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非:花果山美猴王“反围剿”为何注定会失败?_风闻
网闻博报-点击历史风云,珍藏岁月的记忆经典。2018-12-28 03:14
道可道非:花果山美猴王“反围剿”为何注定会失败?
《西游记》有诗曰:“天产猴王变化多,偷丹偷酒乐山窝。只因搅乱蟠桃会,十万天兵布网罗。”那么,这场跨界的“天地一体化战争”,究竟是谁正义一方?美猴王“反围剿”又为何注定会失败?
且看,大圣得胜,收了毫毛,急转身回洞。早又见铁板桥头,四个健将领众叩迎那大圣,哽哽咽咽大哭三声,又唏唏哈哈大笑三声。大圣道: “汝等见了我又哭又笑,何也?”四健将道:“今早帅众将与天王交战,把七十二洞妖王与独角鬼王,尽被众神捉了,我等逃生,故此该哭。这见大圣得胜回来, 未曾伤损,故此该笑。”大圣道:“胜负乃兵家之常。古人云:‘杀人一万,自损三千。’况捉了去的头目乃是虎、豹、狼虫、獾獐、狐骆之类,我同类者未伤一个,何须烦恼?他虽被我使个分身法杀退,他还要安营在我山脚下。我等且紧紧防守,饱食一顿,安心睡觉,养养精神。天明看我使个大神通,拿这些天将,与众报仇。”
显然,此所谓“胜负乃兵家之常”,只是猢狲沐猴而冠“学人礼学人话”的人云亦云。从前回可知,孙悟空的“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是来自于菩提祖师“传道受业解惑”的启蒙教育。在西牛贺洲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他同时也学会了“术为道之用”的“筋斗云”和“七十二变”。菩提祖师曾经教诲他说,“道”字门中有“三百六十傍门”,傍门皆有“正果”。
其中,“术”门之道,乃是些请仙扶鸾问卜揲蓍,能知“趋吉避凶”之理。“流”门之道,乃是儒家释家道家阴阳家墨家医家、或看经或念佛“并朝真降圣”之类。不过,若要长生,也似“壁里安柱”。有日大厦将颓,他必朽矣!“静”门之道,此是休粮守谷、清静无为、参禅打坐、戒语持斋,或睡功或立功“并入定坐关”之类。不过,这也似“窑头土坯”。就如那窑头上,造成砖瓦之坯,虽已成形,尚未经水火煅炼,一朝大雨滂沱,他必滥矣!“动”门之道,此是有为有作、采阴补阳、攀弓踏弩、摩脐过气、用方炮制、烧茅打鼎,进红铅炼秋石“并服妇乳”之类。此欲长生,亦如“水中捞月”。月在长空水中有影,虽然看见只是无捞摸处,到底只成空耳!
不料,“筋斗云”和“七十二变”的神功法术刚刚修炼完成,孙悟空就被赶出了山门。临别时,菩提祖师郑重告诫他说,假如你见别人有就求他,别人见你有必然求你。你若畏祸却要传他,若不传他必然加害,你之性命又不可保!你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哪里有什么恩义?你只是不惹祸不牵带我就罢了!你这去定生不良,凭你怎么惹祸行凶却不许说是我的徒弟。你说出半个字来我就知之,把你这猢狲剥皮锉骨,将神魂贬在九幽之处,教你万劫不得翻身!悟空道:“决不敢提起师父一字,只说是我自家会的便罢。”
所谓“道可道非常道”,菩提祖师在孙悟空进行“传道受业解惑”的启蒙教育时,就已经把“道为术之本”的正道与“旁门左道”混为一谈了。与其说,“凭你怎么惹祸行凶却不许说是我的徒弟”,这就是菩提祖师“趋吉避凶”的“一语成谶”。倒不如说,此便是“道”字门中有三百六十“旁门左道”的有无相生福祸相随。所谓“术业有专攻”的“三教九流”,当然少不了“术为道之用”的“兵家之常”。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又云:“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
以中国式“道术用”与“时势位”天人合一有无相生阴阳易变系统运动思维来看,如果把握不住“道为术之本”,就必然会沉迷于“术业有专攻”的“诡道”。否则,只要有一本《孙子兵法》在手,谁都能够成为“百战不殆”的“王者至尊”了,哪里还会有“礼崩乐坏”的群雄争霸胜王败寇“春秋无义战”呢?哪里又会有古希腊式大国崛起的“修昔底德陷阱”天下兴亡周期律呢?事实上,从“独尊儒术”的功利主义“心灵鸡汤”,再到“科技崇拜”和“武器决定论”的拜金主义“精神鸦片”,都同样是“诡道”和“旁门左道”的“法术万变而道不变”。
追根溯源,究竟是道法自然法则大公无私抑强扶弱“天之道”,还是道法丛林法则自私自利弱肉强食“兽之道”,这就是人类世界正邪善恶“道不同”的“道路之争”和命运之争。个人与集体的关系,就像人类社会与自然宇宙世界的关系一样,都是“小我”与“大我”的主客观内外因矛盾对立辩证统一。如果是从“小我”角度看世界,就永远会面临个人私利最大化与社会公共利益最大化的矛盾冲突和焦虑。只有上升到忘我无私的“大我”境界,才能够感知“天人合一”的自由自在。
所谓“国之大事”的“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就是道法自然以正治国的“天人合一”。只有秉承“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集体主义,才能够形成国家民族命运共同体的无限生机和强大战斗力。反之,信奉“大道既隐天下为私”的个人主义,就必然会导致“小我”与“大我”的矛盾冲突和“天人对立”的人格分裂。众所周知,猢狲是具有强烈自我意识的灵长类动物,也是具有群体意识的社会动物。个体自我意识与集体社会意识的矛盾对立,就必然驱动着猢狲内心世界的灵魂斗争。美猴王“不归人王法律不惧禽兽威服”和追求“长生不老”的“道心开发”,就是一场“小我”与“大我”的“灵魂战争”。直到花果山“反围剿”的斗术斗法,都只是这场“灵魂战争”的的“外合明知作有形”。
从“蟠桃会”的宴请安排就能看出,玉皇大帝的“天地一体化”统治秩序,也同样是“大道既隐天下为私”的尊卑贵贱等级礼法体系。花果山美猴王的“道心开发”,自然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精神呐喊,也是对这种不公平秩序的勇敢挑战。而在玉皇大帝及其“既得利益者”眼中,这个妖猴当然就是大逆不道的“恐怖分子”。因此,就有了十万天兵天将对花果山的“围剿”。不过,这场“硬实力”明显不对称的“围剿”与“反围剿”斗术斗法,最终就必然要服从弱肉强食胜王败寇的丛林法则“硬道理”。直到“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自我表白和皈依佛门护送唐僧“西天取经”,这也都是美猴王跳不出丛林法则“轮回网”的必然结局。
时空穿越再回首,今天“美元霸权”的私有化商业化拜金主义“纸牌屋游戏”贸易战争,依旧是道法丛林法则自私自利弱肉强食“兽之道”的“法术万变而道不变”。那么,全世界钱奴房奴又能不能跳出这个“天地一体化”的“轮回网”呢?
毕竟不知那猴王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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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原著:
第六回 观音赴会问原因 小圣施威降大圣
且不言天神围绕,大圣安歇。话表南海普陀落伽山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灵感观世音菩萨,自王母娘娘请赴蟠桃大会,与大徒弟惠岸行者,同登宝阁瑶池,见那里荒荒凉凉,席面残乱;虽有几位天仙,俱不就座,都在那里乱纷纷讲论。菩萨与众仙相见毕,众仙备言前事。菩萨道:“既无盛会,又不传杯,汝等可跟贫僧去见玉帝。”众仙怡然随往。
至通明殿前,早有四大天师、赤脚大仙等众俱在此,迎着菩萨,即道玉帝烦恼,调遣天兵,擒怪未回等因。菩萨道:“我要见见玉帝,烦为转奏。”天师邱弘济,即入灵霄宝殿,启知宣入。时有太上老君在上,王母娘娘在后。菩萨引众同入里面,与玉帝礼毕,又与老君、王母相见,各坐下。便问:“蟠桃盛会如何?”玉帝道:“每年请会,喜喜欢欢,今年被妖猴作乱,甚是虚邀也。”菩萨道:“妖猴是何出处?”
玉帝道:“妖猴乃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石卵化生的。当时生出,即目运金光,射冲斗府。始不介意,继而成精,降龙伏虎,自削死籍。当有龙王、阎王启奏。朕欲擒拿,是长庚星启奏道: ‘三界之间,凡有九窍者,可以成仙。’朕即施教育贤,宣他上界,封为御马监弼马温官。那厮嫌恶官小,反了天宫。即差李天王与哪吒太子收降,又降诏抚安,宣至上界,就封他做个‘齐天大圣’,只是有官无禄。他因没事干管理,东游西荡。朕又恐别生事端,着他代管蟠桃园。他又不遵法律,将老树大桃,尽行偷吃。及至设会,他乃无禄人员,不曾请他,他就设计赚哄赤脚大仙,却自变他相貌入会,将仙肴仙酒尽偷吃了,又偷老君仙丹,又偷御酒若干,去与本山众猴享乐。朕心为此烦恼,故调十万天兵,天罗地网收伏。这一日不见回报,不知胜负如何。”
菩萨闻言,即命惠岸行者道:“你可快下天宫,到花果山,打探军情如何。如遇相敌,可就相助一功,务必的实回话。”惠岸行者整整衣裙,执一条铁棍,架云离阙,径至山前。见那天罗地网,密密层层,各营门提铃喝号,将那山围绕的水泄不通。惠岸立住,叫:“把营门的天丁,烦你传报。我乃李天王二太子木叉,南海观音大徒弟惠岸,特来打探军情。”那营里五岳神兵,即传入辕门之内。早有虚日鼠、昴日鸡、星日马、房日兔,将言传到中军帐下。李天王发下令旗,教开天罗地网,放他进来。此时东方才亮。惠岸随旗进入,见四大天王与李天王下拜。拜讫,李天王道:“孩儿,你自那厢来者?”
惠岸道:“愚男随菩萨赴蟠桃会,菩萨见胜会荒凉,瑶池寂寞,引众仙并愚男去见玉帝。玉帝备言父王等下界收伏妖猴,一日不见回报,胜负未知,菩萨因命愚男到此打听虚实。”李天王道:“昨日到此安营下寨,着九曜星挑战;被这厮大弄神通,九曜星俱败走而回。后我等亲自提兵,那厮也排开阵势。我等十万天兵,与他混战至晚,他使个分身法战退。及收兵查勘时,止捉得些狼虫虎豹之类,不曾捉得他半个妖猴。今日还未出战。”
说不了,只见辕门外有人来报道:“那大圣引一群猴精,在外面叫喊。”四大天王与李天王并太子正议出兵。木叉道:“父王,愚男蒙菩萨吩咐,下来打探消息, 就说若遇战时,可助一功。今不才愿往,看他怎么个大圣!”天王道:“孩儿,你随菩萨修行这几年,想必也有些神通,切须在意。”
好太子, 双手轮着铁棍,束一束绣衣,跳出辕门,高叫:“那个是齐天大圣?”大圣挺如意棒,应声道:“老孙便是。你是甚人,辄敢问我?”木叉道:“吾乃李天王第二太子叉,今在观音菩萨宝座前为徒弟护教,法名惠岸是也。”大圣道:“你不在南海修行,却来此见我做甚?”木叉道:“我蒙师父差来打探军情,见你这般猖獗,特来擒你!”大圣道:“你敢说那等大话!且休走!吃老孙这一棒!”木叉全然不惧,使铁棒劈手相迎。他两个立那半山中,辕门外,这场好斗:
棍虽对棍铁各异,兵纵交兵人不同。一个是太乙散仙呼大圣,一个是观音徒弟正元龙。浑铁棍乃千锤打,六丁六甲运神功;如意棒是天河定,镇海神珍法力洪。两个相逢真对手,往来解数实无穷,这个的阵手棍,万千凶,绕腰贯索疾如风;那个的夹枪棒,不放空,左遮右挡怎相容?那阵上旌旗闪闪,这阵上驼鼎冬冬。万员天将团团绕,一洞妖猴簇簇丛。怪雾愁云漫地府,狼烟煞气射天宫。昨朝混战还犹可,今日争持更又凶。堪羡猴王真本事,木叉复败又逃生。
这大圣与惠岸战经五六十合,惠岸臂膊酸麻,不能迎敌,虚幌一幌,败阵而走。大圣也收了猴兵,安扎在洞门之外。只见天王营门外,大小天兵,接住了太子,让开大路,径入辕门,对四天王、李托塔、哪吒,气哈哈的,喘息未定:“好大圣!好大圣!着实神通广大!孩儿战不过,又败阵而来也!”李天王见了心惊,即命写表求助,便差大力鬼王与木叉太子上天启奏。
二人当时不敢停留,闯出天罗地网,驾起瑞霭祥云。须臾,径至通明殿下,见了四大天师,引至灵霄宝殿,呈上表章。惠岸又见菩萨施礼。菩萨道:“你打探的如何?”惠岸道:“始领命到花果山,叫开天罗地网门,见了父亲,道师父差命之意。父王道:‘昨日与那猴王战了一场,止捉得他虎豹狮象之类,更未捉他一个猴精。’正讲间,他又索战,是弟子使铁棍与他战经五六十合,不能取胜,败走回营。父亲因此差大力鬼王同弟子上界求助。”菩萨低头思忖。
却说玉帝拆开表章,见有求助之言,笑道:“叵耐这个猴精,能有多大手段,就敢敌过十万天兵!李天王又来求助,却将那路神兵助之?”言未毕,观音合掌启奏:“陛下宽心,贫僧举一神,可擒这猴。”玉帝道:“所举者何神?”菩萨道:“乃陛下令甥显圣二郎真君,现居灌洲灌江口,享受下方香火。他昔日曾力诛六怪,又有梅山兄弟与帐前一千二百草头神,神通广大。奈他只是听调不听宣,陛下可降一道调兵旨意,着他助力,便可擒也。”玉帝闻言,即传调兵的旨意,就差大力鬼王赍调。
那鬼王领了旨,即驾起云,径至灌江口。不消半个时辰,直至真君之庙。早有把门的鬼判,传报至里道:“外有天使,捧旨而至。”二郎即与众兄弟,出门迎接旨意,焚香开读旨意。上云:“花果山妖猴齐天大圣作乱。因在宫偷桃、偷酒、偷丹,搅乱蟠桃大会,现着十万天兵,一十八架天罗地网,围山收伏,未曾得胜,今特调贤甥同义兄弟即赴花果山助力剿除。成功之后,高升重赏。”真君大喜道:“天使请回,吾当就去拔刀相助也。”鬼王回奏不题。
这真君即唤梅山六兄弟——乃康、张、姚、李四太尉,郭申、直健二将军,聚集殿前道:“适才玉帝调遣我等往花果山收降妖猴,同去去来。”众兄弟俱忻然愿 往。即点本部神兵,驾鹰牵犬,搭弩张弓,纵狂风,霎时过了东洋大海,径至花果山。见那天罗地网,密密层层,不能前进。因叫道:“把天罗地网的神将听着:吾乃二郎显圣真君,蒙玉帝调来,擒拿妖猴者,快开营门放行。”一时,各神一层层传入。
四大天王与李天王俱出辕门迎接,相见毕,问及胜败之事,天王将上项事备陈一遍。真君笑道:“小圣来此,必须与他斗个变化,列公将天罗地网,不要幔了顶上,只四围紧密,让我赌斗。若我输与他,不必列公相助,我自有兄弟扶持;若 赢了他,也不必列公绑缚,我自有兄弟动手。只请托塔天王与我使个照妖镜,住立空中。恐他一时败阵,逃窜他方,切须与我照耀明白,勿走了他。”天王各居四维,众天兵各挨排列阵去讫。
这真君领着四太尉、二将军,连本身七兄弟,出营挑战;分付众将,紧守营盘,收全了鹰犬。众草头神得令,真君只到那水帘洞外,见那一群猴,齐齐整整,排作个蟠龙阵势;中军里,立一竿旗,上书“齐天大圣”四字。真君道:“那泼猴,怎么称得起齐天之职?”梅山六弟道:“且休赞叹,叫战去来。”那营口小猴见了真君,急走去报知。那猴王即掣金箍棒,整黄金甲,登步云履,按一按紫金冠,腾出营门,急睁眼观看,那真君的相貌,果是清奇,打扮得又秀气。真是个:
仪容清秀貌堂堂,两耳垂肩目有光。
头戴三山飞凤帽,身穿一领淡鹅黄。
缕金靴衬盘龙袜,玉带团花八宝妆。
腰挎弹弓新月样,手执三尖两刃枪。
斧劈桃山曾救母,弹打棕罗双凤凰。
力诛八怪声名远,义结梅山七圣行。
心高不认天家眷,性傲归神住灌江。
赤城昭惠英灵圣,显化无边号二郎。
大圣见了,笑嘻嘻的,将金箍棒掣起,高叫道:“你是何方小将,辄敢大胆到此挑战?” 真君喝道:“你这厮有眼无珠,认不得我么!吾乃玉帝外甥,敕封昭惠灵王二郎是也。今蒙上命,到此擒你这造反天宫的弼马温猢狲,你还不知死活!”大圣道: “我记得玉帝妹子思凡下界,配合杨君,生一男子,曾使斧劈桃山的,是你么?我行要骂你几声,曾奈无甚冤仇,待要打你一棒,可惜了你的性命。你这郎君小辈,可急急回去,唤你四大天王出来。”真君闻言,心中大怒道:“泼猴!休得无礼!吃吾一刀!”大圣侧身躲过,疾举金箍棒,劈手相还。他两个这场好杀:
昭惠二郎神,齐天孙大圣,这个心高欺敌美猴王,那个面生压伏真梁栋。两个乍相逢,个人皆睹兴。从来未识浅和深,今日方之轻与重。铁棒赛飞龙,神锋如舞凤,左挡右攻,前迎后映。这阵上梅山六弟助威风,那阵上马流四将传军令。摇旗擂鼓各齐心,呐喊筛锣都助兴。两个钢刀有见机,一来一往无丝缝。金箍棒是海中珍,变化飞腾能取胜;若还身慢命该休,但要差汽为蹭蹬。
真君与大圣斗经三百余合,不知胜负。那真君抖擞神威,摇身一变,变得身高万丈,两只手,举着三尖两刃神锋,好便似华山顶上之峰,青脸獠牙,朱红头发,恶狠狠,望大圣着头就砍。这大圣也使神通,变得与二郎身躯一样,嘴脸一般,举一条如意金箍棒,却就是昆仑顶上擎天之柱,抵住二郎神,唬得那马、流元帅,战兢 兢,摇不得旌旗;崩、巴二将,虚怯怯,使不得刀剑。这阵上,康、张、姚、李、郭申、直健,传号令,撒放草头神,向他那水帘洞外,纵着鹰犬,搭弩张弓,一齐掩杀。可怜冲散妖猴四健将,捉拿灵怪二三千!那些猴,抛戈弃甲,撇剑抛枪;跑的跑,喊的喊;上山的上山,归洞的归洞;好似夜猫惊宿鸟,飞洒满天星。众兄弟得胜不题。
却说真君与大圣变做法天象地的规模,正斗时,大圣忽见本营中妖猴惊散,自觉心慌,收了法象,掣棒抽身就起。真君见他败走,大步赶上道:“那里走,趁早归降,饶你性命!”大圣不恋战,只情跑起,将近洞口,正撞着康、张、姚、李四太尉,郭申、直健二将军,一齐帅众挡住道:“泼猴! 那里走!”大圣慌了手脚,就把金箍棒捏做绣花针,藏在耳内,摇身一变,变作个麻雀儿,飞在树稍头钉住。那六兄弟,慌慌张张,前后寻觅不见,一齐吆喝道: “走了这猴精也!走了这猴精也!”
正嚷间,真君到了,问:“兄弟们,赶到那厢不见了?”众神道:“才在这里围住,就不见了。”二郎圆睁凤眼观看,见大圣变了麻雀儿,钉在树上,就收了法象,撇了神锋,卸下弹弓,摇身一变,变作个雀鹰儿,抖开翅,飞将去扑打。大圣见了,搜的一翅飞起,去变作 一只大鹚老,冲天而去。二郎见了,急抖翎毛,摇身一变,变作一只大海鹤,钻上云霄来衔。大圣又将身按下,入涧中,变作一个鱼儿,淬入水内。二郎赶至涧边, 不见踪迹。
心中暗想道:“这猢狲必然下水去也。定变作鱼虾之类。等我再变变拿他。”果一变变作个鱼鹰儿,飘荡在下溜头波面上。等待片时,那大圣变鱼儿,顺水正游,忽见一只飞禽,似青鹞,毛片不青;似鹭鸶,顶上无缨;似老鹳,腿又不红:“想是二郎变化了等我哩!……”急转头,打个花就走。二郎看见道:“打花 的鱼儿,似鲤鱼,尾巴不红;似鳜鱼,花鳞不见;似黑鱼,头上无星;似鲂鱼,腮上无针。他怎么见了我就回去了?必然是那猴变的。”赶上来,刷的啄一嘴。那大圣就撺出水中,一变,变作一条水蛇,游近岸,钻入草中。
二郎因旺他不着,他见水响中,见一条蛇撺出去,认得是大圣,急转身,又变了一只朱绣顶的灰鹤,伸着一个长嘴,与一把尖头铁钳子相似,径来吃这水蛇。水蛇跳一跳,又变做一只花鸨,木木樗樗的,立在蓼汀之上。二郎见他变得低贱——花鸨乃鸟中至贱至淫之物,不拘鸾、凤、鹰、鸦都与交群,故此不去拢傍,即现原身,走将去,取过弹弓拽满,一弹子把他打个蝤踵。
那大圣趁着机会,滚下山崖,伏在那里又变,变了一座土地庙儿,大张着口,似个庙门,牙齿变做门扇,舌头变做菩萨,眼睛变做窗棂。只有尾巴不好收拾,竖在后面,变做一根旗竿。真君赶到崖下,不见打倒的鸨鸟,只有一间小庙,急睁凤眼,仔细看之,见旗竿立在后面,笑道:是这猢狲了!他今又在那里哄我。我也曾见庙宇,更不曾见一个旗竿竖在后面的。断是这畜生弄喧!他若哄我进去,他便一口咬住。我怎肯进去?等我掣拳先捣窗棂,后踢门扇!”大圣听得,心惊道:“好狠,好狠!门扇是我牙齿,窗棂是我眼睛。若打了牙,捣了眼,却怎么是好?’扑的一个虎跳,又冒在空中不见。
真君前前后后乱赶,只见四太尉、二将军一齐拥至道: “兄长,拿住大圣了么?”真君笑道:“那猴儿才自变座庙宇哄我。我正要捣他窗棂,踢他门扇,他就纵一纵,又渺无踪迹。可怪!可怪!”众皆愕然,四望更无形影。真君道:“兄弟们在此看守巡逻,等我上去寻他。”即纵身驾云,起在半空。见那李天王高擎照妖镜,与哪吒住立云端,真君道:“天王,曾见那猴王么?”天王道:“不曾上来。我这里照着他哩。”真君把那睹变化,弄神通,拿群猴一事说毕,却道:“他变庙宇,正打处,就走了。”
李天王闻言,又把照妖镜四方一照, 呵呵的笑道:“真君,快去!快去!那猴使了个隐身法,走出营围,往你那灌江口去也。”二郎听说,即取神锋,回灌江口来赶。却说那大圣已至灌江口,摇身一变,变作二郎爷爷的模样,按下云头,径入庙里。鬼判不能相认,一个个磕头迎接。他坐中间,点查香火:见李虎拜还的三牲,张龙许下的保福, 赵甲求子的文书,钱丙告病的良愿。正看处,有人报:“又一个爷爷来了。”众鬼判急急观看,无不惊心。
真君却道:“有个什么齐天大圣,才来这里否?”众鬼判道:“不曾见什么大圣,只有一个爷爷在里面查点哩。”真君撞进门,大圣见了,现出本相道:“郎君不消嚷,庙宇已姓孙了。”这真君即举三尖两刃神锋,劈脸就砍。那猴王使个身法,让过神锋,掣出那绣花针儿,幌一幌,碗来粗细,赶到前,对面相还。两个嚷嚷闹闹,打出庙门,半雾半云,且行且战,复打到花果山,慌得那四大天王等众提防愈紧。这康、张太尉等迎着真君,合心努力,把那美猴王围绕不题。
话表大力鬼王既调了真君与六兄弟提兵擒魔去后,却上界回奏。玉帝与观音菩萨、王母并众仙卿,正在灵霄殿讲话,道:“既是二郎已去赴战,这一日还不见回报。”观音合掌道:“贫僧请陛下同道祖出南天门外,亲去看看虚实如何?”玉帝道:“言之有理。”即摆驾,同道祖、观音、王母与众仙卿至南天门。早有些天丁、力士接着,开门遥观,只见众天丁布罗网,围住四面; 李天王与哪吒,擎照妖镜,立在空中;真君把大圣围绕中间,纷纷赌斗呢。
菩萨开口对老君说:“贫僧所举二郎神如何?——果有神通,已把那大圣围困,只是未得擒拿。我如今助他一功,决拿住他也。”老君道:“菩萨将甚兵器?怎能助他?”菩萨道:“我将那净瓶杨柳抛下去,打那猴头;即不能打死,也打一跌,教二郎小圣,好去拿他。”老君道:“你这瓶是个磁器,准打着他便好;如打不着他的头,或撞着他的铁棒,却不打碎了?你且莫动手,等我老君助他一功。”菩萨道:“你有甚么兵器?”
老君道:“有,有,有。”捋起衣袖,左膊上,取下一个圈子,说道:“这件兵器,乃锟钢抟炼的,被我将还丹点成,养就一身灵气,善能变化,水火不侵,又能套诸物;一名‘金钢琢’,又名‘金钢套’。当年过函关,化胡为佛,甚是亏他。早晚最可防身。等我丢下去打他一下。”话毕, 自天门上往下一掼,滴流流,径落花果山营盘里,可可的着猴王头上一下。猴王只顾苦战七圣,却不知天上坠下这兵器,打中了天灵,立不稳脚,跌了一跤,爬将起来就跑;被二郎爷爷的细犬赶上,照腿肚子上一口,又扯了一跌。他睡倒在地,骂道:“这个亡人!你不去妨家长,却来咬老孙!”急翻身爬不起来,被七圣一拥按住,即将绳索捆绑,使勾刀穿了琵琶骨,再不能变化。
那老君收了金钢琢,请玉帝同观音、王母、众仙等,俱回灵霄殿。这下面四大天王与李天王诸神,俱收兵拔寨,近前向小圣贺喜,道:“此小圣之功也!”小圣道:“此乃天尊洪福,众神威权,我何功之有?”康、张、姚、李道:“兄长不必多叙,且押这厮去上界见玉帝,请旨发落去也。”真君道:“贤弟,汝等未受天录,不得面见玉帝。教天甲神兵押着,我同天王等上届回旨。你们帅众在此搜山,搜净之后,仍回灌口。待我请了赏,讨了功,回来同乐。”四太尉、二将军,依言领诺。
这真君与众即驾云头,唱凯歌,得胜朝天。不多时,到通明殿外。天师启奏道:“四大天王等众已捉了妖猴齐天大圣了。来此听宣。”玉帝传旨,即命大力鬼王与天丁等众,押至斩妖台,将这厮碎剁其尸。咦!正是:欺诳今遭刑宪苦,英雄气概等时休。毕竟不知那猴王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