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雪萍:还有比“超级碗”更政治化的吗
今年春节,有机会再次与家人共看春晚。尽管家里有位年轻人在微信上表示:“今年春晚感觉上比去年的老了三十岁”,我却觉得“比去年的老三十岁”是好事:至少多了些入耳的多了些有力度和有精神气的,尽管大多数语言类节目确实不咋地。
有春晚就有吐槽;左右开弓劈里啪啦,没几个说好的。这似乎早已成了如今很多中国人除夕聚在电视机前的“常态”,亦或已成“新传统”:试想没了春晚和吐槽的除夕会怎样?
春晚其实是多层面政治和不同立场的同步共存互相对眼之时刻,点赞的可以来自不同的立场,吐槽的也可以。那些对政治说不要不要的,其实政治觉悟都蛮高,只要是中国的,必定会带着政治眼镜去看,无论那镜片色彩如何怎样斑斓。
2016猴年春晚主持阵容
因为巧合,想到了地球那头的另一个“常态”。
不知何故,往年一月三十一日晚的Super Bowl,美国橄榄球一年一度的冠军赛,今年放在了二月七号。尽管时差关系,晚了中国春晚13个小时,但仍属除夕夜;这一巧合正好提供一个比较的视野。
其实直译“超级碗”不怎么符合汉语习惯,估且改为“超级杯”。“超级”是美国英语里频繁出现的词,表示自己的东西就是最高级的。顺便想到他们把局部于北美、日本、和一些小国和地区的垒球联赛,称为 World Series(世界联赛)。如此命名需要怎样的自我中心!
每年一次,很多美国民众早早做好准备,届时跟家人或朋友一起,不仅等着看球,更期盼专门为此事件打造的广告。据说今年上了50个广告,500万美金30秒的价位。超级杯不能不说同时就是广告和广告商们的盛宴;超过一亿的观众,不卖白不卖。
2016超级碗现场
一切看似跟政治毫无关系。
记得电影《二嫫》的结尾部分有这么一个场景:二嫫终于买来“县城最大的、连县长也买不起的”电视机,村里的男女老少聚集到她家看电视。电视里正好在播一场橄榄球赛。村民中两个年轻人一来一去有这么个对话:“他们这是在打架?”,“什么打架,你不懂,那是在打球”,“什么球?”,“垒球”。每每看到这里,我的美国学生会笑,似乎在说“怎么连橄榄球都不知道?”
其实那第一个问题很到位:橄榄球就是一种“体育化”因而合法化了的打架。刚到美国时,发现橄榄球居然是很多中西部大学城的主要文化生活之一,但怎么看怎么觉得没法儿跟足球比。曾经问过一些美国同学和教授,他们都说不喜欢这项运动,因为它宣传的是一种暴力文化。当然,在美国呆久了,逐步明白这一“文化”其实是一个及其庞大的产业,涉及教育、社区、媒体、等各个社会层面,更与性别政治和种族政治有着政治经济层面上千丝万缕的关系。
近年来,美国国内出现了对橄榄球给运动员带来伤害的质疑。几年前,波士顿大学的一个研究室发现,橄榄球造成的脑震荡会给运动员带来颇为严重的伤害,其中不少人到了中年,由于大脑出现问题,不是早逝就是生活无法自理。对这一发现,美国“国家橄榄球联盟”(National Football League,简称NFL) 不但极力予以否定,甚至直接对研究者进行人身攻击,直到发现否定和攻击堵不住批评者的嘴。于是,这个富可敌国的“联盟”开始稍微松口,作出一些训练上的变化和保护技术的改进等等。
然而,今年的“超级杯”之夜,似乎一切照旧,该打的打,该撞的撞,该花钱的花大钱,该看热闹的看热闹;又一场橄榄球文化的盛宴,消费的仍然是它娱乐化和程式化了的暴力及其内涵。
如果这些运动员都是白人和有钱人的孩子,会不会一切继续照旧?
现实基本上是,少有中上层阶级的家庭会从小引导自己的孩子去参与这项运动。 而通过成为体育明星从而走出贫困,则是很多中下层白人和黑人的梦想,而且后者居多;尽管对其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说,实现这一梦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这并不阻挡人们做成功梦。而且,当少数社会底层的穷人,尤其是黑人,成功地通过成为专业运动员走出贫穷,这并不给绝大多数穷人的生活现状带来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变化。
然而,最有效的宣传是隐性的,看似自然而然;最有效的意识形态貌似非政治,跟意识形态无关。于是,对很多穷人而言,“自然而然”就是继续做同样的梦,继续面对同样的命运。
还有比全方位维持这样的生活逻辑更政治的了吗?
相对而言,春晚和吐槽,是具有中国特色的文化政治生活,至少政治在明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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