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提亚·纳德拉谈人工智能、性骚扰和微软的灵魂 - 彭博社

微软首席执行官萨提亚·纳德拉正在为这家曾由比尔·盖茨和史蒂夫·巴尔默领导的科技巨头印上自己的印记。他于2017年12月13日在纽约与《彭博商业周刊》编辑梅根·墨菲进行了交谈。以下是他们对话的摘录。

梅根·墨菲：你继任比尔·盖茨和史蒂夫·巴尔默成为微软公司****的第三任首席执行官。你如何在其中印上自己的个人印记？作为一位在这家公司领导的领导者，你希望自己的遗产是什么？这家公司只有两位首席执行官，但他们都是超凡脱俗的人物。

**萨提亚·纳德拉：**我从史蒂夫和比尔那里得到的最好建议就是不要试图以某种方式进入他们的模式，去填补他们的鞋子。这是不可能的。我在他们所建立的公司中成长，钦佩他们所做的一切，但同时，他们给了我足够的信心，坦率地说，让我成为我自己。我关注的是我想要实现的目标。我很幸运能够在微软拥有这个平台。但坦率地说，我在微软的第一份工作我觉得是最好的工作。我在微软的第二份工作也是最好的工作。

有一位绅士，现在是北达科他州的州长，当我在微软为他工作时，他说：“你知道，我们在工作上花费的时间太多了，不能没有更深的意义。”我当时大约三十出头，他说这句话时，我可能并不理解。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明白了。这就是我希望我的遗产，任何加入我们公司的人都能够将他们的个人热情与微软结合，利用微软这个平台来实现它。

我想说：“不要想着为微软工作，而要想着微软为你工作。”我明白这并不是每天都能实现。但即使你能部分地建立这种联系，那么你对工作的思考方式，你从工作中获得的意义，都会发生变化。

萨提亚·纳德拉摄影师：劳雷尔·戈利奥，彭博商业周刊你书中的信息，重启：重新发现微软的灵魂与想象更美好的未来，是将同理心与技术连接起来，同理心在工作场所，同理心在社会中。当你说“我是一个有同理心的领导者”时，这意味着什么？这如何成为你希望微软成为的核心？

同理心就是一切，对我们核心业务来说非常重要。直觉非常简单：微软需要做些什么才能保持相关性？我们必须满足客户未被满足、未被表达的需求。这是创新的源泉。因此，如果我们每天、每周、每年必须确保的事情就是保持联系。挑战在于，你不能仅仅说：“让我倾听客户。”你必须成为一个更积极的倾听者。你不能打开一个叫做同理心的按钮，然后说：“好吧，现在我将倾听客户。”

所以如果创新的源泉是同理心，那么如何以同理心领导呢？我认为这来自于你的生活经验。这就是我将生活和工作分开这一观念不奏效的地方。在某种意义上，你之所以成为你，是因为你所学到的东西，因为你在生活中经历的事情。这至少是我逐渐意识到的。并不是说我天生就具备某种同理心的能力。这只是生活的教训教会了我，而这就是我相信让我成为更好领导者的原因。

你说你使命的一部分是重新发现微软的灵魂。你如何描述你在重塑文化方面取得的进展？

我从自己是一个彻底的内部人士的立场出发。我在微软已经成长了25年，这是比尔和史蒂夫建立的公司，我对此感到非常自豪。同时，我也意识到我们可以做得更好的事情。其中之一就是整个文化的概念。在任何成功的机构中，首先你会有一个出色的想法。否则，你无法启动任何事情。然后你建立起所有这些令人惊叹的能力来强化这个想法。文化在隐性中围绕它成长。

挑战在于文化需要培养一个新想法。仅仅因为你在原始概念和文化之间有一个美丽的锁，并不意味着你可以进入下一个概念。当某人有了一次成功时，真正的挣扎才开始。

你如何重塑你的文化？

我从 卡罗尔·德韦克 和她关于心态的工作中获得了灵感。你不能说转型是“让我从A到B”——然后我将在B保持静态。它必须是一个持续更新的过程。我认为我们永远不会完成。当天我声称有任何进展时，就是我们没有取得进展的时候。所以如果你通过问“我今天的固定心态时刻是什么？”来实践，并面对它，这就是文化必须关注的内容。

你对这种固定思维中的变化非常坦诚，关于你觉得微软在哪些方面落后了。其中之一就是云计算。请告诉我们，这一过程对推动公司向前发展有多么根本，因为云计算仍在不断演变。

应对技术变革要比应对商业模式变革容易得多。我们在数据中心软件方面有一个成功的高利润业务。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已经框定了成功的样子，进展的样子，使用了特定的类别定义和利润特征。只是世界在变化。

市场本身将会变得更大，但可能会伴随不同的利润特征。换句话说，商业模式将会相当具有颠覆性。我们需要面对这一点。这就是我们在云计算中所经历的。坦率地说，我们可能有点晚才开始，但一旦开始，我们就非常迅速。如果你看看微软的最后几个层面，云计算一直是公司中增长最快的业务，即使在历史上也是如此。这很令人欣慰。成功实际上并不是通过从一个热门项目转向另一个热门项目来建立的。重要的是击球率。你会犯一些错误，你会抓住一些趋势，你会错过一些趋势。但整体能力来自于能够面对你的固定思维。

刊登于 彭博商业周刊，2017年12月25日。立即订阅。摄影师：Laurel Golio 为《彭博商业周刊》拍摄你称自己为技术乐观主义者。我与首席执行官谈过那些感到被技术创新抛弃、失位和剥夺权利的人。你能阐明将技术视为一种积极力量的挑战吗？

毫无疑问，我是一个技术乐观主义者。但就你的观点而言，所有技术和基于技术的革命都伴随着严峻的置换。我们作为受益于此的公司，以及经历这一变化的社会，有责任以清晰的眼光面对它。

每一次技术变革，我们能够带来的一个巨大好处就是更多的包容性。以今天的残疾人士或不同能力的人为例，他们无法充分参与我们的经济。举个例子，我在微软工作，有一位名叫Angela Mills的女性。她正在使用我们创建的一个新应用程序，叫做Seeing AI。它允许任何视觉障碍者基本上感知世界。你打开相机，它会告诉你你正在看什么。在她的情况下，她能够在自助餐厅准确知道自己点了什么食物。走进微软的会议室时，知道自己在正确的会议室。这些AI辅助工具使她能够充分参与公司。

另一个例子：今天科技行业有50万个空缺职位。需要在职位所在、需求情况和技能之间建立反馈循环——以及我们如何将它们连接起来。这不仅仅是关于微软。这关乎我们所有人。

当人们谈论 人工智能****时，他们几乎都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反乌托邦视角，认为其影响是负面的。你如何形成一个关于人工智能作为真正的积极力量的叙述呢？

我们必须将人工智能的挑战以及人工智能创造的机会放在首位。否认其中任何一个都是一个错误。我经常思考的一个问题是，人工智能对我非常关心的一个话题——无障碍性——意味着什么。我给你举了一个例子，Seeing AI。另一个是学习。我们最近所做的就是将人工智能工具整合到Word和OneNote的学习工具中，以帮助任何有阅读障碍的人。一旦你帮助一个在学校的孩子克服他们的阅读挑战，整个世界就会向他们开放。

我们能为肌萎缩侧索硬化症（ALS）患者做些什么，以便他们能够沟通呢？在最新发布的Windows中，我们采用了注视技术，因此，仅凭你的眼睛，你就可以开始打字、沟通。这对ALS患者来说意义重大。

即使在放射学和癌症治疗方面也是如此。识别癌性肿瘤并确保放疗只影响肿瘤而不影响健康部分是最繁琐的过程之一。这正是人工智能可以提供帮助的地方。这些都是人工智能可以推动生产力、改善健康结果、改善教育成果、提供更多无障碍性的例子。

“我的责任之一是创造一种文化，让你能够取得更多成就。……高层的语气很重要。权力中的人是变革发生的地方。”

你有一个儿子，扎因，他出生时有残疾，你一直诚实而开放地谈论这如何教会你并影响你作为领导者的角色。

扎因的出生或许是我和我妻子最大的“重启”时刻。如果你在他出生前几个小时问我在想什么，那时我可能会想，安努，我的妻子，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工作？或者我们的周末会是什么样子？那晚一切都改变了。扎因因体外窒息而出生时严重脑损伤。现在他有脑瘫。

我为此挣扎了好几年。所有我精心制定的计划都被抛到了一边。我慢慢地通过观察我的妻子及她的反应来接受这一切。她回到家中，从剖腹产中恢复过来，开着车带扎因在西雅图四处奔波，试图为他找到最好的治疗。我明白了作为父母和父亲的责任。我的责任不是沉溺于自己的情绪，而是认识到我对扎因的责任，能够通过他的眼睛看世界。实际上，我并没有遭遇什么，而是他遭遇了。这是塑造我的其中一个因素。

你和你的妻子几乎一生都认识彼此。你们基本上是在印度一起长大的。

我们的生活完全是关于合作伙伴关系。当我看到我们作为一个家庭所处的位置，或者我所取得的成就时，我无法想象没有安努的存在，她所做出的牺牲。在微软的背景下，我常常思考我们如何努力创造一个多样性和包容性的环境。很多这一切都源于我们作为一个家庭所做的选择。这让我在工作时意识到支持系统的存在。然后我在工作中所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这是我可以带回自己个人生活的满足感。这真是一个巨大的祝福。

关于女性在科技领域的问题——骚扰、缺乏进展——这是行业特有的吗？有什么措施可以激励女性留在这个领域？

在微软，我们的使命是赋能地球上每一个人和每一个组织，实现更多。如果你不代表这个世界，无论是女性还是你自己员工中的少数群体，你就无法开始这段旅程。我的责任之一是创造一个让你能够实现更多的文化。我在做什么来创造这种包容的文化——让女性在公司中感到被包容，享受产假，并在职业生涯中继续进步？我做了什么来确保同工同酬？高层的态度很重要。权力在于改变必须发生的地方。

当你看到民粹主义和本土主义的崛起，并与科技界的其他领导者交谈时，你觉得我们现在处于一个持久的时刻吗？还是说这是暂时的，考虑到你总体上是多么充满希望？

我们都必须面对的现实是，全球化，广义上使用这个术语，给世界带来了很多好处——但这些好处并没有均匀分配。即使在一个因为全球化而表现良好的国家，比如美国，这种分配也并不均匀。除非我们能够解决我们社会中的不平等——在每个国家——在美国就是“美国优先”。在英国就是“英国优先”。在中国就是“中国优先”。这就是世界的期望。没有人会因为不谈论自己国家的优先事项而当选任何国家的总统或首相。

商业领袖特别需要应对这一挑战。我们不能说，“好吧，这种民族主义的民粹主义运动只是一个过渡阶段。”我们必须将其视为我们已经进入的一个阶段，因为全球化的红利并没有为世界带来更公平的增长。

摄影师：Laurel Golio，来自彭博商业周刊摄影师：Laurel Golio，来自彭博商业周刊一个例子说明了这个挑战：我在2014年去肯尼亚参加Windows 10的发布，地点叫南尤基，距离内罗毕大约几百公里。我们使用电视白空间——电视频道之间的频谱——为这个农村社区创造宽带连接。那时，那里有互联网咖啡馆。在其中一家，我遇到了一位正在使用微软技术的绅士。他是一位大学毕业生，回到社区谋生。我问他：“你在做什么？”他说：“哦，我在解决一些数学问题。”我问：“你在这里解决数学问题是为了什么？”他说：“为了西班牙的孩子们。”哇。

然后一年半过去了。我正在访问我们在美国中部的一个数据中心。这是一个我们投入大量资本以支持全国和全球许多企业的地方。而就在离那里10英里外，没有宽带连接。所以那时我意识到，你不一定要去肯尼亚、印度或其他地方。我们自己后院也存在不平等，我们必须对此采取行动。

我们现在正在努力创建我们所称的农村宽带倡议，或称Airband，与这里的电信公司合作，为美国农村创造更多的连接解决方案，以便它能够充分参与。我们知道很多退伍军人，例如，回到他们来自的农村地区。甚至退伍军人事务部的远程医疗服务也需要宽带连接，但他们没有。解决我们在家中面临的一些紧迫挑战将非常重要，如果我们要谈论一个全球化的世界及其所能创造的所有盈余。

你在书中说：“微软是一家在美国诞生的公司。……我们相信美国梦，既作为员工亲身体验，也帮助他人实现。我们的忠诚是对一套持久价值观的：隐私、安全、言论自由、机会、多样性和包容性。……当这些价值观受到挑战时，我们将为之坚守。”这是公司共享的使命声明吗？

我是两个了不起的美国事物的产物。一个是美国科技在我成长的地方到达我，让我能够梦想这个梦想，另一个是美国的移民政策，让我能够实现这个梦想。坚持一套原则源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