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兰银行内部 - 彭博社

约翰·巴特利特将他的蓝色轿车停在英格兰伯明翰郊外一个破旧工业园区的红砖建筑旁。进入后，他与一家3500万美元的特种工业紧固件制造公司的财务总监握手，感到温暖。巴特利特是英格兰银行在西米德兰的代表，他正在对600到700个联系人进行年度拜访。在一个简朴的会议室里，巴特利特在这些保密访谈中逐一检查他的清单。公司情况如何？生意兴隆。劳动力成本呢？还不错，因为竞争对手裁员很多。投资计划呢？公司刚刚投入180万美元用于新机器和实验室。一个小时后，巴特利特又出发了——这次前往北伯明翰的一家汽车经销商。经销商报告说情况更加艰难：制造商向经销商推销越来越多的汽车，每个月达到销售目标变得越来越困难。经销商开玩笑说：“在你们银行朋友提高利率的时候，六月份的销售‘开始下滑’。”

巴特利特和英国其他11名地区代理代表了默文·金和他的前任埃迪·乔治如何激活英格兰银行。成为地区代表曾经是一个无前途的工作。但在1997年银行获得设定利率的权力之前，情况并非如此。以前，这是财政大臣的工作，他在制定货币政策时更倾向于政治的诱惑，而不是冷静的经济观察。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银行拥有对利率的唯一权力，代理人们成为金的重要眼睛和耳朵。他们的发现每月被提炼成一份报告，提交给设定利率的货币政策委员会——而货币政策委员会成员表示，代理人在一线的报告是大量数字数据的宝贵补充。

英格兰银行的行长金和他的同事们特别关注巴特利特和其他人的意见，因为英国经济正进入一个风险阶段。在过去的七年里，英格兰银行一直是世界上最成功的中央银行之一——或许仅次于美国联邦储备系统。自1997年英格兰银行最终独立以来，它灵活地管理利率，使得英国没有经历过一个季度的经济收缩。在此期间，英国的经济增长平均为2.6%，而美国为3%。通货膨胀温和：2.3%，与美国相同。英国避免了2000年泡沫破裂对美国的冲击，也避免了困扰欧洲大陆的停滞不前的增长。尽管在过去十年中，英国的年均增长并没有显著增加，但经济避免了1980年代和1990年代初期的严重衰退。

这种令人钦佩的稳定性使金赢得了在中央银行界的顶级声誉，他是一位自信的学者，具有讽刺的幽默感，并对足球情有独钟。英格兰银行本身被许多人视为最佳实践的典范——甚至比艾伦·格林斯潘的美联储更为突出，许多经济学家认为美联储是一个独奏乐团。可预测且有效——这正是金喜欢他所管理的银行的原因。“在战后大部分时期，英国的宏观经济政策过于刺激，令人不安，”金在伦敦金融区的英格兰银行柱廊内的一个舒适的18世纪晚期风格的客厅里说道。“我们应该力求无聊。”

波动的水域

但所有的现场报告都表明，金的生活可能很快就会变得不舒服地刺激。根据他自己的承认，他称之为“NICE”的时代——即非通货膨胀、持续扩张——正在走向尽头。金认为，经济在制造业和服务业的生产能力上已经接近极限——这种情况通常会推高价格。他指出，英国的劳动市场正在收紧，全球利率周期已经转变。增长仍然稳健，消费者支出强劲，但情况正在变得波动。也许最具威胁的是，英国的房地产价格正在飙升——最新年化率为15%——一个严重的房地产泡沫似乎正在形成。“任何假设房价总是上涨，因为过去五年房价上涨的人，”金在6月24日警告一个议会委员会，“这并不是考虑相关风险的明智方式。”

英格兰银行已经开始加息，迅速转向更鹰派的立场，远快于美国联邦储备局。然而，一些批评者表示，银行的行动还不够迅速，尽管金自己发出了直言不讳的警告，唯一的出路是大幅收紧政策，可能还会导致衰退。利率的大幅上升——每增加100个基点，GDP增长就会减缓0.5%——会让大多数英国人很快感到更贫穷。四分之三的抵押贷款是按月调整的。

这样的情景将唤起1990年代初期最后一次大型房地产繁荣的结束，当时房价崩溃。英国人不得不等待近十年才能看到房地产价值回升。因此，房地产崩溃和硬着陆将让银行的支持者怀疑英格兰银行是否如声称的那样熟练——或者只是享受了一段异常良好的经济运气。金和他的同事们正在努力避免这种结果。他认为，过去15年英国建立的更为稳健的宏观经济框架使该国有很好的机会避免曾经困扰经济的恶性繁荣与萧条循环。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的改革使经济的部分私有化，并削弱了大工会，使英国成为欧洲最灵活的经济体。

但是，在未来几个月内平衡增长和通胀的竞争利益将是英格兰银行自独立以来面临的最严峻挑战。这将考验国王和其他人为银行制定的技术，这些技术提升了银行的声誉。“英格兰银行在当前的中央银行中处于领先地位，”前美联储官员、现任华盛顿国际经济研究所智库的亚当·S·波森说。“他们有一个健康的讨论，包括内部和外部顾问。”

这一模式近年来表现良好，使得已有310年历史的英格兰银行——在这里，穿着粉色燕尾服和高顶礼帽的搬运工仍然开门——成为中央银行中的热门话题。英格兰银行的九人货币政策委员会比欧洲中央银行的18人管理委员会更加灵活和负责任。支持者还指出委员会中包括四名外部高管。目前的成员包括知名记者理查德·兰伯特和前福特汽车公司经济学家凯特·巴克。“我们的委员会绝对不是一个橡皮图章，”巴克说。

中央银行观察者还赞扬了财政大臣设定的2%通胀目标，这使得货币政策委员会不仅在通胀上行时负责，也在下行时负责。在这种体制下，零通胀被视为与过高通胀同样严重的问题。设定目标部分是为了防止银行家因过于鹰派而扼杀增长。欧洲中央银行的目标是2%——但也非常重视货币供应增长。日内瓦国际研究生院经济学教授查尔斯·维普洛斯及其两位同事最近的一项研究发现，21家中央银行设定了通胀目标。英格兰银行本身借鉴了新西兰储备银行的概念。“但是一家小银行绝不会像英格兰银行那样影响中央银行的世界，”维普洛斯说。甚至一些美联储政策制定者，在本·S·伯南克州长的带领下，也希望美国采用通胀目标制——尽管伯南克更倾向于设定1%到2%的范围目标。

英国中央银行也满足了投资者的需求。它在会议后13天发布货币政策委员会的月度辩论纪要，这使得银行的思路在委员会再次开会之前传达到市场。“他们帮助我们理解他们在做什么、为什么要采取行动以及他们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回应，”伦敦巴克莱资本的经济学家大卫·希利尔说。相比之下，美联储在会议后六周才发布纪要——而且没有人知道欧洲央行董事会是如何投票的。“英格兰银行为中央银行设定了标准，世界正在朝着他们的方向发展，”怀普洛斯说。

好吧，也许并不是所有人。格林斯潘一直抵制通胀目标。支持他这种方法的人指出，尽管英格兰银行避免了美国经济的低谷，但它从未达到过那些在美国创造了如此财富的令人兴奋的高峰——而这些高峰通常会伴随着相对浅显的衰退。同样，英格兰银行从未像美联储那样，作为全球金融体系的事实上的监护人，在1987年崩盘和911等关键时刻迅速降息。而且英格兰银行从未需要处理如此多不可预测的发展。金恩本人承认，英国几乎没有新经济效应——也没有生产力的激增，其影响难以衡量。格林斯潘成功应对了所有这些现象。

一个政治动物

但不可否认金恩在金融政策制定者中的地位。这位伯明翰本地人自1991年成为银行首席经济学家以来，一直是现代化英国曾经业余的经济政策制定的关键人物。他足够政治敏感，成功地在英国政治的竞争激烈的环境中推动了通胀目标等理念。“梅尔文·金恩制定了银行向财政大臣提供建议的框架，”曾担任英国财政部首席经济顾问直到1997年的艾伦·巴德说。“当银行获得独立时，它已经建立了一个系统。”金恩仍然通过每月的工作早餐与财政大臣戈登·布朗保持联系——尽管两人都表示从未讨论利率。

作为学校教师的儿子，金是一位税务专家，他有着轻松的一面和热情的爱好——有些高雅，有些则不然。他在英国著名的布克奖颁奖期间组织了一次读书讨论小组，并且是古典音乐的热情爱好者，担任伦敦交响乐团顾问委员会的成员。他还是家乡阿斯顿维拉足球俱乐部的狂热追随者，有时会用一种半开玩笑的方式给朋友们讲解阿斯顿维拉的命运与英国经济表现之间的关系。“他很有趣，非常不做作，”德里克·斯科特说，他是托尼·布莱尔在1994年至2003年的经济顾问。

抛开乐趣和游戏不谈，在英格兰银行，金被认为是一位要求严格且原则明确的老板。例如，作为接替埃迪·乔治担任行长的首选候选人，并没有阻止他在2002年6月和7月连续两个月成为唯一一位坚持加息的货币政策委员会成员。

像其他中央银行一样，金和英格兰银行现在正在考虑新的加息。货币政策委员会在5月预测，如果不加息，当前低于1.5%的通货膨胀将在未来两年内超过2%的目标。预计今年经济增长将超过3%，但英国的非通胀增长率被认为更接近2.75%。由于对过热威胁的敏感，英格兰银行自去年11月以来已将利率提高了四次，达到4.5%。大多数分析师认为，银行将在7月暂停加息，但在8月再次加息，预计到年底利率将上升至5%。货币政策委员会似乎已放弃了希望通过生产率提升来为英国保持低利率提供更多空间。“我个人认为，生产率数字中显示的新经济证据比三四年前大多数人预期的要少，”自2001年以来一直担任外部委员会成员的巴克说。

另一个可能对利率产生上行压力的来源是布朗，据一些说法，他已经从一个斤斤计较的铁财政大臣转变为一个花钱如流水的大手大脚者。金对此表示了担忧。在6月中旬的一次演讲中，金在布朗面前温和地敦促财政大臣兑现他关于公共财政将“回归行业所称的可持续财政状况”的承诺。

蜕变

金对前景并不悲观——他只是说，现实而已。他和他的委员会成员显然比10或15年前有更大的误差范围。无论准确与否，旧的临时利率设定系统在很大程度上被指责为导致英国经济数十年来政策失误的原因。首先，旧系统在二战后时期成熟，但在透明度和专业性上都显得不足。那时，投资者可以被原谅地怀疑，利率决定背后是随意和政治权宜之计。而他们往往是对的。首相偶尔会参与其中，政策讨论远不如今天频繁。

相比之下，自从首相托尼·布莱尔和财政大臣布朗使银行独立以来的七年里，英国已经彻底摆脱了经济管理不善的声誉。失业率现在仅为4.8%，持续下降，繁荣的范围远超伦敦。由于服务业的增长，曾经粗糙的锈带北方城市如利兹和曼彻斯特正在蓬勃发展。“总体而言，银行非常有效，”前英格兰银行经济学家丹尼·加贝说，他现在担任伦敦Fathom Financial Consulting的董事。“它实现了之前困扰英国的一个目标：稳定感。”

这种稳定性及其所促进的强劲经济增长对布莱尔和布朗来说是巨大的好处。过去的亲商保守派财政大臣，如奈杰尔·劳森和诺曼·拉蒙特，都曾无果地劝说他们的老板，玛格丽特·撒切尔和约翰·梅杰，赋予银行独立于政治家的权力。但最终是工党在1997年5月的压倒性选举胜利后几天内冒险采取了这一举措。现在，曾经认为工党在经济管理上毫无希望的选民表示，他们在经济问题上更信任工党而非保守党。毕竟，错误的货币政策剥夺了撒切尔在担任首相期间可能获得的许多好处。例如，劳森财政大臣在1987年和1988年的降息过度刺激了经济，助长了通货膨胀，并导致了1990年代初期的长期衰退。

选民将使银行独立的决定大部分功劳归于布朗，这增强了他在任何潜在的工党领导权竞争中的优势。在另一个转折中，银行的有效性让许多英国人相信他们没有必要采用欧元并进入欧洲中央银行的领域。许多英国人问，为什么要用英格兰银行换取欧洲中央银行？

尽管其模范地位，银行官员承认它的独立性还不够长，尚未有证明的业绩记录。一些批评者表示，中央银行在2001-2002年的经济放缓中试图通过刺激消费者需求来抵消出口和投资的急剧下降，走得太远。特别是，他们批评在银行开始加息之前的2003年进行了两次降息。“英格兰银行现在正在收获政策错误的风暴，”加巴伊说，他认为利率可能高达6%。

但其他观察者则不那么悲观。伦敦高盛公司的经济学家本·布罗德本特（Ben Broadbent）表示，尽管房价可能上涨迅速，但英国经济的其他部分并没有像1990年代初最后一次衰退前那样处于失控的繁荣之中。相反，消费支出与收入增长保持一致。一个问题是，经济在2001年和2002年依赖消费来避免衰退，当时投资和出口急剧下降。他说，现在银行希望实现更多的平衡。“即使房地产市场确实疲软，”高盛预测的约20%的大幅下跌，布罗德本特怀疑“这会产生灾难性的影响”，因为商业投资和出口正在回升。英国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经历经济灾难了。现在由英格兰银行来确保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虽然年纪大，但在独立性上仍然年轻。

由斯坦利·里德在伦敦撰写，理查德·米勒在华盛顿和大卫·费尔兰姆在法兰克福协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