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为何正在让位 - 彭博社

美元发生了什么？在过去近两年的时间里，美元稳步下跌，但在春季和夏季出现了稳定的迹象。日本和其他亚洲中央银行的大规模美元购买、对美国贸易赤字达到峰值的期望，以及对美联储将迅速加息的预期，共同为美元提供了支撑。

但在过去几周，这一支撑突然崩溃。美元再次下跌，兑欧元创下历史新低，兑日元创下四年新低，兑韩元创下七年新低。最新的下跌背后是：顽固的美国贸易赤字持续攀升，以及来自日本、中国和其他亚洲国家的暗示，表明他们可能愿意接受本币升值以帮助缩小赤字。此外，华盛顿对美元暴跌的漠不关心更是火上浇油。财政部长约翰·W·斯诺几乎排除了采取措施阻止美元下跌的可能，而美联储主席艾伦·格林斯潘在11月19日暗示，美元的下跌是不可避免的。高盛国际副主席罗伯特·D·霍尔马茨总结道：“这无疑是卖出美元的邀请。”

到目前为止，美元的下跌在很大程度上是温和的。尽管美元在过去一个月对主要货币下跌了5%，自2002年初达到峰值以来下跌了25%，全球经济仍在继续增长，股票和债券市场保持稳定。但历史表明，谨慎是必要的。货币市场容易出现过度波动——美元的失控下跌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这将扰乱全球金融市场，并削弱全球增长。“你可能会经历几段艰难时期，”前美联储官员埃德温·M·特鲁曼说。

重新下跌已经导致了跨大西洋紧张局势的加剧。欧洲中央银行行长让-克劳德·特里谢担心，欧元的升值可能会削弱该地区脆弱的复苏，他称这种货币对美元的上涨为“残酷”。德国总理格哈德·施罗德表示赞同。他在11月20日于柏林对记者说：“欧元-美元汇率令人担忧。”在对20国集团的经济政策制定者进行演讲之前，他补充道：“原因很明确，存在于美国的双重赤字——联邦预算赤字和经常账户赤字。”

斯诺不同意。他将美国贸易赤字的主要责任归咎于他所称的世界其他地区，尤其是欧洲的“增长赤字”。在第三季度，德国和法国的经济增长几乎停滞不前。他希望欧洲改革其产品和劳动力市场，提升经济，以便能够从美国和其他地方购买更多的进口商品。

美元困境的核心是不断膨胀的美国经常账户赤字，以及外国投资者和中央银行对融资的日益谨慎。部分由于高企的油价，美国的赤字预计今年将达到创纪录的6000亿美元。接近美国国内生产总值的6%，高于去年的4965亿美元和2002年的4217亿美元。纽约大学斯特恩商学院的经济学家诺里尔·鲁比尼和牛津大学的布拉德·塞特斯估计，明年的赤字可能会超过6500亿美元。

关闭他们的钱包

外国投资者和中央银行已经开始显示出在资助不断上升的美国赤字方面的疲态。根据财政部的数据，外国投资者在第三季度净购买了价值1580亿美元的长期美国证券——包括股票和债券——而外国中央银行则购买了424亿美元。这比他们在第一季度分别购买的1763亿美元和913亿美元大幅下降。

在11月19日法兰克福的一次演讲中，格林斯潘预测外国投资者最终会对美元资产感到厌倦，并且需要更低的美元汇率和更高的美国利率来保持他们的投资。这可能就是现在发生的事情。根据位于华盛顿的国际经济研究所的凯瑟琳·L·曼恩的说法，全球投资者在一轮购买狂潮后充满了美元，这使得美国货币在他们的股票和债券投资组合中的份额从90年代初的30%上升到近50%。

甚至外国中央银行也在多元化他们的投资组合。“他们已经做出了一个战略决定，认为美元是脆弱的，”咨询公司外汇分析的戴维·吉尔莫说。俄罗斯中央银行第一副主席阿列克谢·乌柳卡耶夫在11月23日震动了货币市场，他暗示该银行可能会将部分美元兑换成欧元。“我们大部分的储备都是美元，这让人感到担忧，”他在莫斯科对记者说。“考虑到欧元与美元汇率的动态，我们正在讨论改变储备结构的可能性。”

俄罗斯并不孤单。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亚洲中央银行可能愿意减少对美元的购买，并允许其货币对美元升值。到目前为止，日本已经允许美元贬值至100日元，而没有介入市场阻止这一趋势。这与今年早些时候形成鲜明对比，当时日本在第一季度单独购买了高达1400亿美元的美元，以推动美元升至110日元以上。表面上战略的转变背后是对日本经济复苏持久性的信心增强。韩国也让其货币升值，在过去一个月中升值了约7%，尽管它随后介入市场以稳定韩元。

渐进是可以的，但…

不过，最大的关键在于中国。面对与中国单独的1600亿美元贸易逆差，美国一直在施压北京放松对其货币的控制，自1994年以来人民币一直与美元挂钩在8.3。中国中央银行行长周小川在柏林的二十国集团会议上表示，北京正在“审查其旧的外汇管制系统”。专家表示，最有可能的是，中国将在未来六个月内接受其货币的小幅升值，通过扩大人民币交易的范围。

预计中国的举动将导致区域范围内的货币重新估值，对冲基金和其他投机者已经做空美元，并大量购买韩元、新台币和日元。根据芝加哥交易所的数据，截至11月16日，投机者在近2.75亿份期货合约上做空美元，而9月28日时为9000万份。卖出始于9月底，当时中国参加七国集团工业国的首次会议，激发了人们对北京将对其货币采取行动的猜测。在11月2日乔治·W·布什总统连任后，投机活动加速，因为投机者押注布什政府不会阻止美元进一步贬值，并且也不会采取措施降低美国预算赤字。

投机性卖盘的巨大规模意味着美元可能会在短期内出现反弹，因为热钱交易者平仓并获利。但撇开短期波动，大多数专家认为美元的长期方向是下行的。“美元还有很大的下跌空间——尤其是对亚洲货币，”State Street Corp.（STT）的高级策略师布赖恩·加维说。

如果美元的下跌是渐进的，那么对世界经济来说应该是可控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不会出现一些失衡。由于美元贬值带来的更高通货膨胀和利率，将意味着美国消费者口袋里的可支配收入减少。而美国公司在海外收购方面也会面临更大的困难。“我们中的许多人会感觉稍微贫穷一些，”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首席经济学家、现任哈佛大学教授的肯尼斯·罗戈夫说。但日本和欧洲可能会受到更大的冲击，除非他们采取措施来刺激国内需求，以弥补出口的损失。

当然，如果美元突然暴跌，拖累美国股票和债券价格，那所有的赌注都将失效。这将增加全球经济衰退的风险。毕竟，1987年美国与德国之间的货币冲突帮助引发了股市崩盘，导致股价在一天内下跌近25%。政策制定者请注意：在货币问题上，谨慎行事是明智的。

作者：里奇·米勒，华盛顿，杰克·尤因，法兰克福，威廉·波士顿，柏林，德克斯特·罗伯茨，北京，以及各地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