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特别报道：王小帅的上海梦 - 彭博社

电影导演王小帅为艺术独立进行了12年的斗争。尽管因其真实而感人的电影在海外获得了认可，但北京的电影审查机构不仅禁止王的电影在中国的影院放映，还试图通过拒绝他获得官方融资来源和将他列入黑名单来阻止他拍电影。

尽管采取了如此严厉的措施，北京显然低估了这位39岁导演的坚持力量，他长期以来拒绝为了迎合中国审查严厉的电影当局而妥协自己的艺术完整性。

在成为中国重要的地下导演之一后，王小帅凭借他最新的作品 上海梦 在第58届戛纳电影节上获得了声望卓著的评审团奖。作为时代变迁的标志，这部部分自传体的作品讲述了一个家庭在1980年代中国动荡中所经历的故事，获得了在大陆影院放映的批准——这对王小帅和中国疲惫不堪的电影产业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突破。

商业周刊 北京分社社长 德克斯特·罗伯茨 于6月18日在北京的一家日本餐厅与王小帅进行了长时间的午餐交谈。以下是他们对话的编辑摘录：

问：你是如何决定成为一名电影导演的？

答：

我父亲是一名舞台演员。然而，他告诉我，作为一名画家会有更多的独立性。他认为作为导演一个人[完全受政府控制]。

所以我开始在中央美术学院附属中学学习绘画。当我15岁时，我们搬到了北京。那时，所谓的中国电影第五代的第一批作品[这是一个由年轻电影制作人如陈凯歌和张艺谋主导的80年代中期运动]开始上映。这些电影让每个人都感到震惊。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想拍电影，并且我想学习成为一名导演。

问：经过12年的审查，为什么电影当局允许你展示你最新的电影？

答：

去年11月，电影审查员找到了我，说我们准备忘记你的过去。我们想要改革中国电影，因为否则我们意识到它已经死了。我们告诉他们，“我们已经知道这一点——我们已经说了12年。”

他们说，“从现在开始，电影不仅仅是宣传，电影也可以是一个产品。你可以销售和营销它。”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很多好莱坞电影涌入中国，并占据了[电影]行业。因此，电影局意识到必须面对现实。一个问题是如何处理地下电影导演[像我这样的人]。

他们意识到事情必须改变。以前，作为导演，你没有控制权。你可能花费20万美元制作一部电影，然后它会被审查，你将无法赚回一分钱。每个人都知道中国有超过十亿的市场，但电影导演一直无法赚钱。这真是令人惊讶。

问：你能告诉我一点关于你最新的电影，上海梦，是如何获得批准的吗？

答：

电影局让我提交一份1000字的提要。起初我在想是否应该让它听起来更温和——在很多方面，这部电影是我迄今为止最艰难的作品。然后我决定这应该是对他们新开放性的一个考验。所以我没有让它变得更温和。

然后他们问是否可以看看整个剧本。他们担心我仍然是个坏人，并在欺骗他们。[上海梦] 是一个非常沉重、非常敏感且非常个体化的故事。实际上，我担心[电影审查员]会说不。他们告诉我：“你的过去就是过去，我们已经改过自新。”然后他们批准了它。

问：你能谈谈这个故事以及它的灵感来源吗？

答：

这是一个非常个体化的故事。它一半是关于我的背景。它不是关于更大的社区，因此与政府传统上所说的电影应该是什么完全相反。他们喜欢电影将人们描绘成一个群体，或者集体，大家都在一起思考同一件事。

我的故事聚焦于一个家庭，以及他们如何面对自己的命运——特别是他们如何面对中国历史上的一个时刻。故事发生在文化大革命之后，当时中国刚刚开始开放，但许多旧的方式仍然存在。父亲在无意识中反抗自己的命运——即使他不确定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问：你认为电影制作者的角色是什么？

答：

从一开始，我就想说服人们电影可以是艺术。它们不仅仅是产品或宣传。在我的电影中，我想回到个体身边，展示他们如何为过上自己生活的权利而奋斗。这对中国观众来说是一个新事物。这不是一部老式电影告诉他们要热爱共产党和他们的国家。

问：现在中国的电影管理机构正在开放，您对中国电影行业的未来有什么看法？

答：

现在，中国导演们说我们需要向好莱坞学习，拍电影就是为了赚钱。他们似乎忘记了电影也可以是艺术。如今在中国，大多数导演完全专注于票房，如果你的电影没有赚很多钱，人们会嘲笑你。我意识到，如果我只想赚很多钱，我应该专注于制作功夫片和动作片。

但是，如果曾经完全受中国政府控制的中国电影行业现在只想复制好莱坞，我们将再次失去。给我们10年，我们仍然无法与好莱坞风格的电影竞争。所以我想告诉大家，别忘了在中国我们有自己的文化和历史。

总有一天我希望中国能有像我在美国和欧洲看到的艺术影院那样的小电影院。那将给我们一个展示我们不那么商业化电影的地方。我在被允许进入电影院之前拍了12年的地下电影。现在我们可能还要再等12年，中国才能拥有强大的独立电影产业。

帕特里夏·奥康奈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