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想要世界不想要的移民 - 彭博社

莫斯科郊区正在建设一个新的住房开发项目，由来自前苏联成员国的移民为俄罗斯军人家庭建造。

摄影：米沙·弗里德曼，彭博社

在一个严寒的二月天，数百名来自乌兹别克斯坦的工人在莫斯科外10英里处的一个建筑工地上徘徊在雪和泥中。周围是一系列未完工的18层公寓楼，旨在为俄罗斯军官提供住所。

工作已经停止，因为这些人几周没有得到报酬。无处可去，他们在当地人称之为“萨莫利奥特”的庞大项目周围抽烟聊天，“萨莫利奥特”是俄语中“飞机”的意思，得名于附近一座纪念二战飞行员的纪念碑。晚上，他们躲在附近一个由波纹钢小屋组成的贫民区。那里没有淋浴、洗手池或厕所——而是一排蓝色的便携式厕所，每个厕所里半满着冰冻的粪便石笋。早上，工人们围着火做胡萝卜粥，并从附近的小溪中融化冰块来喝。大多数人穿着不适合10度天气的衣服——一名工人只穿着羊毛袜和人字拖。

在发达国家，充满移民工人的工作场所并不特别新颖，俄罗斯也不例外。根据联合国的数据，该国有1100万外国人，其中许多人没有签证，主要来自穆斯林的中亚国家。但随着欧洲的难民危机继续助长全球孤立主义和仇外情绪的复兴，在俄罗斯——世界第三大国际移民目的地——情况处理得有些不同。

最近在 独立报 上发表的一篇社论标题为“特朗普和勒庞将在俄罗斯成为反对派。”该报认为，在弗拉基米尔·普京总统的领导下，反移民与反建制是同义的。“国内电视批评欧洲的多元文化主义，批评其接收来自中东和非洲的难民，批评对移民的宽容，”编辑们写道。但在俄罗斯，反移民立场有时被“当局视为一种不可接受的民族主义形式。”

俄罗斯的现实是，移民经济在其从长期衰退中复苏中占据了重要地位。政府对此心知肚明。

巴赫罗姆·哈姆罗耶夫（右），一位著名的人权活动家，倾听一名乌兹别克移民描述被警方铐住和虐待的经历。建筑工地常常被移民和反恐警察突袭。照片由米沙·弗里德曼为彭博社拍摄“俄罗斯正面临巨大的劳动力短缺，”莫斯科卡内基中心经济政策项目主任安德烈·莫夫昌解释道。“我们迫切需要在国内找不到的廉价劳动力。”移民清扫城市街道，维护点缀天际线的大型住宅楼。他们在制造业、零售和服务行业中发挥着关键作用。在餐饮行业，来自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和格鲁吉亚等国的厨房工作人员在这里工作多年，将大部分钱寄回家。

“如果你把移民拿掉，他们占俄罗斯劳动力的15%，那么将不可能替代他们，”莫夫昌说，并警告说，吸引俄罗斯工人从事这些工作的更高工资将推高价格并伤害复苏。

油价的急剧下降——以及因俄罗斯2014年入侵乌克兰而引发的西方制裁——随后导致移民数量下降。越南人跨境人数减少了21%，而塔吉克人减少了11%，吉尔吉斯人减少了5%。但自那时以来，移民数量已回升。根据俄罗斯外贸学院和盖达尔研究所的数据，2015年俄罗斯有161,000名外国人进入该国并停留。2016年，这一数字增加到196,000。去年，莫斯科的工作许可证销售也增长了10%。大多数移民来自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等前苏联国家，这一迁移对所有相关方都证明是有益的：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这两个国家在全球经济中依赖汇款的国家中名列前茅。

莫斯科的经济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移民劳动力，特别是市政服务如街道清洁。照片由米沙·弗里德曼为彭博社拍摄欧洲和美国的限制性移民政策不仅源于对经济置换的恐惧，还源于对恐怖主义的恐惧。在俄罗斯，也存在类似的担忧，但它们的共鸣没有那么强烈。普京上个月表示，最多有5,000名来自前苏联成员国的人加入了在叙利亚的伊斯兰国，2016年安全人员逮捕了至少两个涉嫌策划在俄罗斯境内发动袭击的移民团体。然而，政府在2月份宣布将允许20万名之前被驱逐的塔吉克人重新进入俄罗斯。

普京在处理伊斯兰极端主义时一直保持谨慎。俄罗斯估计有940万穆斯林，占总人口的6.5%。伊斯兰教也被宣称为俄罗斯四大本土宗教之一。

然而，莫夫昌表示，民粹主义的反移民情绪很普遍，警方对工作场所的突袭也是常态。但经济因素总是更具影响力。“当局会进行表面的驱逐并通过民粹主义法律，”他说。“但情况不会改变。”

阿卡比尔，30岁，来自塔吉克斯坦，正在担任副厨师，梦想移居美国。摄影：米沙·弗里德曼，彭博社没有改变——但也很不愉快。在像萨莫利奥特这样的地方，移民工人描述了在低工资、虐待和歧视中生存的日常挣扎。“莫斯科是我的梦想，一个有很多钱的美丽城市，”31岁的法赫雷丁·雅库博夫说。“但现在我只想离开。”

60岁的穆拉德·耶尔莫拉托夫同样感到沮丧。作为五个孩子的父亲，他带着在基姆基镇工作的承诺来到俄罗斯。一切顺利进行了两个月，但随后他被解雇。换了几份工作后，他最终来到了萨莫利奥特，真正的问题才开始。

他在几周内得到了工资，但钱很快就没了。他继续工作——每天10小时，每周六天，持续了六个月——但最终得到的工资不到承诺的三分之一。他希望能把钱寄回乌兹别克斯坦的撒马尔罕地区的家人，但现在他连回家的钱都凑不齐。

一个接一个，萨莫利奥特的工人们重复着同样的故事。“他们从一开始就想欺骗我们，”26岁的鲁斯兰·卡尔别尔根诺夫说，他来自乌兹别克斯坦的卡拉卡尔帕克斯坦地区。和许多人一样，卡尔别尔根诺夫表示，他是因为承诺获得合法居留而来到这里，但那些文件至今未能落实。

工人们感到愤怒，但当他们面对阿利别克·加齐马戈梅多夫时，他自称是现在拥有该工地的建筑公司的股东，他们变得沉默。加齐马戈梅多夫表示，由于他们没有书面合同，他对前任所有者所积累的债务不负责任。

“我欠你们什么吗？”他用大声问他们。工人们低声说没有。

加齐马戈梅多夫表示，公司已全额支付与之签订合同的工人，并补充说，现任管理层对与前任所有者有非正式协议的工人不负责任。来自乌兹别克斯坦的人权活动家巴赫罗姆·哈姆罗耶夫表示，缺乏俄语技能或正式教育的中亚人常常成为受害者。

一群来自吉尔吉斯斯坦的餐厅员工在莫斯科市中心的午餐休息时间。摄影：米沙·弗里德曼，彭博社尽管俄罗斯需要移民劳动力，但仍然存在繁琐的手续。2010年，工作许可证应对移民激增而引入。如今，每月的许可证需要语言测试，费用为70美元——超过4000卢布——对于平均每月收入400美元的移民工人来说，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根据政府的数据，2015年发放了约173万个许可证。

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许可证。不过，自2010年这些国家加入俄罗斯成立的关税联盟以来，来自吉尔吉斯斯坦、哈萨克斯坦和亚美尼亚的工人一直享有豁免。

作为国家杜马民族事务委员会的副主席，共产党议员瓦列里·拉什金处理移民立法。他表示，俄罗斯“充斥着低素质的移民劳工”，这些人正在抢走俄罗斯国民的工作。（俄罗斯的失业率仅为5.6%。）作为中亚国家严格签证制度的支持者，他的立场明显比克里姆林宫更为激烈。

埃利索是来自格鲁吉亚的移民。她在莫斯科担任准备厨师已有三年多。照片由米哈伊·弗里德曼为彭博社拍摄代表普京执政党“统一俄罗斯”的伊尔达尔·吉尔穆丁诺夫驳斥了对宽松移民管控可能导致恐怖威胁增加的担忧。“目前的签证制度和入境规则保证了相当高的安全程度，”吉尔穆丁诺夫说，他是国家杜马民族事务委员会的负责人。与后苏联国家的免签制度是“俄罗斯的战略选择”。

但根据列瓦达中心的调查，在乌克兰战争前，约一半的俄罗斯受访者表示他们希望限制来自高加索和中亚的移民。如今，支持对移民实施更严格管控的人数甚至更多——达到66%。普京的对手们抓住了这一脱节，尤其是政治家阿列克谢·纳瓦尔尼，他将引入签证作为其主要平台的一部分。

来自中亚的移民占维护工人的绝大多数。摄影：米沙·弗里德曼，彭博社在俄罗斯政治这个颠倒的世界里，像纳瓦尔尼这样的民族主义倾向的自由派，以及激进的民族主义者，都是反对普京的抗议者。

民族主义者首次在2012年加入抗议政府的活动，许多人在入侵前夕选择支持乌克兰。随后发生了镇压，许多人被逮捕和起诉。监测俄罗斯种族攻击的索瓦中心的亚历山大·维尔霍夫斯基表示，许多极端民族主义者逃往乌克兰，其中一些人在东部与俄罗斯士兵和亲俄的乌克兰人作战。

“当局担心，民族主义者更容易暴力，可能在潜在的激进抗议中成为重要的物理力量，”维尔霍夫斯基解释道。

这一切并不意味着被夹在中间的移民受到国家的更好保护，或者他们的工作条件更加人道。在萨莫利奥特，建筑工程已经恢复，但工人数量减少——人权活动家巴赫罗姆·哈姆罗耶夫表示，一些抗议未支付工资的男性被告知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