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们讲个听着有点“粗俗”的故事,你们自己琢磨一下里面的内涵_风闻
观察者网用户_244148-2018-12-28 18:14
某个朝代的某地有一家超大型的青楼,或者说窑子,里面有许多位妓女和妓男。
因为这家青楼名声在外,所以无数想“躺着就能赚钱”的“细皮嫩肉”们纷纷来此卖身。
这家的老鸨子想赚钱,准确点讲是想在现有的皮肉生意+消遣生意上,再扩张一下增值门路。
毕竟基本上没人跟钱过不去,对不对?
龟公给老鸨子出了个主意,说我们挑里面最有人气的“头牌”与“红牌”们来举办一场永远没有结束的竞赛。嗯,永远不会结束的竞赛。
这个竞赛很简单,把这些妓女和妓男们都贴上不同的标签,先做一个细分。
什么“清倌人”,什么“头牌里的头牌”,还有“去年的红牌”,以及“XX家庄主都点过的妙人”,诸如此类。
然后我们让这些妓女和妓男招呼各自的“恩客”、“入幕之宾”乃至“只能看不能摸”的客人们,告诉他们如果自己在这个竞赛上拿不到名次,以后恐怕自己就没法出来“接客”,甚至要沦为给其他妓女妓男们端茶倒水的“奴婢”。
为了让这些妓女妓男有更大的动力推进这件事,老鸨子威胁他们说自己是会真的做这些事的。
很快,在这些“婊子”们的感情攻势下,几杯水酒下肚的客人们,特别是其中大部分只能听听他们/她们唱小曲的人,大起怜悯之心,纷纷慷慨解囊。
没错,竞赛的具体比赛方式,就是简单粗暴的砸银子。
哪位“小姐”或者“小生”被砸的银子多,哪位就能拿到名次。
当然,为了保证客人们对竞赛的热度不减,这些青楼里的人会使出各种招数。
比如时不时突然出来唱几句,抛个媚眼。
又或者随机抽奖,在大堂里坐着嗑瓜子的人也有一定的几率能把他们or她们抱在怀里说几句话。
如此往复,客人们沉迷其中无法自拔,青楼也赚得盆满钵满。
反正不管那位妓女或者妓男获胜,当然,也只是一时的获胜,“落后”和“领先”的各路角儿被砸到的所有银钱,都是一文不落的进了老鸨子和龟公的荷包里。
听老一辈人说过这世上有稳赚不赔的生意,大概就是这样吧,老鸨子和龟公望着放在账房里的金子银子,各自的脑海里同时浮现出这个相同的想法,继而相视一笑。
到后来,青楼两边的糕点作坊、布匹首饰等等一些店,也看得眼热,纷纷加入竞赛,跟青楼一起做庄家。青楼又多了个收钱的来源,当然乐意。
这些布庄、糕点作坊等等各路商家,也能借此扩大知名度,顺便增加自家的销量。
因为这个竞赛现在的比赛方式,不仅是砸银子,还可以通过比拼购买这些商贾的出产多少,一样可以决定胜负。
这样一来,一场竞赛,举办得皆大欢喜。作为大赛举办方的那家青楼,还有加盟方的各路商家,都是坐着把银子挣了。
妓女妓男呢,这下连卖身都不需要了,只要皮囊好,穿着衣服就能引得客人们掏腰包。
至于客人们,他们倒也未必就是看中了这些妓男妓女,更多的是在掏出荷包把银子拍出去,然后听到助威的对象一声“官人好阔气”或者“官人威武”之后,收获了平常难以感受到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而这个竞赛,是没有截止日期的。竞赛火了之后,带动了整条朱雀大街上的各路商家。
有给青楼做条幅的印刷坊跟着翻身,还有卖各类竞赛实况新闻的贩夫走卒。一个竞赛,让一整条街的生意都火爆了起来。
隔壁另一条街上,快要倒闭的书院,看到这家青楼的这个架势,也心思活络了起来。
于是这家书院,又发动各类吃不上饭的酸腐文人,搞了个论辩大会。这个大会比赛的内容,通俗点说,就是吵架。
大家花钱买票进书院,听一群连“官身”都没有的人,在那里胡吹各类事情。
从礼部员外郎买了一栋宅子是不是犯了国法,到远方蛮夷是不是对我国有不轨之心,凡是能上街头报馆的内容,这些酸腐文人都能说出个七七八八。
而且乍一听,还都很有道理。
酸腐文人们隔三差五会事先选定一个题目,然后围绕这个题目,各自“扮演”不同观点的人,然后聚在书院里的孔夫子像前,摆起架势吵一整天。
书院的院子里围着的老百姓们,也听得懵懵懂懂,大家觉得所谓的“文曲星”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看这个个如同斗鸡一样的架势,还挺厉害的?
务农的,跑商的,做工的,自此开始也都每天来此,听几段“吵架”和“论辩”,感觉不仅凑了热闹,自己也接触了“国事”,哪怕听不懂,沾沾“文曲星”们的文气,也是极好的。
酸腐文人们呢,一看有这么多人来听,也都觉得自己不大不小也是个人才了。
哎!看来朝堂诸公,跟我也就是工作的地方不一样而已嘛!
这个论辩大会火起来以后,书院这条街上卖果子的,卖肉的,卖鱼卖虾的,乃至药铺什么的,也都加盟了进来。
就像隔壁那条街的青楼,以及青楼的生意伙伴们那样。
有了这两个榜样在前,其他的什么斗鸡场,还有什么听戏的瓦舍,也都有学有样。
这下子,大家的生意都上了一个台阶。
市面上也热闹了,每天满大街都是人,一片繁华之景象。
人人欢喜,人人都感到为这个热闹人间出了一把力,大家都觉得“与有荣焉”。
所以,到底是谁真的赚了,谁又吃亏了? 还是说,所有人都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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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后来有一天,朝廷发现这家青楼进账多,出账少,觉得可疑,于是派了名钦差来清查账目。
这钦差是个干吏,他在青楼的账房里随手翻了翻簿册,就发现这数目少得可怜,跟外面热闹的大堂对比也太过强烈。
他心下明白这家青楼定然还另有一本账目,这种把戏民间俗称为“明暗账”。
这钦差稍用了些六扇门里的手段,老鸨子和龟公就一五一十的招了。
钦差接过找来的另一本账目,一看之下不禁大怒。
光是凭这上面白纸黑字的内容,这青楼就瞒报了一大笔收入,再一想这青楼必然还在雇工和酒水等账簿上做得手脚,拢共加起来就是多少银子的税入流失。
再一想这整条街的商户都跟这家青楼有勾连,中间不知还有多少笔本应缴入国库的银钱充入了这些人的库内。
钦差当机立断,查封了这家青楼,进而逼迫这些商户早日补上亏欠。 这青楼一倒,原本来消遣的人没了去处,“细皮嫩肉”们也丢了饭碗,更兼青楼背后的东家们为了弥补漏税的亏空,也都损失惨重。
一时间怨声载道,大家都骂这钦差和朝廷毁了他们的好地方。
跟了多年的老仆问钦差,老爷您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好不容易坐到了这个位置,何必这趟差事里再给自己惹一身腥?
钦差一笑,说这些商贾漏税如此之多,还嫌朝廷税收过苛,他们怎么不想想他们之所以能够安心营业,躺着挣钱,是因为什么?
老仆不解,说还不是因为这些人会赚银子?
钦差放声大笑,说没了边关的将士卫戍国家安宁,没了府衙的衙役们每日维护市集秩序,没了阁部每年拨款修缮许许多多像青楼门前这样的道路,他们又是靠什么赚来这些银子?
赚了以后又怎么保得住这些银子?
钦差一指旁边端上茶水的婢女,说你问问她,她的丈夫每天跑进这些地方花家里辛辛苦苦挣来的银钱,若不是因为这些商贾谋以暴利,用奇巧手段刮去穷苦人家积攒下来的那点家当,她会来我府上做个低声下气的奴婢吗?
钦差喝了口茶水,摇了摇头说道,她丈夫固然不成器,可这些商贾难道就不可恨了?那些钱,每日一分的挣也是挣,朝廷会在意吗?
可他们却每日要挣三分,有时候还要拉拢上同一条街的票号钱庄放印子钱,可怜这一家老小自此就得喝西北风。
若说一对儿夫妇是吃了大亏,那其他那些虽没有牵扯太深,却也砸了或多或少银子的,难道这钱就花得值吗?
钦差扳着指头说,青楼明面上收一笔,合伙的其他商铺赚一笔,放钱的票号再刮一笔,最后这三家拢共到一起凑出银子再抄起城外水地、旱地的价格,你说这得捞了多少钱?
这些钱若是满城百姓不花在这里,自己攒一攒,过两年添一头牛,买两亩地,而且还无这些商贾暗中炒地价、炒各类物价的干扰,不比什么都强?
这帮商贾不仅捞钱,还要蛊惑涉世未深的男男女女,告诉他们只要愿意放下人最重要的一张面皮,就可以不劳而获。
哼,放弃了良籍从事贱业,一辈子就会活得都是连奴才都不如,可这大道理那些受了哄骗的男女们会听?
老仆恍然大悟,又问老爷,说没了这家青楼,以后这些人正常的消遣该如何解决?
钦差意味深长的一笑,说难道没了这家青楼,原来在青楼里驻场的戏班子和歌舞班子,就只愿意跟青楼一起混饭吃?
他叹了一口气说,我奉朝廷钦命办这趟差事,只是为了制止商贾们谋以暴利,又不是为了让这满城的人没了取乐的地方。
若是这些商贾本分经营,不去贪婪到寅吃卯粮,朝堂诸公谁会在意?
这世上有两种挣钱的方式,一种叫大家都赚了,一种叫我赚了你亏了。
这朝廷,千防万防的就是后一种。
另一条街的书院,一看这青楼倒闭,立马组织了酸腐文人们展开辩论,最终得出来朝廷定是被奸人遮蔽,百姓们已是苦无消遣之处,只能沦为农妇每天来割的地里韭菜。
说这话的时候,酸腐文人们的宽袍大袖里揣着收来作为门票钱的没焐热的碎银,还在心里不停暗点数字,确认没有少收一文钱。
一时间,每天来此“看戏”的贩夫走卒们,也跟着唉声叹气起来。
反正“文曲星”们都在垂泪,那我要是不跟着叹口气,不是枉费了俺们每日的门票钱还有眼力劲?
于是乎,书院这条街虽无户户披麻,气氛却宛如家家出殡。
书院老板感慨这银子挣得比青楼还安全,老板娘却一戳老板的脑袋说呆子,还有人比咱们挣钱更轻松。
老板忙问是什么生意? 老板娘指了指书院正对门的报馆,说自然是他们啊。
喜事来了他们有饭吃,丧事来了他们也有饭吃,不喜不丧的事情我们也得靠他们的一支笔才能知道。
哎!就是不知道那些事情在那些秀才公的笔下走一遍,变味了多少。
老板忽地抚掌大笑,说不如我们请对门的秀才们也来参加这论辩大会,岂不大家都好?
老板娘靠在老板身上,娇声说,咱这条街的聚福楼有道名菜,叫“一鸭三吃”,我看相公你也快赶上了。
不过相公啊,你还应该请一批人。
老板茫然不解,问道是谁? 老板娘翘起兰花指,对着厢房墙后说,当然是隔壁家那些“细皮嫩肉”了啊。
反正“卖相”也好,哄人掏钱的事上比咱自家的酸腐文人还有经验,他们这些人吃不住体力活,又没甚么真才学,不跟报馆里那些只知道复述的秀才公一样?
到时候,咱们也像那家青楼那样,搞各种手段来保持热度,这进账不得再翻上一番?
一番话说得老板喜不自禁,末了不忘叮嘱,这每日论辩的内容,还可以送到对门报馆那里,让他们鼓动一番,到时候两家同气连枝,一块儿把这生意做得轰轰烈烈!
于是乎,这青楼虽然倒了,但是隔壁那条街却更加热闹了,家家商户都跟着发了一笔横财。 这就叫,青楼贱业跌倒,书院报馆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