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特别报道：中方：河流的友好一面 - 彭博社

驻中国的外国记者在报道大陆时常常采取对抗的立场。这似乎是报道一个人权侵犯严重、对中国媒体控制日益严格、以及公民自由普遍缺乏的国家的必然结果。而且，外国记者面临着严格的限制，无法自由选择去哪里和与谁交谈，常常被跟踪，手机也经常被警方窃听，这无疑使情况更加糟糕。

最近我访问了丹东，这座位于与朝鲜接壤的城市，虽然破旧但却闪耀着光辉，人口约80万，这让我深刻意识到，尽管中国存在明显的问题，但它要复杂得多。事实上，我认为——我在这里冒着相当大的风险——在丹东时，面对对岸那个疯狂的、极权的、威胁发射导弹的警察国家，个人自由的温床似乎就在眼前。

当我在7月4日晚上降落在丹东那座破旧的军民合用机场时，我就知道这将是一次有趣的访问（与中国的大城市不同，后者通常拥有光鲜亮丽、设施更新的机场，丹东太小且偏远，尚未有新的入境口岸）。

城市中心。

朝鲜已经威胁要发射导弹有一段时间了，而我正好在这里，庆祝我自己国家的独立日，进行一次前往朝鲜-中国边境的报道之旅。我想，这真是个有趣的工作，当我颠簸着驶入城市的尘土飞扬的道路时。

探索丹东的主要街道并不需要太长时间。尽管它的人口接近一百万，但在中国被视为一个小城市。第一次访问中国城市时，一个好的规则是查看火车站周围的区域，那总是一个活动的中心。

事实上，这再次得到了验证，车站位于城市的中心。而且还有一个额外的好处：丹东车站前的广场上仍然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生锈红色毛泽东雕像，屹立在基座上——在中国越来越少见的景象。

广告牌丛林。

但毛泽东的平民主义和简单生活的声誉在丹东并没有得到体现。“毛擅长打仗，但在经济方面糟糕透顶，”一位五十多岁的出租车司机说。这似乎是对伟大领袖如今受损遗产的一个不错总结。事实上，直到毛在1976年去世后，新一代务实领导人如邓小平的崛起才最终开启了中国惊人的经济发展。

一个巨大的闪烁电视屏幕安装在车站主入口上方，与毛泽东雕像争夺路人的注意力。它展示了诸如在纽约上市的电信公司中国移动（CHL）等公司的广告。附近，还有一个同样巨大的广告牌宣传高端中国服装品牌Judger，而一个巨大的绿色标志则为当地的鸭绿江啤酒做广告，延伸到与车站相邻的一栋高层酒店的十层楼。

这里有几家肯德基，晚上即兴的啤酒花园挤满了年轻的中国人，他们在观看世界杯的最后几场比赛——在凌晨2点这个不太可能的开球时间。

热爱的领导者。

虽然早已离世的毛泽东的记忆在丹东与猖獗的商业主义争夺，但在河的另一边，他似乎依然生机勃勃。北朝鲜版的毛泽东是金日成和金正日的父子组合，分别被称为伟大的领袖和亲爱的领袖。

虽然父亲已经去世，但64岁的儿子依然活跃；最新的导弹试验就是证明。即便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平壤也毫不避讳地通过全国范围内的巨大雕像来庆祝他们的领导者。

事实上，当丹东对面的新义州在夜晚陷入黑暗（由于电力配给和北朝鲜经济的普遍悲惨状态）时，远处某个地方却升起微弱的光芒，那里有巨大的探照灯照射着北朝鲜领导者的雕像。“他们没有电力来照亮自己的家庭，但对于他们的雕像，他们总是有灯光，”一位自2000年以来因贸易业务而频繁前往北朝鲜的丹东居民说道。

不安的感觉。

我在丹东的第一天早晨醒来时感到惊讶：北朝鲜发射了导弹。我来这里是为了报道边境贸易，但突然间事情变得更加有趣。与一位住在平壤的欧洲人喝咖啡——他来中国进行一些“休闲和放松”，正如他所说——我对接下来的一天感到紧张。

作为一名在中国边境小镇进行非正式访问的外国记者，而这个小镇又与一个突然开始占据世界头条的国家相邻，我在想当地的中国警察是否在监视我，或者甚至可能决定把我带去问话——这在中国大城市以外的外国记者中并不罕见。

我问我的早餐伴侣他是否认为当地当局监视他的活动。“中国？”他 incredulity 地说。“不。没有人关注我。这完全是自由的。今晚只需去河边，看看所有在河边散步、锻炼和享受生活的人。而在另一边[在朝鲜]没有生活。甚至桥上的灯[所谓的友谊桥，两国之间的主要通道]也只亮到一半。”

孩子的游戏。

的确，他是对的——桥的中国一侧在晚上灯火通明，但到一半就消失了。“我在这里感到完全自由，”他说，提到每次离开平壤他都必须提前两周申请，并且总是有一个北朝鲜政府的看护陪伴。

我为我的问题感到愚蠢。相对于边境的控制水平，中国简直是孩子的游戏。但我想对这个专制国家进行近距离的观察，它如此诱人地近，但显然对美国记者来说是禁区。因此，那天晚上我去了一个朝鲜餐厅，这是丹东众多餐厅之一。几乎不是一次进入隐士王国的旅行，但也许如果我运气好，我会遇到一些有趣的人，甚至一些朝鲜人。

我选择的地方从一开始就显得热闹。红色、黄色、银色、蓝色和绿色的彩带挂在红色窗帘前，窗帘本身悬挂在一个小舞台的后面。这个地方挤满了中国人和韩国人——来自南方和北方（尽管没有人在同一桌子上）。

唱歌的女服务员。

“你可以通过她们的穿着和举止来分辨，”我在丹东的朋友说。尽管传统的韩国菜肴——米饭混合牛肉和鸡蛋，几乎无法入口，但随着越来越多的鸭绿江啤酒被饮用，情况开始好转，分贝水平也随之上升。

当那些穿着不太可能的白色婚纱般的漂亮北韩女服务员，搭配着花边粉色和发光绿色腰带，走上小舞台开始高歌韩国民谣时，气氛真的变得热闹起来。

她们叫来了一位来自南韩游客桌子上的男士，让他与其中一位女服务员用韩语进行二重唱。接着，一位来自平壤的24岁女服务员转唱了一首中文流行歌曲，一位因喝了太多啤酒而脸红的中国绅士也加入了她的短暂二重唱。

啤酒外交。

然后，令我惊讶的是，一位女服务员抓住我的手，把我拉上了舞台。在现在喧闹的观众热烈的掌声中，她唱了一首韩国歌曲，而我们则做了简单的双人舞。当我脸红着回到桌子时，我在想，她是否知道我是美国人？

“我们这里有六方会谈的四个成员[这个小组一直在会谈，试图阻止北韩核化]，”我对丹东的商人打趣道。“北韩、南韩、中国和美国。也许我们可以解决朝鲜半岛的问题。”

后来我问了一位第二位北韩女服务员她是否喜欢自己的国家。“当然，”这位在丹东工作了三年的21岁女孩说。“这是世界上最干净、最好的国家，”她说。“中国太脏了。以后，我一定想回家生活，”她说。

一种自由的感觉。

毫无疑问，丹东的繁忙街道和新建筑比平壤宽阔而死气沉沉的街道要脏得多，我想。当然，她和其他人一样，想念她的家和家人。但她是否能够在自己国家的外国陌生人面前如此坦诚地表达呢？她是否会在某一天怀念她在中国的相对自由？

对于我的欧洲朋友和涌向丹东进行贸易和商业的北朝鲜人来说，中国提供了一阵令人欢迎的自由。而对于那些观看世界杯足球赛的年轻中国人和夜晚在鸭绿江边漫步的浪漫情侣来说，中国通常也感觉相当自由。

当然，北京与大多数中国公民之间存在着紧缩的契约。中国共产党为人民提供越来越多的经济和个人自由，但也会监禁那些敢于公开挑战其统治的人。远非理想。但当我在第二天晚上离开丹东时，我想，与鸭绿江对岸的情况相比，这是一种相当有吸引力的选择。

来自丹东的德克斯特·罗伯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