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峰：日本制造快速衰落，“企业家精神、工匠精神”黯然失色
【文/ 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侯峰】
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我们全面深化改革，就要激发市场蕴藏的活力。市场活力来自于人，特别是来自于企业家，来自于企业家精神。”十九大前，国务院于2017年9月25日推出《关于营造企业家健康成长环境弘扬优秀企业家精神更好发挥企业家作用的意见》。
党中央的表态与文件是建立在理论自信、道路自信、文化自信、制度自信，四个高度自信基础上的。也是建立在对中国现实的深入了解上的。中国有不少成功的国企、私企，他们都具有企业家精神，值得其他企业学习。然而，有些舆论却把企业家精神局限在私企，甚至局限在国外的企业，乃至日本等少数工业发达国家的企业上。
事实真是如此吗？
就在9日，《日本时报》又披露，东京地检特别搜查部已经对涉事公司、日本四大承包商之一的“大林组”（Obayashi）立案展开调查，该公司涉嫌在竞标该磁悬浮高铁工程项目中存在欺诈行为。
日本大规模造假事件层出不穷，日式“企业家精神、工匠精神”黯然失色
近来被炒得沸沸扬扬的日本神户制钢株式会社造假事件，在媒体不断深挖过程中，发现神户制钢造假事件绝非个案。日本社会性、体系性造假由来已久，短短数周时间，日本跨行业、体制性造假黑幕被越揭越大，持续发酵，引起国际社会广泛关注。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意识到，日本的“体系性”造假由来已久，甚至不得不怀疑，日本精致的造假精神本身就是日本“企业家精神”、“工匠精神”神秘面纱背后的一部分。
先是神户制钢所篡改产品数据的造假事件尚未平息，日本政策性金融机构“商工组合中央金库”，又被曝出融资业务大面积造假的丑闻，引发了日本民众的震惊和愤怒。商工中金系统造假可谓历史上从参与规模，到涉及金额，算得上世界名列前茅的财务造假“壮举”；神户制钢系统性造假，更是创造出人类历史最大规模的产品参数造假丑闻。
紧接着，日产汽车让无资质人员充当质检员的内部造假行为，导致日产汽车公司大批量召回，和在日本本土停售日产汽车并停止日本国内全部6家整车工厂的出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日斯巴鲁汽车更为恶劣行径被揭露出来，斯巴鲁采用日产类似手法“糊弄”安全检查达30年，同样导致大规模召回事件。
仅不到一个月日本就已经曝出了4起大规模造假事件，已经不是偶然的小概率事件了。
日本企业造假行为不但在企业内部呈现集体参与、广泛渗透的趋势，从行业分布来看也已经从单一行业向多个行业蔓延，而且规模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其实近年来日本企业的造假和质量问题曾经引起过广泛关注，丰田刹车门召回事件被美国政府处于有史以来最高，12亿美元的罚款而闻名于世；高田气囊爆炸致死质量事故创下迄今汽车行业规模最大的召回案，索赔案，殃及几乎全球19家车企，召回过亿辆汽车，而且至今仍在发酵中；三菱汽车燃油经济性测试中造假；铃木汽车被爆出存在对燃效数据修改；以及前文提到的日产工厂内部使用无资质员工参加质检；以及与日产汽车一样，斯巴鲁被揭露长期违背“由认证检验人员检验”规定的系统性造假等。
2017年11月28日，全球最大碳纤维生产商日本东丽公司发布消息称，旗下汽车轮胎子公司曾在长达近8年的时间内，篡改制品的检查数据。东丽公司社长日觉昭广更表示，若非神户制钢造假丑闻，不会公布篡改数据。
敢问日本“不会公布篡改数据”的企业还有多少？
除了日本最赚钱的汽车行业外，另一个沦陷的行业是日本造船业，曾经一度是世界造船业的老大，三菱重工、佐世保重工、NKK船舶、川崎重工制造的船舶在近年都发生过船体裂缝、机舱爆炸、甚至在大洋中断为两节的重、特大质量事故，直接导致日本造船业每况愈下。
2008年，当时世界上最大的集装箱船之一，三菱重工的力作舒适号（MOL Comfort）下水，这一由日本设计、日本建造、入日本船级社、日本船东、日企运营，可以说是日本造船技术集大成者和最高水平的杰作，日本造船业的骄傲，并且由具备“企业家精神”的日企经营，工匠精神的日本员工操作，纯日本血统，当时有一种天下第一风光无限的感觉。
可仅5年，它却以一种极为罕见，极其悲壮的形式，走到历史的尽头，于2013年6月17日，搭载着7000多个标准集装箱，在前往沙特吉大港的途中，从中间一断两截，又燃起大火，最终葬身大海。
日本的骄傲， “舒适”号（MOL Comfort）最终留给世界的记忆，图片来源：作者收集，下同
此外，据报道，日本农协的兵库县地方总部承认用次等牛肉冒充的神户牛；一年内已5次，日本自卫队重大飞机事故频频发生；特别是媒体披露的日本核污染海鲜产品流向海外市场，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今年，越南最长跨海大桥成了网红，原因是，“日本给越南援建的大桥快沉了”……
原来这座号称是东南亚最长的跨海大桥，是日本援助约合人民币30亿元修建的。不过现在，工程尚未完全竣工，据越南媒体报道称，这座桥好像看上去正在“缓缓下沉”。虽然越南媒体有所夸张，但当时确实有些质量问题，需要解决。
无独有偶，据欧洲时报网报道，英国大西部铁路公司今年采购的日本日立公司生产的全新高铁列车近日在首次运行中出现多个问题。该列车是英国大西部铁路公司（GWR）斥资57亿英镑从日本购买的，未来预计将服役27年。欧洲时报网分析称，第一天就出了这么多问题，怎么坚持27年？
2017年日本出口英国的高铁首秀，车厢内空调变成了水帘洞
日本体系性造假和产品质量丑闻不断，让人不由得开始反思一度被捧上天的日本企业家精神、工匠精神是否有资格成为中国企业模仿、学习、崇拜的楷模。
“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
日本商工中金所有100家营业点中有97家存在造假行为，参与造假人员多达500人，造假次数4609次，涉及放贷总金额约人民币420亿元，据信造假历史可能长达十年之久。
日本神钢前员工爆料，在铝制品上类似的造假行为其实在40年前就已开始，而钢制品则至少要追溯到30年之前，并且在神钢内部还有一套完整的造假操作流程。
日产汽车的不当质检在上世纪90年代成为普遍现象，最早可追溯至1979年。
全球最大碳纤维生产商日本东丽公司旗下汽车轮胎子公司曾在长达近8年的时间内，篡改制品的检查数据。
可见，上述日本企业的造假事件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无独有偶，另一个被奉若制造业神明的德国，近年也曾披露出大众汽车尾气排放体制性大规模造假事件，以及近来宝马、大众、宝马、奥迪、保时捷密谋垄断市场的丑闻。
难道不择手段，唯利是图，是这些日、德著名企业共有的“企业家精神”？是企业高层到底层共同参与造假的“工匠精神”？
马克思曾有“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的论断，如果一味逐利，“企业家精神”、“工匠精神”当然就会走样。适度追求利益，可以推动企业进步；但过于“唯利是图”，反而会将力气花在造假上，因为这是看上去“成本最低”的方法。而且在很多时候，只靠“市场”不能揭露这样的造假行径，没有外力的干预，造假就会成为无法自我医治的顽疾。
中国国企有自己的“企业家精神”与“工匠精神”
现阶段中国某些产品与西方的差距并非中国缺乏企业家精神、工匠精神，而是后发国家与先发国家无法避免的技术积累程度与发展阶段性时间差造成的。西方发达国家利用各种专利、非专利保护、品牌和市场垄断地位，以及国际贸易游戏规则霸权，维护其高额垄断利润，使得后进国家在没有国家雄厚财力支撑，没有产业政策导向的情况下，很难逾越发达国家人为设置的技术、资本、贸易和规则壁垒。
例如光电子产业是技术密集、资金密集、专利密集、协议标准密集的高垄断性产业，当年日本、韩国和中国台湾无一不是在政府大力扶持下，在长期巨额亏损后挤入这一高利润产业。2003年15寸液晶显示器起价3000元，2005年京东方5代线液晶屏量产后，市场价格跌至1000多元。
在政府的不懈支持下，京东方长期亏损，但不忘初衷，持之以恒地研发推出自己新一代产品。2015年，京东方10.5代线开工，中国一跃成为全球显示器产业第一大国，打破日韩的垄断地位，京东方股价因此狂升，终于开始收获巨额红利。
高尖端的新兴产业技术进步离不开国家远见卓识的产业政策。某些产业没有不惜血本的国家意志和投入，再伟大的企业家精神也不可能突破发达国家拥有的先发优势，资本、技术专利、标准规则和贸易壁垒。
绝大多数产品只有高投入，才可能保证高品质，进而获得高额利润。自由市场经济，单纯靠企业自身积累，几乎无法突破财大气粗跨国公司的垄断地位，发展中国家很难追赶，超越发达国家。战后跻身发达国家俱乐部的后发经济体，无一是单纯靠企业在自由市场竞争成长起来的。过分相信市场的作用，只会让发展中国家自动跳入“中等收入陷阱”。
近年来的经验表明，许多产品不是中国人做不出，做不精，而是在你实力不足够雄厚的时候，卖贵了没人买，卖便宜了，就没有足够的利润保证品质。这与企业家精神、工匠精神没有必然关系。
以高铁为例，如果中国是纯自由市场经济，那么中国的高铁市场，就像轿车市场一样，早就被西方跨国公司所垄断，满街跑的都是万国车，不可能发展出自主品牌的高铁技术。中国汽车国企混合所有制改革30年来，并没有拿市场换回什么像样的核心技术，三大三小汽车国企，至今没有开发出一款在国际市场上站住脚的自主品牌汽车。
近期陷入困境的新飞电冰箱，曾是中国冰箱界的龙头国有企业，引进外资进行混合所有制改造后，一步一步走向了绝境。
国有汽车企业以及新飞这样的大型国企，最缺的不是企业家精神，而是敢于走出自己道路的四个自信。
中国国企研发自主知识产权的卫星导航系统、空间站、探月、超级计算机、量子通信、网络通信标准、高铁、大型运输机、客机、隐形战机、预警机、战略战术导弹、潜艇、核能、水电、清洁能源、超级工程等等，无不充满中国自信、中国智慧、中国技术、中国精神、中国效率，一起构成中国的企业文化。
《观察者网》去年曾经刊文《中国高铁立硬币9分钟不倒 日本新干线也做了一个试验：立不起来》。高铁工程是一个产业链很长的系统工程，从工程勘探设计，土建施工，每一条铁轨、每一块无砟轨道的弹性枕床，电弓接触网系统、动力系统、车厢系统、轮轴、以及信号控制系统都需要极高的精密度，才能保证300多公里的时速，硬币屹立不倒。这从一个侧面说明中国制造，特别是国企的精益求精，一点也不比日本人的所谓企业家精神、工匠精神差，或者说国企也能孕育自己的企业家精神和工匠精神，而且往往能避免私企“唯利是图”的弊病。
近20年，中国建造许多震惊世界的超级工程，截至2017年8月，全球桥面高度最高的10座超级大桥，有八座在中国。连接香港、珠海、澳门的港珠澳大桥是迄今为止世界上总体跨度最长、钢结构桥体最长、海底隧道最长的跨海大桥，开创了世界桥梁建设领域的多个第一。
中国还承建了包括非洲首条电气化铁路，连接埃塞俄比亚和吉布提两国首都的亚的斯亚贝巴-吉布提铁路（亚吉铁路）等许多大型国际工程，都展示中国企业的质量和效率。
中国高铁的成功以及中国产业全方位崛起离不开中国计划经济时代的长期技术、人才、资本的积累，改革开放后中国政府充满战略远见的产业政策、合理投入、国际交流借鉴、和明智的市场干预机制。
在他们的身上，我们也能看到中国工农红军长征的革命精神，不畏强敌的上甘岭精神，新中国建国初期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大庆精神，为国家不计个人得失忘我牺牲的两弹一星精神，改天换地的大寨精神，和敢为天下先、精益求精的改革创新精神等，这些共同打造了中国成功企业的文化。
没有为国家、为民族勇于担当，敢为天下先的国企文化，中国高铁不可能在短短十年内超越西方发达国家成为世界第一的高铁大国。
此外，中华文明历久不衰，中华民族勤劳智慧，中华文化丰富传承，以及充满活力、动员能力的共产党组织体系和政府高效行政能力，构成了中国质量，中国效率，中国速度不可或缺的意识形态，其精神价值一点不比日本的企业家精神、工匠精神逊色。
企业家精神已无力挽救日本制造的衰落
改革开放初期，中国的家电市场基本被日本品牌所垄断，像东芝、日立、松下、夏普、索尼、三洋、NEC、富士、卡西欧、佳能等等成了中国人追逐的世界名牌。
然而中国老百姓耳熟能详的日本名牌企业，如今大多处于亏损、变卖品牌或资产的状况。甚至包括最赚钱的智能手机产业，以及计算机、家电产品等要么主动退出市场，要么被中国包括台湾企业、韩国企业并购。
曾经实力无比雄厚的东芝，把80%的家电股权卖给美的，近日在抛售机械、智能电表业务之后又把显示器业务的东芝电视贱卖给了海信，同时还在出卖其核心业务，半导体产业。
海尔并购日本三洋洗衣机；长虹瓜分三洋电视业务；富士康并购夏普，联想收购NEC、富士通，占据日本计算机市场的近半壁江山。
曾经打遍天下无敌手，不可一世的日本家电产业如今走到了穷途末路。看来企业家精神并没有吹的那么神，更不能当饭吃。
事实上不仅白色家电产业，在绝大部分尖端产业技术领域，日本已经被中国甩在后边。
30年前，改革开放初期。中国连最简单的民生产品，如蛤蟆镜，收录机都要进口，日本产品充斥中国市场，到如今，差不多在所有工业领域，中国相对于日本，都已经实现了赶超：太空站、探月、载人航天、北斗导航、气象卫星、运20、C919大飞机、核电、水电、风电太阳能、特高压输变电、10拍瓦超强超短激光、第五代通讯技术及标准、网络设备制造、智能手机、无人机、超级计算机、高铁、工程机械、港口设备、造船、深海探测、可燃冰开发、量子计算机、量子通讯、微信、电子商务、手机支付、共享单车，等等；更不要说核武器、战略核潜艇、洲际导弹、预警机、东风21、东风26航母杀手，关岛快递、歼20 隐形战机、直20武装直升机、和即将首飞的轰20隐身战略轰炸机、055万吨导弹驱逐舰、航母等等。不经意间，中国已经全面超越日本。
在全部200多个科技门类中，中国有180多个超过日本。资金、人才是一个国家科技发展的双引擎发动机，今天中国的科技投入研发支出已经是日本两倍，人才储备更是把日本远远甩在后边。
1991年美国GDP是中国的14.7倍，日本是中国的8.5倍；2001年美国是中国的7.6倍，日本是中国的3.1倍；2010年中国GDP超过日本；2011年美国是中国的2.1倍，中国是日本的1.2倍；2016年美国是中国的约1.5倍，中国GDP是日本GDP近3倍。
日本从一个自喻为旭日东升的国家，正在走向“没落的发达国家”。1995年日本巅峰时期人均GDP世界第三位，到2015年下滑到24位， 20年间先后被大约20个国家超越。
工匠精神、企业家精神无法改变日本“失去三十年”的颓势。是把盲目崇拜发达国家，人为编造的日本以及西方制造业神话请下神坛的时候了。
“我们不‘输入’外国模式，也不‘输出’中国模式”
回顾1949年新中国建国初一穷二白的工业基础，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全国人民万众一心，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在敌对势力环伺、封锁的恶劣地缘政治环境下，仅用二十多年时间，就实现西方国家用了百年完成的原始积累。到改革开放前初步建成完整的工业体系、国民经济体系、普及义务教育与科研体系、和包括战略威慑能力在内的国防体系。在此基础上，改革开放进一步释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活力，中国国民经济、产业技术、科研教育、社会文化全面崛起。
过去100多年，早已实现工业化的日本在工业实力、人才培养、科技积累、和科研投入上很长一段时间遥遥领先于中国。而且，西方经济学理论上认为，日本资本主义自由市场经济比中国社会主义计划经济更有活力，日本的私有企业，比中国的国企更有效率，日本的企业家精神更勇于创新，日本的工匠精神，更能够制造出世界一流产品。
但事实告诉我们，日本制造业明显走在衰落的道路上，而中国制造正在不断取得辉煌的成就。
新中国建国以来取得的辉煌成就离不开伴随着国家发展成长起来的无数企业家，科研人员和一线工作者的奉献。他们身上所展现的自力更生、艰苦奋斗、顽强拼搏、无私奉献、精益求精、敢为人先的优良传统和创新精神不弱于任何一国的企业家精神、工匠精神，是中国快速崛起不可或缺的法宝。
当然，西方国家在制造业方面，仍有不少领先中国的地方，我们还是要谦虚地学习，但并不需要“输入”或“膜拜”外国的某种模式。同时，我们也不会强求别人学我们的模式，工业发展虽然有客观规律，但各国也有各国的国情。
新中国建国60多年的发展经验，中国共产党90多年的奋斗历程，中华民族5000年文化传承，是其他国家无法具备的。我们应该在此基础上，不断发扬光大中国特色的企业文化，把中国自己的事情做得好上加好，不辜负前人创造的条件。也希望其他国家，能够找到适合本国企业发展的土壤，孕育出自己的“企业家精神”和“工匠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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