腓特烈谈《金刚狼：终极一战》：福克斯“超级英雄电影宇宙”梦的破碎-腓特烈的大话堂
【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腓特烈】
一、引言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糟糕的时代。
对二十世纪福克斯电影公司而言，2017年可能是最贴近狄更斯这句百余年前的名言的一年。在2017年年初，他们为全世界的影迷贡献出了史上最好的——甚至可能不需要加上“之一”的——超级英雄电影《金刚狼：终极一战》（“Logan”）。
这部电影的成功，甚至已经不能用一般的超级英雄电影评价标准去评价——仅上映不到一周便在全球豪揽2.37亿美元的票房（3月6日统计），烂番茄新鲜度高达93%，即使是一向对娱乐电影要求严格的IMDB和metacritic，也分别为其给出了8.6和77的评价……其中，8.6分的IMDB评分在有史以来的所有真人超级英雄电影名列第二——如果将诺兰偏警匪风格、轻超级英雄色彩的《黑暗骑士》排除出“超级英雄电影”的行列，这个排名会上升至第一。
但在成功和好评背后，还有悲情和离别——扮演金刚狼的休·杰克曼已经宣布，这将是他的最后一次出演“金刚狼”，而出演“X教授”的帕特里克·斯图尔特给出了同样的声明。更重要的是，《金刚狼：终极一战》悲情的大结局，已经近乎“无情”地宣告了一点：福克斯曾经信心满满的“福克斯X战警电影宇宙”（以下简称“福克斯电影宇宙”）项目已经宣告流产。在各种原因的共同作用下，这项曾经吸引了全球影迷目光的电影计划还未诞生，便已经胎死腹中，给影迷们留下了无尽的遗憾。
本文将整体回顾福克斯X战警电影宇宙的起源、发展、衰败和终结，以下内容包含有关《金刚狼：终极一战》的剧透，请未观看本片且对本片抱有浓厚兴趣的朋友谨慎阅读本文。
《金刚狼：殊死一战》的成功背后，是整个福克斯“超级英雄电影宇宙”的解体
二、“漫画业震荡”和漫威“分销”——福克斯“超级英雄电影宇宙”的起源
谈到“福克斯超级英雄电影宇宙”，就不得不提上世纪70年代末到90年代初那次著名的“漫画业震荡”，彼时旗下拥有众多知名漫画超级英雄形象的漫威，因为漫画产业的泡沫破裂及随之而来的萧条，不得不将旗下众多知名的漫画形象的电影改编权出售给大型电影公司（而其竞争对手DC则因为华纳影业的庇护而“躲过一劫”）。其中，最早被漫威售卖的超级英雄是蜘蛛侠（出售给哥伦比亚，在哥伦比亚被索尼收购后归索尼所有）——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漫威就丢掉了蜘蛛侠的影视改编权。
蜘蛛侠是漫威旗下人气最高、也是最早被出售影视改编权的超级英雄形象。而最早的“蜘蛛侠”真人影视是1977年由哥伦比亚和CBS电视台一同出品的电视剧《超凡蜘蛛侠》。
而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这种分销变本加厉。除了蜘蛛侠外，其他被漫威出售电影改编权的角色还包括出售给二十世纪福克斯的X战警（包括关联的死侍和牌皇）、神奇四侠（先出售给新地平线和康斯坦丁，后卖给福克斯），以及出售了有限改编权的刀锋战士（出售给新线，已收回）、夜魔侠（出售给福克斯，已收回）、银影侠（真人电影改编权属于福克斯，动画电影改编权由福克斯和迪士尼共有）、红女巫/快银（出售给福克斯，漫威保有部分改编权，各自在无涉对方电影版权的情况下独立改编）、绿巨人（环球，已收回）、美国队长（哥伦比亚-三星，已收回）和海王纳摩（环球，据称已收回）等。[1]
如果说漫威是这次动漫业震荡的最大输家的话，那最大的赢家毫无疑问是二十世纪福克斯——福克斯借由此次收购，获得了整个漫威旗下质量最高、人气最佳的“X战警”系列（包括绯红女巫和快银）[2]、死侍、牌皇，以及后来的神奇四侠等高质量的超级英雄IP。可以说，以这部分超级英雄资源的价值，在漫威和DC之外成为超级英雄电影的“第三方势力”，甚至是建设福克斯自己的超级英雄电影宇宙，是绰绰有余的。
目前漫威卡通形象影视改编权分布。如图所示，购买了大量优质IP的二十世纪福克斯可谓此次分销的最大赢家[3]
不过，在手握如此优质的超级英雄IP的情况下，与其竞争对手们相比，福克斯的真人超级英雄电影计划慢了可谓不止一步。直到2000年，福克斯才投拍了旗下的第一部超级英雄电影《X战警》。
不仅如此，福克斯的超级英雄电影计划，甚至还受到过来自其他电影公司的“荼毒”——1994年，彼时“神奇四侠”系列的“东家”、早已破产的新地平线影业和水土不服的德国康斯坦丁影业投拍了第一部真人《神奇四侠》电影，而该片由于质量不佳甚至未能进入院线，直接以录像带形式发售，即使如此，该片仍然在美国影迷心中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漫威老爹”斯坦·李甚至称本片根本就不该被公开发行。[4]这部质量奇差的“烂片”给整个“神奇四侠”系列的影视化改编造成了不小的“污点”，以至于当福克斯刚接手“神奇四侠”时，有不少资深漫迷甚至称其为福克斯手中的负资产。
94年的《神奇四侠》堪称超级英雄电影史上最大的“惨剧”之一，该片IMDB评分仅3.9，甚至连“神奇四侠”漫画形象创作者斯坦·李都对其嗤之以鼻。有趣的是，这部未曾公开上映的《神奇四侠》却和中国观众有着“不解之缘”。在2005年福克斯的《神奇四侠》上映前，国内的不法盗版商曾用这部十一年前拍摄的《神奇四侠》冒充福克斯版《神奇四侠》进行“提前公映”。
三、福克斯“超级英雄电影宇宙”的发展
但福克斯的“慢动作”也为其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其没有重走其他超级英雄电影不断重启的老路。
在漫威的凯文·费奇提出他天才的“漫威电影宇宙”计划之前[5]，绝大多数电影公司的超级英雄电影，都在走着“多部曲，再重启”，即先选择一批演员拍摄几部系列电影，在这部分演员弃演后，再重新选择演员重启系列电影。无论是华纳的超人、蝙蝠侠系列，还是索尼的蜘蛛侠系列，皆是如此。而福克斯没有陷入一再重启的怪圈，在早期的X战警三部曲于2006年完结后，福克斯没有对X战警系列“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而是保留了原演员班底，“伺机待发”。同时，福克斯还制作了两部“神奇四侠”系列电影，虽然整体上质量称不上上佳，但至少洗刷了之前新地平线版“神奇四侠”造成的消极影响，也捧红了出演本片的克里斯·埃文斯、杰西卡·阿尔巴等明星。
在竞争对手漫威的电影宇宙已见雏形时，福克斯也开始了自己的电影宇宙计划，即“福克斯的漫威电影宇宙”，亦称“X战警电影宇宙”（Fox’s ‘X-Men’ Movie Universe），根据原计划，X战警将是这一电影宇宙的核心，而死侍等角色也会加入相关项目。[6]2009年的《金刚狼》虽然被认为是一次“无聊”且“衰退”[7]的尝试，但本片至少完成了启动整个福克斯电影宇宙的任务。在《金刚狼》片中，另外两位福克斯旗下重要的超级英雄死侍和牌皇纷纷亮相，而原X战警系列中的重要角色X教授（帕特里克·斯图尔特出演的老年版）、镭射眼也出演了本片，从而整体上为之前的老“X战警三部曲”和未来的新X战警以及福克斯电影宇宙做了必要的串联。
《金刚狼》中出现的两位福克斯电影宇宙计划中的重要角色，瑞安·雷诺兹饰演的韦德·威尔逊（即后来的“死侍”）和泰勒·克奇饰演的雷米·勒博（即“牌皇”）
2011年的《X战警：第一战》和2013年的《金刚狼2》则是两次相对而言更成功的尝试，前者在不影响电影基本走向和剧情的情况下启用了一批人气颇高的新演员，而后者则为福克斯电影宇宙在剧情上做了足够的铺垫。最终，福克斯电影宇宙的第一个成品《X战警：逆转未来》在2014年上映，本片取得了不错的口碑、高额的票房，同时也让整个业界“刮目相看”——原来电影宇宙不仅可以像漫威一样多个角色进行联动，也可以像福克斯一样，让一个角色在不同历史时期的身份进行联动。可以说，2014年是整个福克斯电影宇宙的极盛之年，福克斯电影宇宙的未来似乎一片光明。
四、剧情作梗、扩张失败和演员弃演：福克斯电影宇宙的衰败
然而，“盛极必衰”的诅咒却就此降临在了福克斯身上。对于构建“电影宇宙”而言，稳定的演员阵容、连贯系统的剧情以及质量有保证的超级英雄个人电影缺一不可，但在2014年之后，福克斯在这三个关键环节上都出了问题。
首先，对于福克斯来说，最大的“灾难”，莫过于诸多核心演员的弃演。与竞争对手漫威、华纳多选择70后、80后的壮年演员出演超级英雄相比，福克斯在这一点上可谓是“先天不足”，出演“老年X教授”的帕特里克·斯图尔特爵士生于1940年，而出演“老年万磁王”的伊恩·迈凯伦爵士则生于1936年，两人今年（2017年）已经分别是77岁和81岁的高龄，其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其签订长期合同，出演高强度的动作电影。而整个X战警系列中人气最高的“狼叔”休·杰克曼，也因为出演“金刚狼”而被迫进行的长期超负荷的身体锻炼。
除了失去“金刚狼”、“X教授”和“万磁王”外，福克斯还未能就“牌皇”的独立电影与演员泰勒·克奇达成一致，被迫将已经在《金刚狼》中出演过牌皇的泰勒·克奇换成了身材、气质等差异较大的钱宁·塔图姆，这样的演员更换无异于电影重启，且福克斯在洽谈过程中完全处于被动，完全没有竞争对手漫威在更换“战争机器”时的从容，导致“牌皇”项目至今都不见踪影。
其次，2014年的“逆转未来”虽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却也在剧情上为整个福克斯电影宇宙挖了个巨大的坑。该片最后颇为温馨地设置了金刚狼从变种人学校醒来的剧情，给长时间充满了悲剧色彩的电影增加了温暖的效果。
但温暖之后的剧情时间线却有着严重的问题——根据该时间线及相关电影剧情的设置，整个“福克斯电影宇宙”以《逆转未来》中的标志性事件以魔形女枪杀崔斯克与否的“闪点”分为了两条时间线，但无论是哪一条时间线，詹姆斯·迈卡沃伊、迈克尔·法斯宾德为代表的中生代演员扮演的新X战警电影（《X战警：第一战》、《X战警：天启》等）时间点都发生在以帕特里克·斯图尔特、伊恩·迈凯伦等为代表的老演员出演的电影（老X战警三部曲，也包括《金刚狼3》）时间点之前。
而死侍、牌皇等原本即将加入福克斯电影宇宙的新角色出现的时间点，却是在X教授年老之后，特别是死侍，在两条时间线上均比X教授年轻30岁左右。这导致从时间线上，死侍、牌皇等角色与三十多岁的X教授、万磁王等人完全没有交集，根本无法和属于中生代演员们出演的“新X战警”产生碰撞，想靠中青年演员展开福克斯电影宇宙不符合最基本的逻辑，而出演老X战警的老演员们又纷纷弃演，特别是几位核心角色的弃演，更使得福克斯在进一步搭建电影宇宙时完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最后，福克斯扩张“电影宇宙”的重要环节——《神奇四侠2015》遭遇了惨败，其失败程度堪比1994年版那部被斯坦·李老爷子诅咒过的《神奇四侠》。福克斯原本在2005年和2007年分别拍摄了两部《神奇四侠》，虽然质量一般，但至少没遭到太多诟病，将其加入电影宇宙也未尝不可。然而，由于05版《神奇四侠》的主演、“霹雳火”的扮演者克里斯·埃文斯已在2011年转投漫威旗下扮演“美国队长”，在失去重要演员的情况下，福克斯被迫重启《神奇四侠》系列电影，而其重启方式简直称得上匪夷所思——出于所谓的“政治正确”，福克斯竟然将“霹雳火”的演员换成了黑人演员迈克尔·巴卡里·乔丹！
为了“政治正确”，增加影片中的少数族裔演员，将部分原本是白人的角色换成黑人出演可谓是好莱坞现今的“潜规则”之一，但福克斯这次的“政治正确”已经到了矫枉过正的地步。
在《神奇四侠》原作中，“霹雳火”不但是白人，其同样也是另一名重要角色“隐形女”的亲弟弟，而《神奇四侠2015》却制造了姐弟俩一白一黑的乌龙，为了解决乌龙，福克斯又强行更改了剧情，将“霹雳火”与“隐形女”从亲姐弟改为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姐弟，这样的改动自然难以服众，而两名演员在相貌上的差异，也让喜爱埃文斯“颜值”的神奇四侠系列影迷对电影设定极度不满，再加上电影本身在剧情等问题上的纰漏。最后，《神奇四侠2015》以超过1.2亿美元的预算，全球仅斩获1.6亿的票房以及区区4.3分的imdb评分，福克斯因此片蒙受了数千万美元的损失。之后的“神奇四侠”项目也因此搁浅，同时，“四侠”们也被迫与整个福克斯电影宇宙脱钩。
左：克里斯·埃文斯扮演的“霹雳火”；右：迈克尔·巴卡里·乔丹扮演的“霹雳火”。《神奇四侠2015》的失败是多方面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但关键角色“霹雳火”的选角是招致影迷不满的最重要原因。
五、《金刚狼：终极一战》：福克斯电影宇宙梦的终结
在电影《金刚狼：终极一战》中，金刚狼与X教授以最壮烈的方式“尘归尘，土归土”，这两名对于X战警系列而言最为重要的灵魂角色的死亡也意味着，福克斯的电影宇宙梦从此彻底破碎，在整个电影宇宙的核心角色死亡的情况下，将死侍、牌皇等角色引入X战警系列的时间线既不可能，也没有意义。
此外，福克斯之后也不太可能再拍摄一部时间线在《金刚狼：终极一战》之后的“X战警”系列电影，因为并没有其他“X战警”角色有如同金刚狼或X教授一样的魅力或重要性。福克斯可能就X战警系列再做的文章，只能是在《金刚狼3》剧情之前继续尝试“前传”的拍摄，但悲凉的结局已然注定，对于知道了结局的影迷而言，观看《金刚狼3》这部悲剧电影的前传，滋味恐怕不会好受。
《金刚狼：终极一战》在北美放映时，其贴片放映了《死侍2》的预告片。《死侍2》的前集、2016年的《死侍》作为史上票房最高的R级电影，为福克斯挽回了《神奇四侠2015》带来的损失，但从现状来看，这部电影已经不可能像原计划一样加入福克斯电影宇宙了。未来的大荧幕上，观众将只能看到“贱贱”一人孤单“耍贱”，而无法看到他实现在《死侍》电影中所做出的要与“狼叔”飚戏的承诺了。
死侍与金刚狼的再次交手已不可能
归乡的不仅是“暮狼”，还有福克斯未竟的“超级英雄电影宇宙”梦。对于《阿凡达》系列延期、手头已无优质电影IP的福克斯而言，未来的几年，或许将格外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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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Hass, Nancy (August 11, 1996). “Marvel sets up division to put its own charac++ters into movies”. The New York Times.
2.在“排行者”网站最近评出的美国动漫“超级英雄排行榜”上，金刚狼的人气高居第二，仅次于长期以来人气几乎“无可撼动”的蝙蝠侠，而死侍同样进入了前十。此外，排在该榜单前二十的、由福克斯享有改编权的超级英雄形象，还包括罗莎女（第14）、X教授（第17）、牌皇（第18）、万磁王（第19）、夜行者（第20）。对于超级英雄数量远少于漫威和DC的福克斯而言，这样的成绩已相当可观。见RANKER. ” The Best Comic Book Superheroes of All Time”. http://www.ranker.com/crowdranked-list/best-superheroes-all-time.
3.Johnston, Matt（Feb. 10, 2015）. “Which movie studios own which Marvel characters all in one info graphic”. http://www.businessinsider.com/marvel-characters-by-movie-studio-2015-2.
4.Ito, Robert (March 2005). “Fantastic Faux!”. Los Angeles. p. 108.
5.关于凯文·费奇和他的漫威电影宇宙计划，参见笔者前文《影视联动不应只是“看上去很美”》，http://www.guancha.cn/feiteliededajiangtang/2016_12_27_386257_s.shtml。
6.Yaniz Jr, Robert(Feb 04, 2014). ” ‘Deadpool’ Will Be Part of Fox’s ‘X-Men’ Movie Universe”. http://screenrant.com/deadpool-x-men-movie-universe/.
7.Patrick, Seb(Feb 12, 2014). “How Fox is building an X-Men movie universe”.
http://www.denofgeek.com/movies/x-men/29210/how-fox-is-building-an-x-men-movie-universe#ixzz4b5DICfT8.
8.Ryan, Make (9 September 2012). “Hugh Jackman, ‘Prisoners’ Star, On His Everlasting Love for Wolverine”. The Huffington Post. http://www.huffingtonpost.com/2013/09/09/hugh-jackman-prisoners_n_3896582.html.
9.Nugent, Jogn (5 October 2016). “The next Wolverine solo movie is titled Logan”. Empire. http://www.empireonline.com/movies/wolverine/wolverine-solo-movie-log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