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正在进行自己的冷战 - 彭博社

伊琳娜·奥霍塔和她的邻居们住在这个位于第聂伯罗较为阴暗地区的30年老公寓楼里。在冬天，当刺骨的寒风从第聂伯河吹来时，外面的温度很少升高到零度以上。室内几乎也没有暖气。

照片由米哈伊·弗里德曼为彭博社拍摄

弗拉基米尔·普京表示，只有俄罗斯预测唐纳德·特朗普会赢得白宫。特朗普，一位崇拜者，想利用这一意外胜利来修复关系，在竞选期间暗示他可能会解除在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并对乌克兰发动战争后实施的制裁——这场战争至今仍在继续。这种侵略行为以及因此造成的9600人遇难，使与美国总统巴拉克·奥巴马的关系变得紧张，奥巴马称普京是一个狡猾的敌人，意图压制乌克兰2014年的革命。直到最近，特朗普对乌克兰危机表现出模棱两可的态度。特朗普和普京已经进行了一次友好的电话交谈，并计划在这个夏天举行会晤。

对于乌克兰人来说，他们担心这种关系可能对他们意味着什么，东部日益加剧的冲突，以及国家面临的复杂经济形势。这是自欧盟广场革命驱逐乌克兰亲莫斯科政府以来的第三个冬天，国家面临着严峻的考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要求结束对能源公司的补贴，消费者成本在某些情况下已经翻了三倍，超出了较贫困的乌克兰人支付的能力。在一个超过一半的人口已经生活在生存线以下的国家，保持供暖使更多人陷入贫困。

退休的急救员安娜·贝雷祖克，77岁，往塑料瓶里倒入开水，这些瓶子她在晚上用来保暖。摄影：米沙·弗里德曼，彭博社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改革之前，补贴被转移给控制公用事业的寡头，乌克兰总统办公室副主任德米特罗·希姆基夫解释道。希姆基夫辞去了微软公司的高薪工作，他表示：“为了打击寡头，我们将账单设定为商业价格。”再加上破旧的基础设施和与俄罗斯在天然气进口上的长期争执，导致一些乌克兰人质疑导致这一困境的道路。

乌克兰是全球第三个最有可能违约外债的国家，并且仍然依赖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四年175亿美元救助计划，该计划要求进行能源部门改革和取消公用事业补贴。

在他们建筑的地下室，居民检查水管和显示进水温度为108度的供暖恒温器，这比所需的最低温度低50度。摄影：米沙·弗里德曼，彭博社麻烦始于秋季，当时早期的寒潮迫使总理弗拉基米尔·格罗伊斯曼提前下令全国开启供暖。到一月份，乌克兰的天然气储存量比去年减少了5.6%。俄罗斯对邻国应对能力表示“严重关切”。副总理弗拉基米尔·基斯季翁认为，乌克兰从波兰和斯洛伐克进口一些天然气，足以撑到春天。公众对腐败的愤怒是乌克兰能源困境的根源，这并不令人惊讶，因为这也是在2014年2月推翻普京盟友维克托·亚努科维奇的原因。但公民所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去年通货膨胀超过12%（2015年因贬值部分原因达到43%）。与此同时，根据乌克兰人口与社会研究所的数据，平均月收入降至194美元，生活在生存线以下的人数翻了一番，达58%。

伊琳娜·奥霍塔，59岁，在她的厨房里。她位于二楼的公寓几乎没有暖气，因此这位退休工程师不得不穿上冬季外套来保持温暖。摄影：米沙·弗里德曼，彭博社住在乌克兰第四大城市第聂伯的退休人员伊琳娜·奥霍塔，支持改革并投票给总统彼得·波罗申科。但在自己家中不断感到寒冷和痛苦，她怀疑政府能带给她的只有更多的痛苦。尽管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援助加上财政谨慎帮助稳定了经济，但仍有许多地方尚未感受到进展。她的建筑就是其中之一。

1989年，柏林墙倒塌的那一年，奥霍塔和其他年轻工程师在尤兹马什航天工厂建造了他们的14层公寓楼——这是苏联普遍的做法。如今59岁的她是一名癌症幸存者，穿着冬季外套迎接来访者，公寓面积仅430平方英尺，几乎没有暖气。室内温度为50华氏度，仅靠几台电暖器维持。建筑的暖气片是冷的，外面的温度徘徊在27华氏度。奥霍塔的邻居，77岁的前急救员安娜·贝雷祖克，整天煮水，以便将其倒入塑料瓶中来温暖她的床。

另一位邻居，火箭设计师谢尔希·赫尔曼，带访客进入他的地下室，展示通往建筑的热水管道。温度计显示进水温度为108华氏度，低于乌克兰冬季保持建筑适居所需的温度50华氏度。当水到达某些楼层时，已经变得冰冷。

“能源损失在供热厂与消费者之间达到50%，”市议会副主席奥列克桑德尔·利金解释道。

从伊琳娜·奥霍塔在第聂伯的建筑中一个没有供暖的公寓俯瞰城市。摄影：米沙·弗里德曼，彭博社在第聂伯市中心，购物中心几乎是这个典型苏联城市中唯一可见的进步迹象，这里有工厂和破旧的公寓楼，距离基辅约250英里。许多街道被重新命名以抹去共产主义的遗产，包括奥霍塔的街道。但这些变化让她并不感到满意。“他们本可以做更好的事情，”她说。

乌克兰在2014年起义之前就一直受到基础设施差的困扰。“橙色革命后热水消失了，”奥霍塔说，指的是2004年的民众起义。即使在那时，她也不得不购买电热水器来洗澡。现在，她要洗澡时，会把电暖器从客厅搬到浴室，等半个小时，直到温度足够高才能脱衣服。

卡特里娜·扎比尔纳亚管理着一栋公寓楼，居民们通过修复破旧的基础设施显著改善了他们的生活。摄影：米沙·弗里德曼，彭博社供暖不足的问题在乌克兰的某些地区很常见，支付到达散热器的费用也非常昂贵。奥霍塔的每月账单可以达到她月养老金的四分之三。“我女儿在大学课后教孩子们音乐——这是我们生存的唯一方式，”她说。奥霍塔表示，她已申请国家补贴，但尚未收到。

在城市中，价格可以高得多。在乌克兰首都基辅，12月份发出的某些公用事业账单超过了250美元，比乌克兰平均工资高出25%以上。

政府提供给消费者的补贴也有限。赫尔曼，奥霍塔的邻居，收入是她的两倍多，但没有资格获得补贴。然而，他们都很幸运，因为他们的建筑有计量装置——如果没有，他们将不得不支付政府对类似大小建筑的平均费用，这可能是三倍之多。

市议会副议员利金表示：“生活在寒冷中是一种巨大的羞辱，除了身体和心理压力。当人们开始收到离谱的账单时，他们感觉自己被当作牲畜对待。”

外科医生奥列克桑德尔·霍雷赫利亚德在他治疗受伤士兵的医院工作，月收入约为118美元。他表示，他不被允许申请政府补贴来帮助支付约46美元的取暖费。照片由米哈伊·弗里德曼为彭博社拍摄外科医生奥列克桑德尔·霍雷赫利亚德与妻子和婴儿女儿住在附近的一栋14层公寓楼中。他表示，他每月的公用事业账单为92美元。虽然霍雷赫利亚德的房东支付了一半，但他在梅奇尼科夫医院的月薪仅为118美元。“在去年冬天最冷的时候，我们都搬到客厅，因为待在卧室里实在无法忍受，”他说。霍雷赫利亚德承认，如果没有来自患者的额外现金支付，他的家庭将无法生存。

随着与俄罗斯的冲突升级，像他这样的医生忙于接收源源不断的伤员和平民。走进重症监护病房，可以看到两名重伤士兵，其中一人因头部受伤而昏迷。

外科医生彼得罗·达维登科正在照顾一名在顿巴斯地区持续战争中重伤的士兵。摄影：米沙·弗里德曼，彭博社第聂伯周边地区也成为了战争导致流离失所者的家园。其中一位是奥列克西·哈尔拉莫夫，他是一名截瘫者，在顿涅茨克的叛军控制城市训练轮椅排球队。他甚至负担不起在第聂伯生活，因此在距离30英里外的阴暗工业城市卡门斯克租住一间供暖不良的公寓。双腿装有假肢，他乘坐拥挤的小巴前往第聂伯工作，座位从来都没有保障。

去年，他被邀请加入乌克兰国家队参加里约奥运会。“那真是太酷了——满座的体育场，旗帜飘扬，国歌奏响，然后我们像进入冠军联赛一样走进场。”然而在家里，哈尔拉莫夫训练轮椅退伍军人，并为残疾人组织体育比赛——部分原因是为了支付每月超过100美元的水电费。

“比赛和训练营让我能够为家庭省钱，因为食物由赞助商提供，”他说。

第聂伯市市长博里斯·菲拉托夫担心，水电费上涨的解释不清将有利于民粹主义反改革政治家。摄影：Misha Friedman 为彭博社提供在政府补救措施缺失的情况下，激进的房屋改善已成为一个可行的选择。管理一栋九层公寓楼的卡特里娜·扎比尔纳娅表示，她的建筑状况堪忧，不仅仅是因为总是很冷。这里有难闻的气味，地下室充满了 stagnant 水，楼梯里有老鼠，窗户破损，入口被毁坏，还有无家可归者在废弃的公寓里蹭住。但在她和邻居们接管后，情况开始改变。借助一些商业租户和政府补助的资金，他们开始修理旧管道和电缆，更换木窗框，也许最重要的是，对建筑进行隔热。

但这只是一个建筑。娜塔莉亚·博伊科曾是一名企业律师，现在担任政府的能源顾问，她表示，真正的改革将始于对国有垄断企业Naftogaz的解散。然而，这一计划因乌克兰对Gazprom的债务法律争议而停滞。Naftogaz必须保持完整，直到斯德哥尔摩的仲裁对俄罗斯能源公司是否欠款数十亿美元作出裁决。只有在这一问题解决后，政府才能在供热公司中推动变革。“这是龙的尾巴，我们才刚刚开始切割身体，”她说。

几年前，政府支出的25%用于弥补Naftogaz的赤字，公司的发言人阿廖娜·奥斯莫洛夫斯卡说。2015年，住宅用户的天然气以90%的折扣提供：“消费者没有节省天然气和热量的动力。安装一个预期使用寿命为15年的高效锅炉需要20年才能回本，”奥斯莫洛夫斯卡说。“这至少部分是供热基础设施悲惨状态的原因。”不过，她表示，去年Naftogaz没有获得任何支持。相反，该公司负责10%的国家预算收入。

但对于像博伊科这样的改革者来说，时间可能不多了。第聂伯市市长博里斯·菲拉托夫表示，虚高的公用事业账单正在助长民粹主义政治家的崛起，尤其是尤利娅·季莫申科——这位前总理的政党“祖国”在民调中领先。该党甚至在乌克兰宪法法院提起诉讼，声称新的供暖和热水费用是非法的。菲拉托夫表示，他办公室委托的调查显示，33%的居民因担心公用事业账单上涨而开始囤积食品。

奥列克西·哈尔拉莫夫，一位因冲突而流离失所的乌克兰残奥排球教练，现在与女儿基拉住在第聂伯的一个郊区。尽管他家里几乎没有暖气且费用高昂，但他对长期的改革成功仍抱有希望。照片由米哈伊·弗里德曼为彭博社拍摄总统办公室副主任希姆基夫坚称，乌克兰人正在看到切实的改善，只需要坚持下去。新的、腐败较少的警察部门、更透明的公共采购系统和法院改革都是实现基础设施现代化的必要第一步。“我们已经播下了种子，”他说。

但希姆基夫承认，政府“开始得太晚，让民粹主义者有机可乘。”他说，乌克兰的沟通策略旨在使人们能够自我照顾，因为“国家无法解决一切。”但在一个拥有4500万人口的国家，在短短28年内经历了三次革命、一场入侵和一场秘密战争，也许菲拉托夫的信息会引起更强烈的共鸣。“如果我们不克服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他总结道，“我们将失去我们的独立。”

(更新以添加来自Naftogaz的评论在第25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