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位华裔导演的第一部纪录片就能被奥斯卡提名？_风闻

文章首发于公众号：北方公园NorthPark

作者：阿钟

奥斯卡的提名新鲜出炉了，今年的最佳纪录长片里有一部关于滑板的作品呼声很高，从去年年初的圣丹斯电影节开始，华裔导演刘冰的 （《滑板少年》）几乎横扫了整个北美颁奖季，获得了近30个奖项。

自己做导演之前，刘冰作为摄像参与过《无耻之徒》、《超感猎杀》等项目。12年他完成了一部半纪录片性质的滑板视频，引发了他想在滑板之外捕捉更多内容的想法，再开拍下一部的时候他开始有意识触碰那些滑手们不太愿意聊的问题：父母、情绪、性别……

这种倾向大概来自于15岁那年，这个老是一个人呆着的少年被 TransWorld Skateboarding 杂志安利了一支叫“First Love”的视频，“好多镜头都是用16mm拍的，特别有艺术性，就是那些滑手在视频里讲他们第一次爱上滑板的感觉。”

从这支视频开始，刘冰试着模仿一切他能看到的，他开始学摄影学电影技术，泡在网上跟其他滑板摄像师一起交流，还跑去采访滑手让他们谈论滑板、谈论现在的孩子们。

就在跟这些滑手互动的过程里他发现，“滑手们通常和父亲关系不好”。14年他把这个问卷电影的概念提给了 Kartemquin影业，对方决定支持他拍一部长篇纪实电影。

把这种太过私人化的东西用影像呈现出来始终不太好操作，刘冰发现了性格腼腆但情感上又格外坦诚的 Kiere Johnson，接触的过程中他还认识了 Kiere 的另一个朋友，即将成为父亲的 Zack Mulligan。

刘冰扛起摄像机前后拍了6年，纪录片里把三个人串起来的一条主线除了共同爱好滑板之外，还有在他们成长的小城 Rockford 里大部分孩子都在面对的问题：家庭暴力、青春、生活、人种。

Rockford 在芝加哥附近，这个地方类似于我国东北，以工业为主，因为地形的原因，这里是很多中西部滑手的圣地。然而也就是这个人口不到20万的小城，犯罪率居高不下，曾被评为美国第二大危险城市，这些案子里有1/4都是由家庭暴力引发的。

也是因为三个人已经分别以黄种人、黑人、白人的身份出现，所以整部片子对人种问题的额外描述其实很少，只在 Kiere 讲述他那要求自己必须子承父业、时不时还施暴的父亲时，说到对方总是提醒自己要有黑人的身份认同。

着墨更多的是成长背景相似的三个人，从童年到青春期的生活轨迹和选择。Zack 的母亲在他两岁那年离开，继母和父亲常因为他的问题争吵，为了逃避家暴和冷酷的家庭环境，Kiere 和 Zack 都在十几岁时就离开了家，直到父亲去世，Kiere 都没跟他和解，把那句“我恨你”换成“我爱你”。

刘冰的经历也一样，4岁那年他的母亲从北京来到美国，一年后父亲和刘冰也抵达了，但刚到美国父亲和母亲就分开了，为了拿到公民身份，刘冰8岁的时候母亲再婚了，结果对方是个家暴男，不仅打她还打她的孩子。

成年之后刘冰从家里搬走，跟母亲也极少交流。本来在这部极度私人的纪录片里他努力想把自己和这个项目分开，但拍着拍着有一天他突然遇到了一个时刻，“a moment that changes everything”，Zack 的女友 Nina 告诉他她被家暴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不懂怎么跟父母伴侣相处的 Zack 突然遇到了豆瓣“父母皆祸害”小组某些成员一样的情况：本来受够了家庭，发誓自己绝不成为父母那样的人，却在某天发现自己跟他们没什么两样。

拼命想逃离深渊却终被深渊吞噬。刘冰缓了很久，他跑去上了40个小时的家暴课程，接受心理辅导，想知道怎么在片子里处理好这个主题，思来想去发现怎么都得先把自己的心结打开。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跟母亲、弟弟聊过家暴这件事，为了拍摄跟母亲的对话，他特地另找了个摄影师，不善言谈的母亲最后在片子里哭着跟他说：如果拍这部电影能让你感觉好一些，那么可以。

作为一部讲滑板少年的纪录片，看下来你会发现片子的重点其实放在了“少年”身上，通过他们的经历，片子讨论更多的是“自我发现、自我成长，还有生活的被害者与加害者问题。”至于滑板，刘冰在 The Berrics 的采访里说得很到位：

“滑板虽然不能解决问题，但是它总是能够给我们安慰，阻止了绝望和愤世嫉俗在我们身上发生。”

对那些遭受家暴、欺凌的人来说，滑板是他们感受到自由和短暂控制自己生活的一种方式。但随着年龄增长，这种方法的效用也许会消退，最好的办法还是“走出来，不要活在过去。”

纪录片上映后，有导演找到 Zack，请他出演一部小成本作品，如今 Zack 已经辞掉修房顶的工作开始拍电影；刘冰在筹备自己下一部作品；而 Kiere 在丹佛找了份新工作，还获得了滑板机构的赞助。

片子火了之后，刘冰接受了一大堆媒体采访，在所有的采访里，他说过一句对这类电影的最佳注解：最好的滑板电影其实都不是关于滑板本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