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维也纳会议为例,说明穿越庸人的无用性_风闻
吃石锅拌饭的阿锐-2019-01-11 14:43
设想一下一穿越人士跑到维也纳会议的现场,对着各国代表大声说普鲁士以后会成为欧洲第一大国,还要把你们全揍趴下一遍。哈登堡和洪堡一脸懵逼地看着答主,梅特涅会觉得这里怎么也有个学塔列朗说段子的,但是这个玩笑也未免太冷了,然后亚历山大一世叫人赶紧把这个瞎嚷嚷的神经病踢出去(物理)。答主显然不清楚普鲁士在拿破仑战争中的表现有多丢人,以及普鲁士在维也纳体系中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地位。
在七年战争中,普鲁士凭借它的倔强和一个天才将领君主得以跻身列强末尾,并在大革命早期和奥地利一起以旧秩序维护者的身份干预了法国大革命。然而在以吞并帝国西部领土作为交换与法国停战之后,普鲁士开始了长达10年的“奇怪的中立”,既不加入法国也不加入反法同盟一方,试图在战争中坐享其成。反法同盟各国虽然痛恨普鲁士的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但仍把它视作是一支能对欧陆局势产生决定性影响的势力。拿破仑在1805年制定迅速击溃奥地利以及逼和俄国的战略时,就是基于普鲁士随时有可能翻脸的考虑。而正当普鲁士准备对法宣战捞一笔的时候,传来了奥斯特里茨大捷的消息,普鲁士现在只能独自面对拿破仑的大军团了。普鲁士实际上在腓特烈死后已经迅速蜕化,军队因腐败和墨守成规而战斗力锐减,宫廷和社会都对和平有着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姨学一点就是整个社会都费拉不堪。但是在战前拿破仑依然认为普鲁士不可小觑,精通战史的他仍然记得七年战争中的普鲁士铁军。为此他谨慎地制定了一个分兵合进的计划,试图通过机动以优势兵力击溃普军,而两军真的相遇时就发生了耶拿-奥尔施塔特战役。拿破仑误以为自己在耶拿战场上捕捉到了普军主力,而实际上真正的普军主力55000人在奥尔施塔特战场上被达武的一个军27000人击溃了。拿破仑在耶拿收到达武的战役报告时还觉得他疯了,在反复确认战果后才相信了普鲁士人真的就是这么菜。法军随后开进柏林并迅速占领各重要要塞,资深腓厨拿破仑在腓特烈墓碑前自言自语“你要还在我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了”。俄国人试图援助普鲁士人,在艾劳和法军打了一场血腥的战役,但最终还是在弗里德兰败下阵来。在俄军退回国境线和法军占领了普鲁士最后一个据点柯尼斯堡后,拿破仑和亚历山大一世在涅曼河的浮筏上举行了和谈,腓特烈威廉三世只能像个孙子一样垂着手在河堤上等待着两国皇帝赐给它的命运。
这就是继“奇怪的中立”后的“奇怪的战败”,普鲁士失去了易北河以西以及在瓜分波兰中获得的所有领土,国家被法军占领直至偿付完战争赔款。痛定思痛的腓特烈威廉三世决定接受自由派被拖延了十几年的改革呼吁,任命哈登堡、施泰因和格奈泽瑙等改革者对政府和军队进行大规模的改革。与此同时在腓特烈时期被压制的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情绪也开始涌现出来,裁军后离开军队的军官组织“自由军团”和法国人打游击战,黑红金三色旗也起源于这时期的爱国主义运动。所有的这些都为后来击败拿破仑奠定了基础,在莱比锡战役中法军几乎可以说就是被“人民战争”的人海所打败的,改革后的普军在滑铁卢战场给予了拿破仑最后一击。
虽然如此普鲁士在战后仍然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藉由英俄奥的支持才勉强保住了列强吊车尾的地位。最明显的莫过于领土归还问题,对此普鲁士在维也纳会议上几乎完全没有话语权。普鲁士在三次瓜分波兰中获得了西普鲁士、大波兰和马佐维亚,拿破仑在击败了普鲁士后割走了华沙和波兹南以组建华沙大公国。在1812年战争胜利后,俄军在西进的过程中顺手占领了除波兹南外的波兰全境,然后俄国人就赖着不走了,亚历山大一世在维也纳和会上也丝毫没有把华沙归还给普鲁士的意思。虽然英国和奥地利出于平衡的考虑也很不爽俄国这种蛮横的做法,但他们显然也不会愿意冒着和俄国开战的风险去给普鲁士火中取栗。于是这时候普鲁士就提出这些波兰领土我不要了,但作为补偿我要吞并在战争中没有及时跳反的萨克森选侯国。
英奥出于平衡和缓冲的考虑并没有同意这一提案,作为对萨克森的惩罚将其北部一半的领土割让给了普鲁士,但是包括德累斯顿和莱比锡等核心领地仍然保留给了萨克森,萨克森在奥地利的控制下成为了普奥之间的缓冲国,战争的补偿则由剩下的那一半萨克森换成了莱茵-威斯特法伦。梅特涅的算计是显而易见的:普鲁士拿到了北莱茵与法国接壤的领土,就意味着它已经自动承担了“莱茵卫兵”这个角色,大大减轻法国给德意志和奥地利带来的压力。
莱茵-威斯特法伦在19世纪初期并不是什么富庶之地,该地著名的鲁尔工业区要到十九世纪中后期才发展起来,在当时其重要性与萨克森、西里西亚等普鲁士其他领地相差甚远,而且莱茵-威斯特法伦是一块飞地,它与最近的普鲁士本土之间也隔着一大堆德意志小邦。对普鲁士来说更糟糕的问题是该地区的大多数居民都是天主教徒,而且因为受到大革命中的法国影响而盛行自由主义思想。你要知道普鲁士是个保守的新教国家,所以当时普鲁士的想法当然就是“奥地利你tm搞我是吧”,在其他国家看来奥地利也是存心欺负普鲁士。但是一个连复国都要仰赖奥地利和俄国军队的国家又有什么发言权呢,普鲁士虽然非常不爽但是也只能吃下莱茵-威斯特法伦这块鸡肋。
普鲁士的软弱无力在奥尔米茨之辱中体现的淋漓尽致。统治基础薄弱的黑森选帝侯在1848年革命中无力镇压国内的自由派叛乱,于是1850年奥地利军队和普鲁士军队同时以镇压叛乱的名义开进黑森。两国的真正意图是控制黑森选侯国,都试图在1848年革命后的混乱中争夺在德意志地区的霸权,而局势也一度发展到两国处于开战边缘。1850年10月奥地利得到了沙俄的支持,普鲁士自知不是两国的对手,被迫放弃对抗并与奥地利签订了《奥尔米茨条约》。根据条约规定,普鲁士复员军队并解散其影响北德各邦的工具爱尔福特同盟,德意志邦联由奥地利重建并由其担任主席,该条约几乎使普鲁士承认了奥地利的霸权地位。
我们再来看从奥尔米茨条约到王朝战争中的十六年,普鲁士的国内政治和国际环境又发生了什么变化:克里米亚战争中奥地利对英法两国的支持使得俄奥两国反目成仇,俄国在未来的战争中不可能再支持奥地利;拿破仑三世针对奥地利发动了意大利统一战争,失去了意大利领地的奥地利国力被削弱;普鲁士的国力则由于莱茵工业区的发展和对关税同盟各国的影响力而大幅上升;威廉一世的上台与他对俾斯麦和老毛奇的任命,使得普鲁士开始了全面的政治经济军事改革,为王朝战争中普鲁士灵活的外交手段和威名赫赫的铁军打下了基础。这些变化都只是发生在短短十六年中,而五十年前的维也纳会议上各国又如何能未卜先知地知道普鲁士和德意志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