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丽尔·桑德伯格的分享宣言如何推动Facebook - 彭博社

摄影师：马克·彼得森为《彭博商业周刊》拍摄

在一月的最后一天，大约二十位活跃的Facebook用户被邀请到位于加利福尼亚州门洛帕克的社交网络总部。在那里，他们被安排坐在一圈色彩鲜艳的椅子上，见到了公司的第二高管谢丽尔·桑德伯格，她是美国企业界的“奥普拉”。这些客人通过一个名为Facebook小组的组织工具建立了改变生活的友谊，被邀请向桑德伯格提问。她坚持要先听他们的故事。

就在那时，眼泪开始流淌。一位女性谈到她在Facebook上分享自己成为母亲的挣扎，最终促使她收养了一名寄养儿童；两位来自不同海岸的女性讨论了她们如何通过创建一个私人小组来帮助有色人种女性应对心理健康问题而变得亲密；一位因罕见骨病失去一条腿的达拉斯服务员谈到他遇到了一位帮助他筹集资金尝试加入残疾人足球队的男子。桑德伯格穿着宽松的白色毛衣、牛仔裤和靴子，展现加州的低调奢华风格，一次又一次地倾身倾听，给予鼓励的话语和拥抱。“我喜欢这个，”她对他们说。在两年前丈夫突然去世后，大卫·戈德堡，她感到安慰，因为Facebook正在帮助他人应对自己的困境。

当他们交谈时，摄像机和麦克风跟随其后；记者们在房间的边缘观看。这个公开的活动是为了庆祝朋友日，这是一个由Facebook构思的节日，和“祖父母日”等贺卡公司 concoctions 一样，缺乏真实性。但实际上，这只是Facebook Inc.的又一个普通早晨，员工们通常被鼓励与同事分享个人挑战。这个活动在如今许多企业文化中所特有的情感健康氛围中也并不显得格格不入，这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桑德伯格本人。

在朋友日，Facebook的首席执行官马克·扎克伯格也热情地参与了庆祝活动，但当客人们被问及此次旅行的亮点——在帕洛阿尔托的晚餐还是他们获得产品建议的会议？——一位女士迅速回答：“和谢丽尔自拍。”

桑德伯格的开放和同理心的信息可能会被视为自我服务的把戏。Facebook的首席运营官鼓励人们过度分享，就像埃克森美孚推广石油一样。但由于她是商界最有权势的女性之一，你不能仅仅将她视为首席情感官。桑德伯格在扎克伯格身边所取得的成就——该公司的市值为4250亿美元，是全球第五大公司，影响着近20亿用户的日常生活。她在这个十年中作为主要文化变革者的角色也更难以量化，朝着一个企业现实的漫长奋斗，在这个现实中，成功并不需要伪装成男性。

几十年前，开创性的女权主义者如 贝蒂·弗里丹 和 格洛丽亚·斯坦姆 指出，将家庭和职业领域分开是男性保持掌控的一种方式。因为女性无法掩饰她们怀孕或哺乳的事实，单纯作为女性看起来显得不专业。而只要与儿童保育和其他形式的家庭劳动——传统上是女性的领域——相关的问题不被视为工作，公共政策就永远不会改变，女性也永远不会成为政治决策的一部分。

今天女性CEO的前辈们组织女性成为一个发声的力量，主张她们的问题是集体的问题，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变革的步伐减缓了。桑德伯格在她的畅销书 向前一步：女性、工作与领导的意志（与内尔·斯科维尔共同撰写）以及通过她的非营利组织 LeanIn.org，接过了这个话题，鼓励女性在线上和线下聚集在一起，分享在弥合这些仍然存在的分歧中所经历的挣扎和感受。桑德伯格的核心管理信息是一个引人注目的观点：“把你的全部带入工作。”她在2012年向哈佛商学院（她的母校）发表的 毕业演讲中传达了这个鼓舞人心的公案，正是在书出版的前一年。这个略显矛盾的想法是让女性放下她们的职业面具，展现脆弱，以更好地与同事和客户建立联系，同时又以在职场上晋升所需的自信行事。

现在，随着一本新的指导性回忆录的出版，选项B：面对逆境，建立韧性，寻找快乐，桑德伯格将这一事业推向更远， 将对离婚、疾病和死亡等挫折的工作日痛苦，从办公室停车场的独自哭泣转移到公司走廊、会议室和董事会会议室。

在桑德伯格成为寡妇并成为一名有小学年龄的儿子和女儿的单身母亲后，她以一种无法控制的方式变得脆弱。“如果在戴夫去世之前我相信将你的全部自我带到工作中，那么我在选项B之后学到的是你别无选择，”她在Facebook的采访中说道。“当你的全部自我正在经历逆境和悲剧时，那整个自我就会来到工作中。”

在这本书中，她与沃顿商学院教授和TED演讲明星亚当·格兰特共同撰写，将她家庭的失落故事与关于从悲剧中恢复的学术数据以及其他面临癌症、残疾或心理疾病的人的轶事交织在一起。书名指的是桑德伯格与她的朋友菲尔·德尤奇的对话，他是一家能源基金的管理合伙人。正如她在第一章“再次呼吸”中回忆的那样，他主动提出在父子学校活动中代替戈德堡。“但我想要戴夫，”桑德伯格写道。德尤奇搂着她说：“选项A不可用。所以让我们好好利用选项B。”回到工作中，鼓励人们“好好利用选项B”的激励海报在广阔的校园内随处可见。

两个朋友给桑德伯格送了链子，用来串她丈夫的婚戒；她将它们融合在一起，每天佩戴这条项链。摄影师：马克·彼得森，彭博商业周刊桑德伯格在透明度极高的Facebook没有办公室，但她有一个个人会议室，一个带玻璃墙的房间，里面有一张桌子，就在所有站立式办公桌和现代家具的中央。在最近的一个星期二，她在会议之间利用空闲时间，像许多员工一样：查看她的 最新Facebook帖子的评论，这是一本即将出版的书的公告。与大多数人不同的是，她有成千上万条评论需要浏览。

其中一条评论引起了她的注意，来自一位女士，她说她的丈夫在戈德堡去世后一周去世。“她在10天后回去工作，因为我也这样做，”桑德伯格说，坐在会议室里双手交叠在胸前。“我绝对不希望任何人在47岁时失去丈夫。绝对不。但既然发生了，难道我感到与她有联系不是很不可思议吗？今天早上的帖子之后，我感到不再孤单。”

桑德伯格在谈话时散发出如此强烈的真诚，以至于有时显得有些做作。她的目光紧盯听众，带着他们浏览数据、一个小插曲和一个简洁的结尾句——正是他们需要传达给其他人的信息。她的语气就像是在和亲密的女性朋友交谈，尽管她的句子结束时声音会降低，这突显了她所说内容的严肃性。她的对话中包含经过计算的停顿，为吸收她的信息提供了机会。她也很有纪律。即使在讲述重复的故事和笑话时，听过的人也会惊叹于她能够以新鲜的情感和影响力来传达它们。

桑德伯格认为她几乎是职场开放性的意外先知。十年前，作为谷歌公司的高管，她总是从早上7点工作到晚上7点。然后她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她发现自己无法忍受回家时发现他已经睡着。她开始提前溜出办公室，有时在椅子上放一件假外套，桌子上的灯保持亮着，或者在其他建筑安排下午的会议，以便同事们看不到她离开。这种伪装持续了多年。然后在2012年，Facebook首次公开募股前大约一个月，她向一位记者承认她通常在5:30离开工作。

这一揭露在多个新闻媒体上引起了轰动。桑德伯格担心自己会被训斥或解雇。相反，她的大胆行为得到了其他女性专业人士的赞扬。雅虎公司的法律团队女性给她送来了鲜花，卡片上写着她们也在5:30离开。“我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桑德伯格说。“一个朋友告诉我，‘如果你用斧头杀了人，你也不会得到更多的关注。’”（这是在Facebook Live这个流媒体服务被凶手用于公关之前的无辜时代。）

当她在那年晚些时候将《向前一步》手稿提交给编辑时，他们告诉她第一稿很无聊。全是数据和研究，没有关于她自己在职场性别期望和根深蒂固的性别歧视障碍中导航的挑战。戈德堡告诉她，如果不把自己融入其中，没有人会读它。她开始重写。桑德伯格说她不想过度分享，但显然市场在要求这一点。

当戈德堡去世时，她对这本书带给她的名声感到遗憾。“如果我能回去重写 向前一步，我会这样做，因为我不想公开生活，”她说。“但那样真的很孤独。”人们避开她的目光。互动变得生硬。她向扎克伯格倾诉，感觉自己的工作友谊正在消失。一天晚上睡觉前，她写下了一篇1700字的解释，讲述她正在经历的事情以及她希望人们如何与她互动。最开始这是一个宣泄的练习。她并不认为自己会发表它，但当她醒来时，她改变了主意，把它放在了Facebook上。在 向前一步 中，桑德伯格承认在工作中哭泣（这是媒体热衷的另一个坦白），但这是她第一次分享如此私人的事情。该帖子收到了74,000条评论，许多来自同事对她挣扎的认可。

当然，有人可能会争辩说，桑德伯格在加入Facebook的那一刻就开始走上了这条道路——这是一家通过让人们敞开心扉来赚取数十亿的公司。她和扎克伯格经常被要求以身作则。当Facebook借鉴Twitter的一种策略，给公众人物提供了向非好友但关注者开放个人资料的选项时，“我不打算这样做，马克也不打算，”桑德伯格说。然后，一位通讯高管卡琳·马罗尼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希望其他人跟随，就必须这样做。“我认为这个产品真的改变了我们，”桑德伯格认真地说。扎克伯格也给予她很多赞赏。“当谢丽尔第一次来到Facebook时，她开始了一个在我们的领导会议上签到的传统，”他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写道。“签到”意味着每个人都被邀请讨论他们当前的情感和职业状态，然后再开始业务。“九年后，我们仍在这样做。”

在2014年，桑德伯格主持了一次全员会议，讨论分享个人故事与在像Facebook这样的地方工作之间的联系。她详细讲述了公司的文化，以及员工如何被单独赋予使命“让世界变得更加开放和互联”的责任。然后，她介绍了一些员工，她现在形容他们为“上台分享了很多非常个人化的事情，经历了什么，以及Facebook与这些经历的联系的一群人。”

其中一位收到信息的员工是斯蒂芬妮·拉瑟姆，一位市场总监，负责协调Facebook与汽车行业的关系，当她发现自己得了癌症并且怀孕时刚刚搬到门洛帕克。她不愿意在个人生活上发声，只告诉了她的团队，以便他们能够为她不可预测的日程做好准备。不久之后，她的一群同事，包括一些她不认识的人，为她制作了一段视频，配乐是法瑞尔·威廉姆斯的快乐。拉瑟姆感动得泪流满面。

视频的消息传到了桑德伯格那里，她鼓励拉瑟姆在Facebook的内部女性领导力日会议上分享她的故事。“那完全超出了我的舒适区，但我觉得这是必要的事情，”拉瑟姆在一次采访中说道。

这一事件听起来像是圆圈，戴夫·埃格斯的畅销惊悚小说，刚刚被改编为艾玛·沃特森主演的电影。在书中，像Facebook这样的公司里的员工被操控得让他们的生活和情感透明，作为对极权思想控制的前奏。但在现实生活中，拉瑟姆的故事并没有以背叛和谋杀结束；它只是通过公司的内部网络迅速传播。来自同事的回应伴随着标签#FBFamily，后来被印在蓝色橡胶手环上并在校园内传递。拉瑟姆，现在已经癌症痊愈，拥有一个健康的女儿，感谢桑德伯格帮助她在工作中找到一个支持的社区。“她通过榜样的力量领导得如此坚定，”拉瑟姆说。

同事之间的充分分享从员工走进门的那一刻就开始被灌输。人力资源部门邀请新员工加入同龄人的Facebook小组，并期望他们互相成为朋友以及与未来团队的成员建立联系。所有员工在Facebook小组中进行合作。里程碑和失败在网络上公开，以及“Faceversaries”——员工入职日期的周年纪念。这些是神圣的事件，像生日一样受到认可，来自同事的数百条庆祝帖子，以及员工反思自己所学的笔记，同时标记出让这一切成为可能的老板和同事。

“在今天早上的帖子之后，我感到不再孤单”

许多员工发现这种方式令人解放。2016年2月，一位名叫David Ferguson的工程总监在全球Facebook员工网络上发布了一条解释，说明为什么在下周一，她将以女性身份出现，并使用Deb这个名字。在九月份，奥斯卡·佩雷斯，一位关于作为拉丁裔同性恋者生活的多样性总监，分享了他父亲成为美国公民的那一天的想法。“你会认为，坐下来谈论你的生活会浪费时间，但其实并不会，”桑德伯格说。“这实际上节省了时间，因为对人们来说，能够谈论这些事情的机会实际上是有帮助的。”

Facebook以一种知道这可能对商业非常有利的公司的热情庆祝透明度和个人分享的价值。但桑德伯格效应现在也出现在那些没有利用人类沟通欲望的地方。通用汽车公司的首席执行官玛丽·巴拉在Facebook上发布关于女性赋权等问题的帖子。另一位桑德伯格的密友，沃尔玛公司首席执行官道格·麦克米伦，在社交网络上用他的个人电子邮件地址回应客户投诉。今年，他成为第一位在零售巨头的广告中 亮相 的首席执行官。（“我分享的原因？我为我工作的团队感到骄傲。”）

这是受到桑德伯格启发的后现代营销——一种企业试图通过大量分享来加强与客户的联系，这在之前的时代可能看起来不太得体。“这让我们对他们更信任，或者至少更了解他们，这对长期的忠诚度是有好处的，”前Facebook员工迈克·霍夫林格说，他写了一本关于社交网络的书。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哈斯商学院的教授凯莉·麦克艾哈尼解释说：“这一代年轻人真的渴望这种真实性，这种脆弱性。”她认为桑德伯格在这方面远远领先。“当我和这些最强大的女性，特别是在科技领域的女性一起时，她们就像机器一样，”她说，回忆起一次她无意中听到两位女性高管比较最近的血液检测结果以测量她们的睾酮水平。在领导力书籍的常规更迭中，最近出现了一些新的书籍，承诺教授真实性，并宣传研究显示那些掌握它的高层管理人员将拥有更大的影响力。

桑德伯格甚至在与华尔街的对话中也运用这种软实力。在Facebook的财报发布之前，她的团队帮助她收集利用公司用户定位工具的广告商的引人入胜的轶事。她将这些故事保存在身边的列表中，以便在季度发布的投资者电话会议上作为例子使用。“我在财报电话会议和我所有的沟通中故意这样做，因为故事是帮助我们理解事物的关键，”她说。

在Facebook由弗兰克·盖里设计的20号楼中；桑德伯格公开分享她的生活，并要求同事们在工作中带上他们的“完整自我”。摄影师：马克·彼得森为《彭博商业周刊》拍摄如果公司的新产品Workplace成功，桑德伯格式的管理将被证明是可扩展的。各种硅谷初创公司试图创建Facebook的工作版本；流行的办公室消息服务的创建者Slack科技公司现在的估值为38亿美元。Facebook的答案提供了其标准新闻推送的办公室友好版本——并为员工花更多时间在网络上提供了理由。早期采用者包括星巴克、维亚康姆和新加坡政府。

桑德伯格的书受到的关注恰逢Facebook的好时机。公司正处于一个迫切需要人性化的时刻——如今，它变得不可想象地庞大和有影响力，正面临多方面的攻击，因 罪犯如何使用Facebook Live、因助长极端主义的传播，以及因提升假新闻，一些批评者 指责其导致唐纳德·特朗普当选。

在巴拉克·奥巴马总统任期内，硅谷人士与自由精英们舒适地共处；突然间，他们被描绘成滥用H-1B签证、助长恐怖主义的全球主义者。桑德伯格支持希拉里·克林顿的总统候选资格，在2016年被问及是否会接受第一位女性指挥官的政治任命时，她含糊其辞，但有人猜测她可能会被推动。今年对桑德伯格来说在政治上看起来也是一个B选项，她并没有对此感到厌烦。在她未能写关于女性大游行抗议活动后，当地科技博客Pando Daily撰写了一篇 尖锐的文章，指责她的沉默是Facebook“竭尽全力迎合唐纳德·特朗普的世界”的证据。桑德伯格后来承认她应该在事件上发帖；然后她向计划生育组织捐款。

当被问及她如何决定公开发布什么时，她说：“我关心我关心的问题。我关心女性。我关心韧性。这就像其他人一样。”她花更多时间在关于“重大事务”的帖子上，比如她在戈德堡去世后一年为母亲节做的那篇，她谈到了对《向前一步》的批评，因为它假设所有女性都可以向前一步，未能充分考虑到例如低收入单身母亲的现实。现在，她解释说，即使有很多钱和帮助，作为单身母亲也很难向前一步。随着新书的出版，桑德伯格准备好迎接新的批评，这次是针对她的个人选择。小报已经在评论她的约会生活。她说，每个人对一个人应该如何悲伤都有不同的看法。

桑德伯格在Facebook工作了九年——“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很长的时间，”她说。尽管她的名字常常与高层角色联系在一起，比如华特迪士尼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或加利福尼亚州参议员，但她说她不会去任何地方。她的论点一如既往地用数据和一个方便的插曲来支持。研究表明，在经历死亡后，人们通常希望用他们的生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她说。她认为她在Facebook的工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意义。

在某种意义上，这家公司是一种富裕的国家——可能赋予她比作为政治家更大的影响力。除了鼓励员工之间温暖、开放的对话，她和扎克伯格还实施了更长的丧假计划和更多的灵活时间来应对生活悲剧，这些政策如果传播到其他公司，将为所有这些工作强加的脆弱性提供切实的回报。“我在做我真正相信的事情，和我最好的朋友一起。我认为我正在做这个，”她说她打算留在这里。“我不知道要说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