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欧元挤压 - 彭博社

怀疑者是对的吗？在1998年初，波恩大学的曼弗雷德·J·M·诺伊曼教授动员了155位经济学家抗议即将推出的欧洲共同货币。他们在主要报纸上发表的公开信中辩称，欧元的推出过于仓促。像德国和法国这样的大国缺乏灵活的劳动市场，无法弥补失去货币政策控制权作为促进增长的工具。无需多言，这些抗议几乎没有影响。欧元如计划般于1999年1月1日正式推出。

六年后，诺伊曼的警告似乎显得不祥的预见。过去四年，欧洲不仅没有成为与美国和亚洲竞争的强国，反而几乎停滞不前，自2002年以来，欧元区的年均增长率仅为1.2%。与此同时，难以忽视的是，未加入共同货币的欧盟成员国的经济表现更为优越。英国和瑞典享受了健康的经济扩张和较低的失业率。英国的失业率为4.7%，而欧元区为8.9%。

即使是共同货币的支持者，如欧洲中央银行行长让-克劳德·特里谢，也认为欧元区在短期内几乎没有繁荣的机会。正如诺伊曼所预测的，欧元区大部分地区的过度监管劳动市场使得工资水平无法快速响应来自国外的竞争压力。而各个国家也无法通过贬值货币来弥补这些僵化，通常是通过迅速降低利率来促进出口。“不幸的是，”诺伊曼教授感慨道，“我们是对的。”

这引发了一个更大的问题：欧元是个错误吗？即使是像诺伊曼这样的欧元怀疑论者也认为，既然欧元硬币和纸币已经成为从芬兰到希腊的生活事实，就不应该废除这种货币。“放弃欧元是疯狂的。我们必须充分利用它，”诺伊曼说。

不耐烦情绪上升

然而，这个问题仍然悬而未决，特别是在核心欧洲糟糕的经济表现引发越来越多的民众不满的背景下。5月22日，德国总理施罗德的社会民主党（SPD）在北莱茵-威斯特法伦这个经济受损的工业州被赶下台，成为这种不满情绪的戏剧性表现，该州已被该党统治了四十年。施罗德在某种程度上承认他的温和经济改革失败，呼吁在九月提前举行全国选举。此外，法国和荷兰选民可能会在5月29日和6月1日的公投中拒绝拟议的欧洲宪法。如果是这样，这些投票无疑会被解读为对一个似乎越来越强大但又越来越无法提供就业和繁荣的欧洲体系的抗议。欧元是该体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显然，当六年前推出这种货币时，停滞和政治动荡并不在计划之内。当时，欧元乐观情绪高涨。想法是这样的：在采用货币之前，法国、德国、意大利等国将控制其预算赤字，之后保持公共支出以支持货币联盟。一个货币的存在，伴随着各国的财政纪律，将把共同市场的半虚构变为现实。随着欧洲各国经济融为一体，内部竞争壁垒将被打破，管理最好的国家和公司将脱颖而出。落后的国家将通过放宽劳动规则和减税来提升竞争力。像德国联邦银行那样，使德国成为货币稳定的灯塔，欧洲中央银行将通过加息来压制任何通货膨胀的迹象。如果国家想要增长，就必须放松经济管制，并将工资增长与生产力保持一致。

现在看看发生了什么。首先，收益。欧元区内的货币风险消失了：例如，不再需要对法郎对里拉进行对冲。芬兰手机公司诺基亚公司（NOK）估计，在欧元区内每年节省至少600万美元的交易成本，这还不包括最终使诺基亚受益的供应商的节省。“这使整个供应链更高效，”诺基亚首席财务官里克·西蒙森说。

与此同时，欧洲的金融市场得到了巨大的推动。那些国家的国有货币曾经疲软的公司，如意大利和葡萄牙，几乎在一夜之间看到了他们的信用评级改善。意大利公司在2003年能够在资本市场上筹集820亿美元，是1999年筹集金额的两倍多，欧洲央行表示。各国政府通过以更低的利率再融资国家债务节省了数十亿欧元。欧元在最初高利率的支持下，也带来了欧洲前所未有的低通胀时代。

这就是光明的一面。但成本是巨大的。欧洲人对欧元仍持怀疑态度，他们认为这是一个由政治家推动的项目，对普通人几乎没有考虑。绝大多数人相信，商店和餐馆在2002年引入欧元纸币和硬币时提高了价格，实际上这种情况往往确实存在，即使整体通胀保持稳定。这些怨恨加深了对整个欧洲项目的怀疑。“价格飞涨。现在我们买不到那么多，”47岁的秘书凯瑟琳·杜蒙在巴黎的一家Monoprix超市购物时说。“这将影响我在公投日的看法，”她补充道，毫无疑问她会在宪法上投“否”票。

更重要的是，欧元本应启动的竞争与改革的良性循环并未实现。欧洲央行誓言抗击通货膨胀，从2000年的4.75%的高位逐步降息至2003年6月的当前基准利率2%。这种货币纪律对意大利来说是艰难的，意大利财政和经济部长多梅尼科·西尼斯卡尔科表示，意大利很难适应一个无法通过贬值来摆脱困境的世界。“这就像是把一只老虎变成素食者，”他说。德国也会从较弱的货币中受益，这将使其出口变得更便宜。“如果是德国马克，情况会更好，”纽伦堡的BING动力系统公司所有者兼总裁约阿希姆·普赖斯尔说，该公司为包括保时捷和宝马在内的客户制造发动机零部件。普赖斯尔表示，强势欧元使得与墨西哥和中国竞争对手的竞争变得更加困难。

为了弥补货币灵活性的损失，意大利和德国都可以选择更快地进行改革。但即使是欧洲央行的训斥也无法让意大利人、法国人和德国人面对政治上爆炸性的任务，无论是改变法国的规则，使解雇员工变得困难和昂贵，还是让德国允许荷兰水管工在杜塞尔多夫竞争。“没有一个大国在努力创造一个欧洲市场，”马德里商学院企业研究所的经济学教授拉法埃尔·潘皮永说。

政策陷阱

即使是作为货币联盟前提条件的财政纪律也正在被抛弃。自2002年以来，德国的预算赤字已超过国内生产总值3%的限制。现在意大利和葡萄牙也超支了。今年早些时候，欧元区国家同意放宽赤字限制，而不是控制支出。

虽然德国、意大利和法国在利率上升时会受到影响，但该地区其他国家可能会需要更紧的货币政策。西班牙的通货膨胀率为3.5%，而欧洲央行的基准利率为2%。这意味着西班牙实际上拥有负利率。

这种差异使得欧洲央行几乎不可能制定适合所有国家的经济政策。德里克·斯科特，前英国首相托尼·布莱尔的经济顾问和主要的欧元怀疑论者表示，欧洲央行不能冒着通过收紧货币供应来伤害德国经济增长的风险，即使这意味着西班牙等国的通货膨胀上升。这反过来可能会削弱欧洲央行作为严厉抗击通货膨胀者的声誉。“有了单一货币，你用名义汇率的表面稳定性换来了更大的不稳定性，这些不稳定性是重要的：产出、就业和通货膨胀，”斯科特说。

当然，欧洲中央银行的官员对这种理论表示异议。“一刀切的政策确实适用于所有！”欧洲央行执行委员会成员奥特马尔·伊辛在5月20日对法兰克福听众的演讲中坚持说道。他表示，成员国的增长率差异低于历史平均水平，这表明欧元并没有推动各国以不同速度发展。同样，欧洲央行行长特里谢最近也努力向意大利商界观众指出欧元的好处。但在银行内部日益紧张的迹象下，他也警告政治领导人加快改革步伐。“许多国家尚未调整其经济、社会和法律框架，以应对新的挑战，”特里谢说。

一些政府已经成功实施了这些变化，减税、放宽就业法规，并消除竞争壁垒。这在欧元区国家中是事实，比如爱尔兰，以及在欧元区外的国家，如英国、丹麦和瑞典，这些国家在经历了剧烈的经济危机后，专注于深层结构改革。现在，德国可能在九月迎来由基督教民主党领袖安格拉·默克尔领导的改革政府。更强的美元也将对欧洲产生积极影响，使其出口在国外变得更便宜。

但是，如果意大利和葡萄牙继续恶化，或者德国无法恢复健康，欧元国家将进入未知领域。一些经济学家推测，在最坏的情况下，像意大利这样的国家可能会陷入如此困境，以至于寻求退出货币联盟。英国卡迪夫商学院的经济学家帕特里克·敏福德认为，更可能的是，某个弱国会遇到预算问题，并寻求邻国的救助——这将在德国引发政治反弹，因为欧元在德国从未受到欢迎。这可能会使货币联盟面临崩溃的压力。“最脆弱的点是德国，”敏福德说，他是EMU Monitor的成员，该组织由来自欧洲各地的大学经济学家组成，定期发布关于欧洲货币政策的报告。敏福德认为欧元崩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补充道：“这可能是一个非常不舒服的十年。”

欧元能否生存？这是一个没有人愿意思考的问题。欧洲领导人面临压力，确保他们永远不必考虑这个问题。

由杰克·尤因在法兰克福撰写，卡罗尔·马特拉克在巴黎，斯坦利·里德在伦敦，莫琳·克莱因在米兰，卡尔塔·维茨图姆在马德里，以及新闻办公室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