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国二公 委内瑞拉的“红白歌会”_风闻
陶短房-旅加学者-陶短房2019-01-24 19:48
日本每年新年前都要举办热闹非凡的“红白歌会”,而在遥远的拉美国家委内瑞拉,一场“红白歌会”也在热闹举行,只是“歌会”的主旋律不是娱乐,而是政治,“红”是执政党和支持现任总统马杜罗(Nicolás Maduro Moros)的人马,他们统一穿着象征执政党——委内瑞拉统一社运党(PSUV)的红衫;“白”是反对派领导人、现任委内瑞拉国民议会议长瓜伊多(Juan Guaido)的拥趸,他们普遍穿着和“政府红”反差鲜明的白衣。
2018年5月20日,马杜罗宣布自己在大选中获胜,获得自2019年1月10日起的又一个6年任期,但反对派对此嗤之以鼻,拒不承认。2019年1月5日,由反对派控制的国民议会宣布不承认马杜罗的新一届总统任期,宣称将授权瓜伊多组建“临时政府”。1月23日,瓜伊多在一片“白色海洋”中“宣誓就职”,自称“临时总统”,并号召“军队和人民站起来”。
自2013年3月5日,人气很高的前任总统查韦斯病逝后,工会领袖出身的马杜罗就成为这个拉美左翼国家的新领导人,自上任以来,马杜罗在经济、社会治理等方面乏善可陈,曾经充盈的外汇储备区域枯竭,社会福利体系崩溃,粮食、药品和几乎一切日用品短缺,通胀率高企(IMF认为2018年委内瑞拉通胀率高达1400000%,而2019年更可能达到10000000%的惊人水平),恶性犯罪率居高不下(非政府组织“委内瑞拉暴力观察”OVV称,2018年委内瑞拉凶杀率高达81.4/10万),而马杜罗所采取的对策包括以“方便处理危机”为由进一步集中权力、许诺更高福利以争取支持者等,但权力越集中,责任自然也相应集中,而不断“派糖”不仅导致通胀进一步加剧,也让原本捉襟见肘的财政和社会福利体系更加千疮百孔。连日来,“红白歌会”在委内瑞拉各大城市风起云涌,且充满了紧张、暴力和血腥,不仅已闹出至少4条人命,更激发了一次短暂的流产兵变,至少27名政变士兵被捕。
瓜伊多虽然年轻气盛,却也不是政坛菜鸟,既然敢自称“总统”,当然是有所依傍:早在他“宣誓就职”之前,质疑马杜罗连选连任的国家就多达51个,其中巴拉圭更因此与委内瑞拉断交;去年9月15日,总部设在美国的美洲国家组织(OAS)秘书长阿尔玛格罗(Luis Almagro)公开宣称,应该不排除包括“军事干预并推翻马杜罗在内的任何选项”,1月23日他又率先对瓜伊多的“就职”表示祝贺。
自门罗时代起美国就视拉美为自己“后院”,据称去年委内瑞拉选举后,美国总统特朗普(Donald Trump)就曾召集幕僚,研究军事干预的可能性。此次瓜伊多“宣誓就职”,特朗普也成为第一位“祝贺就职”的外国国家元首——这也导致马杜罗政府宣布和美国断交,以及随后美国国务卿蓬佩奥一番“你们没这资格”的口水。
稍后,哥伦比亚、巴西、秘鲁、加拿大先后承认了瓜伊多的“代理总统”职位。哥伦比亚因国内问题需要美方助力,是南美为数不多一直亲美的大国,总统马尔克斯(Iván Duque Márquez)和马杜罗素来不合;巴西原本是左翼执政,但元旦刚就职的极右翼新总统博尔索纳罗(Jair Messias Bolsonaro)上台伊始,事事刻意和左翼前任相反,既然前任和马杜罗打得火热,他自然会站在瓜伊多一边;秘鲁总统比斯卡拉(Martín Vizcarra)本人是中间派,但秘鲁国内亲美和右翼势力一直强大;加拿大和委内瑞拉的关系近年来一直龃龉不断……这些国家外加巴拉圭,多是当前拉美右翼版图上的主要“色块”,且往往唯美国马首是瞻,美国及深受其影响的OAS一再“发话”,他们作此选择并不足奇。
预计随后许多拉美右翼政府,如智利、哥斯达黎加、阿根廷等都会纷纷加入“白派”,但未必都会如上述几国那样“把事做绝”,即它们可能不承认马杜罗连任,但也未必公然祝贺瓜伊多“就职”,毕竟,许多拉美国家朝野对“门罗主义”也啧有烦言。
在美洲以外,欧盟早早表示过对马杜罗当选结果的质疑,瓜伊多“宣誓就职”后北约理事会主席图斯克(Donald Tusk)发表了“希望整个欧洲团结一致支持委内瑞拉民主力量”的推特。但这似乎也恰说明在委内瑞拉问题上,整个欧洲并不那么“团结一致”,图斯克是波兰人,波兰等东欧北约成员素来是欧盟中最亲美的,但其它欧洲国家则未必,他们可能不喜欢马杜罗,却业未必急于匆匆承认一个此前“并不太熟”的瓜伊多。
简单说,美洲以外的美国盟友中会有一些站出来加入“红派”,但更多的将暂且“打几天酱油”以观后效。
正如一些欧洲分析家所言,马杜罗固然“不讨喜”,但“瓜伊多是谁”?委内瑞拉外长阿雷亚萨(Jorge Arreaza)日前曾讥讽“委内瑞拉没几个人认识他”,虽有夸张之嫌,却也多少打中了这位“代总统”的命门:这位35岁的前工程师政治资历浅薄,且不怎么接“地气”,支持者集中在都市中产阶级和精英中,他所属的“人民意志党”(VP)在拥有167个议席的委内瑞拉国民议会中仅占14席,不论实力、人望或亲民度,都尚不能和卡普里莱斯(Henrique Capriles)等老一代反对派领袖相提并论,他脱颖而出成为“白队之王”更多是“时势造英雄”所致,能否“立得住”当然还是“一慢二看三通过”更保险些。
那么“红方啦啦队”呢?
瓜伊多“宣誓就职”后第一位重申“只认马杜罗是委内瑞拉总统”的拉美领导人是墨西哥任职不久的总统奥夫拉多尔(Andrés Manuel López Obrador),虽然被有些人称作“墨西哥的特朗普”,但他其实是个左翼民粹主义者,站“红队”可谓毫无悬念;萨尔瓦多和“美洲波利瓦尔同盟”(ALBA,拉美左翼国家的联盟,和OAS对立)的大多数成员国(安提瓜和巴布达、古巴、玻利维亚、多米尼克、格林纳达、尼加拉瓜、圣尼茨和尼维斯、圣文森特和格林纳丁斯,厄瓜多尔因右翼政府换届上台改换门庭,圣卢西亚和海地则可能站到“白队”或装聋作哑)此前都曾祝贺马杜罗当选,大约也不会轻易“红转白”;南非、土耳其、伊朗、摩洛哥以外的阿拉伯国家联盟成员同样曾在去年大选后表态祝贺,除土耳其“不好说”外也不会轻易转向;俄罗斯刚在年前派战略轰炸机不远万里飞赴委内瑞拉“站台”,当然更是坚定的“红派”。
总体上看,“白队”外援声势更大,但“红队”也不可小觑,如果闹到联合国安理会,恐怕是谁也无法彻底压倒另一方。鉴于最关键的“外力”——美国虽然喊出“武力干预”,但国内反对“回归门罗主义”的声势很大,且特朗普本人对境外军事干预(尤其可能花钱和耗费时间的)一贯兴趣难以持久,“红白歌会”的最后赢家,恐怕还是要看委内瑞拉国内这两位“主唱”的博弈、功力,以及各自国内“啦啦队”的能量和凝聚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