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哲:中纪委也治不好美国的病
刚刚过去的2013年可谓中国的反腐大年,根据中纪委公布的数据,2013年各级纪检监察机关处分18万余名违纪干部,全国21464名党政领导干部被问责。近日印发的《党政领导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规定配偶已移居国(境)外的官员不宜提拔,这意味着备受社会诟病的“裸官”以后将很难获得提拔机会。
媒体的关注让国内这股廉政风暴也刮到了大洋彼岸。一位美国网友甚至感叹,“我们美国人怎样才能有个‘中纪委’呢?”
虽然这并不代表美国人真觉得中国的政治体制比美国更好,但这确实表现了相当部分美国民众对当下政治局势的不满。正如有网友直接指出的那样:“奥巴马为什么不敢这么做?因为在国会10位最有钱的人是他的支持者,其中7个人是民主党,美国人对奥巴马越来越失望,但是他却不敢迁怒于他的财主们。”
去年1月3日,在新当选的议员宣誓就职后,美国第113届国会在华盛顿宣布开会。与以往一样,美国第113届国会即美国联邦政府的立法机构,两院议员中的大部分人是经其所在州或国会选区的选民选举产生,但也有少数是依州法律任命产生,以填补尚未届满的去世、退休或被选任其他职务的议员的职位。
一年之后,美国媒体已经开始怀疑这届国会将会是史上成果最少的国会。根据皮尤研究中心的统计,在任期的第一年中本届美国国会仅通过10项仪式性的法律以及55项实效性法律,是近10届国会中最少的。CBS电视台甚至进一步称之为“最不受欢迎而且最没成果”,一些脱口秀节目则更直白地称之为“史上最无能国会”。
这并不是偶然,而是近期的趋势。
现任第113届国会被称为“史上最无能国会”
国会议员越来越不得人心
同样来自皮尤研究中心的数据:自2003年(第108届国会)以来,连续6届国会在任期第一年通过的实质性法律数量不断下降,从2003年的144项下降到了55项。
毕竟美国第113届国会还有一年时间,最终表现如何尚未可知,我们可以来看看第112届国会,也就是目前“史上最无成果”的美国国会情况。
根据布鲁金斯学会的研究报告,上一届美国国会,在多样性(女性、非洲裔、西班牙裔议员比例)达到了历史最高点,但其他的情况则并不能令人乐观。
**首先,近年来美国议员竞选成本飞速增长。**众议院议员的平均竞选开销从2002年的116万美元上升为2012年的160万美元。参议员则从2002年的476万美元上升为1035万美元。竞选的筹款压力不断加大。
而两党的对立也进一步激化。2000年时仅有42.2%的表决涉及两党对立(即两党均约束党员必须放弃个人观点而根据本党立场投票),2006年时,这一比例为54.5%,到了2012年则达到了72.8%。议员态度两极分化的水平达到了二战后的顶点。
国会的对立在2013年10月达到了顶峰,由于两党僵持不下,联邦政府预算迟迟无法通过,使得联邦政府被迫关闭。
除此之外,这种现象恐怕与美国近年来经济不景气有直接的关联。
经济情况较好时,政客往往可以通过为自己的选区争取利益。只要选区从自己这里获得了利益,那么连任的可能性就大了。而在国会分配利益时,哪里多一点、哪里少一点都不是太大的问题,总是可以形成妥协的。但是当经济情况不佳,能够为选区争取的利益就少了,甚至在某些时候要开始博弈,看哪些地方要失去利益。比方说有时候就要裁掉一些军事基地,那么为这些基地提供服务的从业者及其家庭就会受到重创。而裁掉哪些基地,则是要在国会进行讨论表决的。
面对这样一种情况,政客们将越来越无法与政治对手进行妥协。他们很难向选民交代自己在国会为家乡父老争取了什么利益。这个时候只能退而求其次,把破坏对手的法案也当成自己的政绩来寻求连任。众议院议长约翰•伯纳甚至公开宣称“不要用‘通过了多少法案’来评价国会的工作成果,而要用‘撤销了多少法案’。”
因此,最近几届美国国会阻挠议事的行为越来越多。这些议员并不是在徒劳地阻挡一些议案的通过,而是在利用自己这样卖力的表演去赢得民众的欢心。
民众真的高兴么?当然不会。美国民众对国会的认可也是每况愈下。根据盖洛普民意调查数据,民众对国会认可比例从2009年的高点39%已经一步步跌落到了2013年底的9%。这是一个什么数字呢?被迫辞职的尼克松在水门事件中,民众对国会的认可比例仍然有24%(1974年盖洛普民意调查数据),甚至美国民众对查韦斯的认可比例也有9%(2007年盖洛普民意调查数据)。
然则,民众会把这些议员选下去么?好像也没有。2012年在寻求连任的议员中,90%众议院议员和91%参议员议员获得成功。民众一方面不认可整个国会,另一方面却仍然投了自己选区前任议员的票。这说明,民众恐怕是觉得国会的毛病都出在其他地区议员的身上,可见民众之间的对立也同样强烈。
“扭曲划界”怪圈和阻挠议事
美国的国会议员都是从一个个选区中投票选出的。美国选区经常要按照人口进行重新划分,尽量保证各区人口均等。而选区的划分却大有学问。美国选举体系中有个名词叫“Gerrymandering”——这个词最早出现于1812年马萨诸塞州选举。当时州长艾尔布里奇•盖瑞把马萨诸塞州的选区划成一些非常诡异的形状,从而保证支持自己党派的选民在尽可能多的选区中达到多数。其中一些选区形状之扭曲,让人想起了火蜥蜴(Salamander),于是有媒体人把“火蜥蜴”和“盖瑞”组合成了这样一个词,表示“为了赢得选举而刻意把选区扭曲成奇怪的形状”。自1812年以来“扭曲划界”的行为愈演愈烈,下图就是“扭曲划界”的巅峰之作——现在伊利诺伊州第四选区的形状。
该选区之所以是这副模样,是因为芝加哥周围有两个主要的西班牙裔聚居区,而西班牙裔主要投民主党的票。因此为了把这两个区域联合在一起,并凑够足够的人口,才搞出了这么奇怪的形状。
“扭曲划界”的行为并不仅仅影响到政党之间的竞争。由于现任政治人物对选区划分有着很大的影响力,他们往往会把选区扭曲得方便他们连任。更为严重的问题是,“扭曲划界”导致了一个选区内选民的观念一边倒,因此要讨好这样一个选区,政客也就必须采取比较极端的立场。这使得在国会中各方更是无法实现妥协。
因此美国近年来就陷入了“选民都对国会不满,却丝毫无法改变”的怪圈。很多媒体人和评论家已经在主张消灭“扭曲划界”,建立明确的选区划分方法。
另一方面,美国政治精英也知道自己这几年干的实在不怎么样,执政党同样在想办法改变。美国国会议事中最近的重灾区是所谓阻挠议事(Filibuster),也就是通过无休止的发言来尽可能推延表决时间甚至让法案流产。参议院需要六成议员赞同才能强行终止阻挠议事而直接进入投票,所以在一些争议比较大的问题上,参议院往往实际需要六成赞同而不是简单过半数才能通过议案。这在过去方便利益受到严重侵害的地区能够变相提高法案通过所需的赞成票数。但是近年来,这个规则已经越来越沦为了党争的工具。国会议员,尤其是极端保守派“茶党”的代言人,频繁使用阻挠议事来阻止议案通过。
经济危机以前,每届国会中阻挠议事出现的次数一般是60-80次。经济危机以后,2007-2008年阻挠议事则多达139次,随后两届虽然有所减少,但也仍然十分客观(137次和104次)。美国社会已经越来越难以忍受这种党争性质的行为。
2013年11月参议院议长动用了所谓“核选项”(Nuclear Option,即强行将一个议案越过阻挠议事直接付诸表决,带有极大的政治风险)强行将议案付诸表决并得到通过。未来参议员关于行政和司法官员任命的表决将不再允许阻挠议事。这总算是能解决一下当时挤压的59名行政官员和17名司法官员的任命问题。从目前的发展看,如果阻挠议事继续频繁出现的话,完全禁止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众议院早在19世纪就禁止了阻挠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