为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年度《人类发展报告》的主要作者之一，梅赫罗特拉认为，要使印度实现中国所享有的那种高水平、长期的增长，利益必须扩展到生活在贫困乡村的6.5亿印度人。他表示，这将需要更加重视基础教育、医疗保健和农村基础设施等领域。

梅赫罗特拉最近与*《商业周刊》*高级国际新闻编辑皮特·恩加尔迪奥讨论了印度必须做些什么来解决“未完成的议程”，以应对大规模贫困。以下是他们对话的编辑摘录：

问：你对曼莫汉·辛格成为总理的反应是什么？

答：

这是对国家来说最好的事情。他说了所有正确的话。他绝对是这个职位的合适人选。问题是他的手是否会被政治家束缚。

问：为什么印度需要新的经济战略？

答：

发生的事情是，自1990年以来，整体经济年均增长6.2%。但显然，重要的是增长的性质。富人和穷人之间的差距在农村和城市地区都在扩大。城市和农村地区之间的差距也是如此，各州之间的差距也在扩大。这是经济面临的根本问题。

增长主要基于信息技术、制造业和服务业。问题是，65%的印度人口依赖农业，而农业在过去十年中仅年均增长2%。在农村地区，最重要的是创造就业机会。制造业的增长没有带来就业，因为它主要基于资本密集型投资，主要生产耐用消费品，如汽车、洗衣机和洗碗机。而且制造业现在面临着过剩产能——利用率为81%——因此经济只能以这种方式继续增长有限。

有六七件事情可以减少贫困，并为维持自1990年以来的增长奠定基础。

问：你提到农业。印度在最近几十年中难道没有经历过绿色革命吗？

答：

印度确实经历过绿色革命，特别是在旁遮普、哈里亚纳和西乌普等地，农业收入显著增加。因此，印度有充足的食物。大量粮食是由公共资金资助并由公共仓储的。

然而，印度有2.23亿饥饿人口，我们将其定义为每天摄入少于1960卡路里。这是在全球8亿饥饿人口中。事实上，印度的饥饿人口比整个非洲还要多，非洲有1.83亿饥饿人口。在1990年至2000年间，全球饥饿人口实际上减少了。这完全是由于中国，8000万人摆脱了饥饿。印度的饥饿人口并没有减少。

问：这怎么可能呢？

答：

一个问题是，政府的公共分配系统是个骗局。印度在生产，但这并不意味着人们能得到食物。另一个主要原因是价格高。政府拥有仓库，并从富裕农民那里购买食物。但它支付的价格高于市场价格。它以高价购买的主要原因是农业游说团体。

政府政策应该覆盖土地和化肥等经济成本，但在此基础上，政府还支付奖金。而且政府的采购价格一直在上涨。

问：为什么这些政策对贫困农民没有帮助呢？

答：

大部分巨额的国家补贴都流向大农民。然而，只有25%的耕地是灌溉的。因此，大多数农民依赖季风。这显然是不够的。必须在优质灌溉方面进行更广泛的投资。为了创造就业机会，必须增加产出，并在农业部门增加更多的食品加工和服务，例如分销和仓储。

问：印度以其高素质的劳动力而闻名。但文盲率仍然很高。这个问题有多严重？

答：

印度是世界上文盲人数最多的国家，超过1947年总人口。1980年，中国的识字率为65%。现在其识字率约为85%。但印度今天的识字率仍然保持在65%。在1990年代，印度在教育上的支出约占GDP的3%到4%。这一比例并没有上升。

如果没有人力资本作为基础，就无法实现持续的高经济增长率。教育对社会有着革命性的影响。在一代人之内，你可以改变一个社会。

问：为什么印度在这一领域没有取得更多成就？

答：

政府教育支出低是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是支出一直偏向于高等教育，而不是基础教育。从1950年到1990年，30%的公共教育支出用于高等教育。政府政策对此影响很大。从1952年到1957年，政府在基础教育上的支出非常高。但在第二个计划（1957-1962年）中，强调了资本密集型产业，因此对高等教育的需求增加——科学、医生、工程师等。1990年后，重点转向基础教育，高等教育的支出降至教育支出的10%。

但高等教育仍然受到大量补贴。送一个学生去印度理工学院的费用约为125,000卢比，但即使在大幅提高学费后，平均学生只需支付约36,000卢比。同时，数百万适龄儿童没有合适的学校可上。

问：印度与东亚四小龙有什么不同？

答：

在韩国，1950年代70%的公共教育投资用于小学教育。然后重点转向中学。几乎所有的高等教育学生都上私立学校，这些学校自负盈亏。在印度，大多数高等院校是公共资助和补贴的。不出所料，只有50%的公共教育支出用于一至八年级。

问：除了支出不足，还有其他问题吗？

答：

另一个问题是，97%的基础教育支出用于教师工资，几乎没有剩余用于其他方面，比如书籍和学校。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教师高度工会化，他们确保自己有高工资。此外，教师在政治上也有权力，因为他们在议会中有保证的席位。在许多村庄，教师是收入最高的人。他们往往是少数拥有汽车的人。更糟糕的是，很多教师甚至不来上课。

因此，各级私立教育大幅增加。但许多贫困家庭无法负担得起。

问：印度与亚洲四小龙之间还有其他差异吗？

答：

另一个差异是土地改革。东亚贫困迅速下降的主要原因是土地改革通常在1950年代开始。韩国在独立后的前10-15年进行了大规模的土地改革，台湾也是如此。因此，社会初期的平等程度更高。当国家在服务和教育上进行投资时，人们能够利用市场提供的机会。在印度，以及南亚普遍情况下，这种程度的改革从未发生。印度的农业增长也一直比大多数东亚国家慢。

问：电力的供应情况如何？

答：

这是一个重大问题。没有电力就无法进行良好的灌溉。几乎所有印度的500,000个村庄都有电力。但大多数农村家庭或农场并没有电力供应。电力短缺也是释放制造业潜力的最严重瓶颈。

相对富裕的农民和绝大多数小型企业都有能力购买自己的柴油发电机。即使在主要城市，你也会习惯每天停电几个小时——尤其是在夏季的季风期间。因此，即使在新德里，大多数商店和家庭都有柴油发电机。想象一下这给工业、零售商和农民带来了多大的成本增加。

问：印度大部分地区也缺乏足够的水。主要原因是什么？

答：

自80年代以来，印度的一大成就是90%的人口可以获得安全的水源。但这并不意味着水流入他们的家中。即使在德里，人们每天只能接触到水龙头两次。如果你不填满水壶或水箱，就得不到水。在农村地区，如果你富裕，你可以打井。但这需要花费很多钱。

再看看卫生条件。情况令人震惊。你会期望城市地区的情况更好。但在2000年，只有61%的城市居民能够获得改善的卫生设施。在城市中国，这一比例为69%。印度的人口密度非常高。在非洲，每平方公里有23人。印度则有230人。如果人们在街上上厕所，或者在铁路旁边睡觉，你可以想象这对健康的影响。

问：谈到健康，公共医疗保健的状况如何？

答：

健康支出仅占GDP的0.9%。在中国，健康支出为2%——然而中国的预期寿命更高，婴儿死亡率更低，因此其需求较少。在大多数西方国家，公共健康支出约占GDP的4%到5%。印度的一些统计数据非常糟糕。只有43%的印度人在某种医疗照护下出生。其余的人在家中出生，通常没有经过培训的护理。

问：问题出在哪里？

答：

并不是说印度没有诊所。每个200万人口的地区都有诊所、一个初级卫生中心和一家医院。但医生和护士常常不在，药物也常常缺乏。这是因为没有资金。这些是国家必须解决的结构性问题。

例如，艾滋病疫情正在增长。政府现在开始注意到这一点，但在提供护理方面存在结构性问题。有趣的是，印度公司正在向非洲提供仿制抗逆转录病毒药物，甚至威胁跨国公司，但印度政府没有资金购买抗逆转录病毒药物。

1993年，在政府接洽后，Cipla愿意以每天仅2美元的价格供应AZT。但政府负担不起。就在最近的六个月里，政府一直在与三四家大型制造商谈判，以批量购买抗逆转录病毒药物并供应给患者。

问：印度需要大量资金来解决这些问题。政府财政状况如何？

答：

最大的问题是，这些投资将如何融资？在大多数富裕国家，税收收入与国内生产总值的比率为40%。在印度，这一比例为10%。公共支出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8%到19%，这导致了近10%的预算赤字——中央政府占一半，各州占一半。你面临着一个非常严重的公共财政问题。

问：如何减少赤字？

答：

一种方法是削减浪费的支出。国防是一个主要的预算项目，因此与巴基斯坦的和平可能会有所帮助。但赤字的很大一部分也是由于对生产者的大规模补贴。主要来源是提供给工厂和大农场的服务，这些服务的成本从未得到回收。他们支付的电力费用通常非常低，因此这是一种隐性补贴。

灌溉中也存在隐性补贴。运河由政府挖掘和管理，但很少有成本得到回收。此外，还有化肥补贴，以及我们谈到的高采购价格。

问：那么，为什么税收收入如此之低？

答：

在90年代，[税收与国内生产总值的比率]仅为8%到9%。存在一个巨大的黑色经济。只有1%的人口缴纳直接税。大多数收入是间接的，例如消费税、关税和贸易税。现在政府想要实施增值税，这已经讨论了很多年。增值税在大多数使用过的国家都取得了成功。如果增值税真的实施，那将是一个伟大的日子和巨大的胜利。

问：考虑到所有这些问题，你说你是一个乐观主义者。为什么？

答：

好吧，有非常严重的理由让人感到悲观。但在当前政府下，有两个可能的希望迹象。首先，国会已经意识到，在中央失去权力后，他们需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交付更多。

他们在州选举中也遭受了严重的打击。这不是对国会的投票。选民已经决定将抛弃任何不交付的政府。中部邦的首席部长之所以能待这么久，仅仅是因为他在教育和健康方面有所作为，因此他待了九年。但他仍然被抛弃了。

其次，在所有政党中，两个共产党（在立法机构中拥有63个席位，并在选举中与国会结盟）是最道德高尚的。他们在西孟加拉邦和喀拉拉邦执政期间有所作为。西孟加拉邦的共产党在25年内当选了六次。这可能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当选共产党之一。

在喀拉拉邦，政府在过去50年中在国会和共产党之间交替。由于竞争激烈，无论哪个政党组建政府，他们都别无选择，只能在喀拉拉邦遵循亲贫政策。在1990年代，喀拉拉邦在教育和健康方面取得了很高的记录。在早期，由于高度工会化导致了许多罢工和去工业化。但整个局面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在90年代，收入增长迅速，贫困大幅下降，建筑业繁荣。现在还有信息技术产业。

问：许多分析师担心，由于权力的转移和新政策，印度的经济将放缓。你担心吗？

答：

如果短期内增长率稍微降低，可能的好处是这种增长将更加可持续，并且生产模式将发生变化。没有理由认为这不会意味着未来的增长将远高于现在。但是，如果印度现在无法实现更平衡的增长，它可能会成为另一个巴西，富裕地区与大多数人生活在贫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