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它回来了！ - 彭博社

丹尼·C.Y.·梁是一个忙碌的人。这位42岁的男子在中环西区负责公寓销售——这是一个富裕的香港社区，拥有蜿蜒的街道和高耸的公寓楼，位于维多利亚峰的山坡上——为中原地产工作。梁管理着10个办公室的128名销售人员，他无法跟上员工每月预定的300笔交易——是两年前的四倍。“我没有时间陪伴自己的家人，”梁说。“我们一直在展示、展示、再展示。”不过，他还是能够为自己买一块6100美元的Franck Muller手表，为妻子买一块3600美元的劳力士。他有充分的理由打开钱包：不仅他的雇主繁荣昌盛，梁还表示，他六个月前以213,000美元购买的一套800平方英尺的公寓作为投资，价值已经上涨超过50%。 “这真是疯狂，”他惊叹道。

这就是香港所热爱的疯狂。如今，这座城市充满了那些在房地产中赚得盆满钵满的故事，有时在几天内就买卖公寓。在经历了1997-1998年的亚洲金融危机、2000年的互联网泡沫崩溃和2003年的SARS疫情后，住宅房地产市场正强势回归。今年10月，布兰克索姆山顶的一套4620平方英尺的公寓以1670万美元的价格售出。每平方英尺3615美元，超过了1997年接近3000美元每平方英尺的高点。然后在4月，九龙的一套顶层公寓以2130万美元的价格售出，或每平方英尺3979美元。这不仅仅是奢华的新建筑：中原指数追踪二手市场的价格，自2003年中以来几乎翻了一番，而在4月，近16,500处房产易手——这是自1997年以来的最高月成交量。

奢华消费

繁荣的房地产市场并不是香港经济健康的唯一晴雨表。香港人再次展现出他们传奇般的显性消费，豪掷110美元一份的神户牛肉和600美元的波尔多葡萄酒。在中环的高档地标购物中心，路易威登、芬迪、普拉达和克里斯汀·迪奥都在扩展他们的精品店，而由本地富豪潘迪生控制的哈维·尼科尔斯百货公司正在建设一个60,000平方英尺的商场。

为何如此兴奋？一系列因素推动了经济的增长，包括来自北京的及时帮助以及香港在利用中国超热增长方面的灵活性。香港公司在大陆投资超过2400亿美元，而总部位于香港的企业——人口仅为690万——在中国雇佣了超过1200万人，主要是在珠江三角洲北部涌现出的数千家轻工业制造厂。中国仍然是香港最大的贸易伙伴，去年双边贸易额达到2320亿美元，超过2000家中国公司在香港运营。香港不仅是珠江三角洲的事实上的首都，还能够击退所有挑战其作为全国金融中心的大陆城市。随着中国的繁荣，香港也在繁荣。

因此，香港的实际国内生产总值在2004年猛增8.4%。部分原因是从非典疫情中迅速恢复，这在2003年拖累了增长。但根据中信里昂证券的预测，今年的GDP预计也将攀升超过6.7%。基准的恒生股票指数在过去12个月上涨了22%。失业率稳步下降，从两年前的8.8%的高峰降至现在的5.9%，因为扩张为合格的会计师、律师、广告执行和顾问创造了数千个新职位。根据香港科技大学的数据显示，新毕业生的起薪约为15,400美元，较去年增长20%。

美好的时光仍然可能失控。香港人真的知道如何制造房地产泡沫，而且总有可能这会变成另一个泡沫。但目前，“一切又都在云端，”香港零售商Esprit Holdings Ltd.的主席Michael Ying说，该公司在亚洲、欧洲和美国经营商店。香港的消费者信心指数在六年来没有这么好，ACNielsen（VNUVY）报告。

确实，经济的某些部分仍在追赶。大众住房的平均价格为每平方英尺435美元，自2004年1月以来上涨了51%，但它们仍然“远远低于1997年每平方英尺1000美元的历史最高点，”UBS（UBS）的房地产分析师Franklin Lam说，他拥有几套出租的豪华公寓。但他打赌价格将继续上涨，到2006年底达到每平方英尺640美元。

这与几年前香港陷入的低迷形成了巨大的变化。1997年房地产泡沫的崩溃和亚洲金融危机使这座城市陷入了失业和通货紧缩的 downward spiral。部分原因是将港元的价值与美元保持稳定的钉住汇率。其他亚洲国家贬值了他们的货币，但在香港，调整是通过降低价格而不是贬值美元来实现的。因此，到2003年，房地产价格平均下跌了70%，导致超过100,000名房主的抵押贷款金额超过了他们通过出售公寓所能获得的任何收益。为了与上海和新加坡等地赢得的技术投资相匹配，政府在1999年推出了一项雄心勃勃的计划，建设一个信息技术中心，名为Cyberport。但该综合体在价格下跌时向市场增加了额外的办公空间，并吸引了极少的高科技。

当香港似乎迷失方向时，北方复兴的竞争对手上海成为了中国的“时尚”城市，吸引了曾是香港特色的投资和光彩。芯片制造商先进微电子公司和英飞凌科技（IFX ）以及影像巨头柯达（SI ）等公司将区域总部从香港迁至上海。活力四射的上海有着积极进取的政治家策划其崛起。与此同时，香港却被无趣的董建华所困扰，这位前航运大亨缺乏与民众的亲和力。2003年冬季和春季，香港跌入谷底，当时非典使其居民成为全球的弃儿。然后，在那年的7月1日，近50万人走上街头抗议香港政府对经济的管理不善以及其计划实施严厉的安全制度。

那些日子的记忆正在迅速消退。通货紧缩已经走到了尽头，消费者物价指数自去年7月以来开始再次上升。现在只有14,000名房主仍然背负负资产。根据香港金融管理局的数据，信用卡逾期率在2002年达到所有未偿信用卡债务的1.9%的峰值，到去年12月降至仅0.44%。 “有一种积极的财富效应，”刚被任命为汇丰控股有限公司（HBC ）香港亚太区业务主席的郑志刚表示。

这种良好的氛围也延伸到了政治领域。去年12月，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公开斥责董建华，而在3月，这位不受欢迎的67岁行政长官辞职，称这份工作对他的健康造成了影响。董建华的接替者是曾任财政司司长的曾荫权，他在香港的商界领袖和普通民众中都备受尊重。尽管支持民主的政治家们在抗议，但一个由800名香港精英组成的北京控制的委员会将在7月10日正式“选举”曾荫权作为董建华的接替者，他是通过公务员体系逐步晋升的。

不过，真正重要的日期是9月12日。那时香港迪士尼乐园将按计划开放——公园和基础设施改善的价格为35亿美元——90%的费用由政府支付。香港官员预计，该公园将吸引150万名原本不会来的人游客。十年内，随着大陆收入的增长，他们预计这个数字将翻倍。他们很快还会有其他景点可供参观。计划在新界建设一个湿地公园，在迪士尼乐园附近的兰屿进行5.7公里的缆车游览，以及在九龙建设一个新的海滨长廊。

香港要感谢北京为所有这些大陆游客。在过去两年中，中国政策制定者提出了一系列措施来缓解香港的经济困境。其中最大的措施之一是减少对来自大陆的个人游客的限制，去年他们的数量激增了44%，达到了1224万。根据高盛（GS）的报告，中国游客占去年所有零售销售的12%，而2000年仅为5%。他们帮助推动了去年零售销售增长9.1%，创造了就业机会，并鼓励当地人开始更多消费。而一项名为《更紧密经贸关系安排》（CEPA）的协议使香港公司在中国的地位与大陆竞争对手相同，涵盖了多个行业。这意味着香港的高管们在深入大陆时不必浪费时间和金钱寻找合资伙伴。“你无法想象这带来了多少机会，”香港领先的贸易公司利丰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冯国经说。

越来越多的香港服务提供商正在通过将他们的专业知识出口到大陆来补充香港制造商的努力。5月10日，运营香港地铁网络的港铁公司同意帮助位于中国中部长江沿岸的城市武汉开发三条地铁线路。该公司由香港政府控制，但25%的股份在香港证券交易所交易，正在与深圳和北京进行类似项目的合作。

知识资本

香港在作为大陆金融服务中心的地位上也没有失去优势。投资银行、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正在扩充，以应对来自中国公司的需求。香港继续成为希望筹集资金的大陆公司的首选目的地，避免了他们自己的股票交易所，这些交易所的表现接近六年来的低点，尚未摆脱赌场般的声誉。去年，44家大陆企业在香港上市，筹集了97.6亿美元，而额外的45亿美元则通过二次发行筹集。到年底，304家中国公司在香港上市。由于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对美国上市公司的监管非常严格，现在越来越少的中国公司希望在纽约上市。此外，中国在复杂金融工具方面落后于香港几十年，这些工具是全球资本主义经济运作的关键。例如，大陆禁止卖空，期货或衍生品的交易也很少。

金融公司和其他企业有充分的理由留在香港，尽管内地具有吸引力：英语是商业语言。企业利润税仅为17.5%，个人所得税为16%，没有利息或资本利得税，而内地的税率则为33%或更高。香港有强大的法治，货币完全可兑换，且没有资本限制。银行是私有的，与内地大多数银行不同的是，它们没有腐败和不良贷款的问题。“香港将继续成为一个非常重要的金融和商业中心，长期以来无论北京或上海的重要性如何，”洛杉矶法律事务所保罗·哈斯廷斯·贾诺夫斯基与沃克的合伙人尼尔·托尔佩说，该事务所在香港有一个45人的办公室。托尔佩表示，从会计到为企业准备上市，香港工人的技能远远超过中国的可用技能。“这里的智力资本在质量上与内地城市存在显著差异，”他说。

为了利用这种智力资本，内地公司纷纷涌向香港。香港发展局InvestHK表示，目前20%的咨询来自中国公司，五年前这一比例为零。“我们花了一个半世纪成为进入中国的跳板，”InvestHK总干事迈克尔·罗斯说。“现在[中国人]想利用香港作为跳板走出去。”该机构已帮助从蒙古餐饮连锁店小肥羊到制药公司同仁堂等公司在香港开设业务。两年前，InvestHK帮助北京软件公司用友在香港设立了一个两人的办公室。该单位现在已发展到18人，用友正在向香港的制造商和银行销售会计软件和金融系统集成服务。“如果你想要全球化，这里是测试水域的地方，”用友在香港的总经理弗雷德里克·孔说。

大陆公司的涌入正在帮助推动商业地产租金。在优质A级办公市场经历了多年的过剩后，过去12个月租金飙升，从最低的每平方英尺22美元涨到每平方英尺60美元，达到了1997年的水平，根据香港置地控股有限公司的说法，该公司是中区最大的房东。酒店行业也走出了低迷。在俯瞰维多利亚港的填海土地上，一家399间客房的四季酒店预计将在9月开业，房价从每晚490美元起，攀升至总统套房的5125美元。“需求前所未有，”总经理威廉·麦凯说。“香港已经回到了1997年的水平。”

随着如此多的游客和来自大陆的商人涌入，香港正在思考如何满足他们的需求。兰桂坊，一个拥有数十家酒吧的市中心社区，正成为中国游客的目的地。因此，拥有该地区27家酒吧和餐厅的兰桂坊控股有限公司设立了由会说普通话的女性工作人员值班的礼宾服务台，以帮助中国游客。“中国政府给我们带来了大量游客，”兰桂坊控股的主席艾伦·泽曼说。

然而，即使香港人享受着复苏的好时光，这一复苏的持久力也面临挑战。繁荣的房地产市场的一个关键因素是低利率，尽管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收紧了货币政策，但利率仍未上升。通常，香港的利率会跟随美国的，因为该市的货币与美元挂钩。但最近，由于投机资金的激增，利率保持低位。投资者押注如果中国对美元重新估值，香港金融管理局也会对港元采取同样的措施。“如此多的外资流入香港是一个担忧，副作用是推动资产价格上涨，”财政司司长唐英年说。相反，如果北京重新估值人民币而香港不跟进，资金流动可能会迅速逆转，导致房地产价格下跌。5月18日，香港金融管理局调整了汇率，以抵消对港元的上行压力。

还有一些竞争问题需要解决。香港的港口正在输给大陆更便宜的设施。去年，邻近的深圳港口处理的货物量增长了28%，而香港仅增长了7.5%。高昂的价格在其他地方造成了影响，许多中小企业的业主面临巨大的租金上涨。大昌饼家，这家以蛋挞闻名的小店（也是英国最后一任香港总督克里斯·帕滕的最爱）计划在看到其4900美元的月租翻倍后关闭。“许多人正在努力生存，”陈光记珠宝公司的管理合伙人David Hui说，这是一家有着58年历史的家族企业，在中环有一家小店。

不仅仅是潜在的财务和商业问题可能会打击香港的士气。随着珠江三角洲的工厂每天排放大量毒素，空气污染从糟糕变得更糟——这可能使香港成为一个远不如以前吸引人居住、工作和旅游的地方。尽管曾荫权颇受欢迎，但对北京拒绝允许民主改革的广泛不满可能导致政治动荡。当然，非典的再次出现或禽流感的爆发可能再次摧毁香港。

但香港人是坚韧的，他们认为自己能够生存下去，无论未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现在是庆祝的时候：房地产火热，商业繁荣，米老鼠正在赶来。至少今天，香港似乎重新找回了往日的魔力。

作者：Frederik Balfour 和 Bruce Einhorn，Simon Cartledge 在香港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