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空军七十年简史(五):化敌可为友,点石难成金_风闻
帧察点-帧察点官方账号-微信公众号帧察点,微信之外第一分发平台。2019-12-31 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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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9月24日,北京南苑机场。
▲完成表演后编队滑行,向现场(我军)观众致意的美国空军“雷鸟”飞行表演队
▲时任美国空军参谋长加布里埃尔观看八一飞行表演队歼教-5表演后与我军飞行员握手
距离美军战斗机编队上一次在中国大陆上空“耀武扬威”,已经是很久远的事儿了。而当年那些曾驾机升空迎击过美军的年轻人们,如今正作为人民空军的高级指挥员,在观礼台上注视着这些刚刚完成让人惊叹的表演、外形干练而现代化、代表着眼下最新潮流的战斗机。
▲时任人民空军司令员的王海将军(右)与加布里埃尔——两位抗美援朝时期优秀飞行员“不打不成交”的故事,也成为一段佳话
▲这次飞行表演,也普遍被认为是中美两军“蜜月期”的象征之一
即使此时,阔别已久的“大盖帽”又一次回到了军人们的头顶,但人民空军的现代化,显然远远不是一身85式军服就能解决的事儿。在与换装新军服基本同期的1985年大裁军中,随着11个大军区合并为7个大军区,人民空军从1976年-1983年就开始的军级以上机关单位的精简整编,又迎来了一次加速。
▲有趣的是,在空军现行空防基地设置中,当年被撤编的一些军区空军(指挥所),却以新的形式重生了,图为西部战区空军某空防基地的歼-8F
比如在这次大裁军中,驻扎丹东四道沟的空2军也彻底成了历史名词——尽管三十多年过去了,如今在原空2军军部大楼旧址附近很多店家的地址介绍里,往往还会带上一句“(原)空2军附近”之类。空3军、空4军、空6军和空11军则分别被整编为大连指挥所、上海指挥所、唐山指挥所和西安指挥所,大量航空兵师也被裁撤。
而对台一线的福州军区与南京军区合并后,原福州军区空军领导机关则被改编为空8军军部,基本回到了1976年4月之前的状态。作为一级指挥单位和战役集团,空8军和对越方向的空7军,以及对苏方向、分别保卫东北一线和晋冀蒙一线的空1军和空10军,一直保留到2003年12月的又一次改革整编。
▲由于地域广大,为便于管理,1993年9月,空军乌鲁木齐指挥所再次恢复空9军番号,直到2003年12月。围绕军区/战区空军下到底是否应设军/副军级指挥单位,在空军历史上几经反复,之后也将多次提到这个问题,图为西部战区空军某空防基地的歼-11B
由此观之,这一时期人民空军指挥体系的调整,仍然考虑到了当时几个威胁方向的因素,没有一次性将空军的所有军(空降军除外)裁撤。就在“雷鸟”访华前4天,北京军区空军和下属的空10军还组织8个歼击航空兵团、8个混成地空导弹旅/团,参加了空军组织的保卫首都防空实兵演习。
▲在敌机入侵次数大大减少的年代,打击来自苏、台方向的空飘侦察/宣传气球,成了空军航空兵部队不多需要动用实弹的实战科目。图为国民党政权的宣传照片
裁撤部队后有所宽松(但仍明显不足)的经费空间、对苏对台总体备战气氛的“缓而未和”、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关系的逐步改善,使得人民空军在考虑使用何种型号取代逐步停产的歼-6时,包括“鹞”式垂直起降战斗机、“狂风”和幻影-2000战斗机,乃至美制F-14、F-15和F-16等型战机都曾被列入考察范围。
我们之前曾谈及,国民党政权多次企图引进美制F-4D/E重型战斗机,但均告失败。1982年中美签署“八一七公报”之后,国民党空军从美国获得新型战机的希望更是一时断绝,人民空军突然有了再度取得技术优势的可能性——就像1954年之前,我军已经拥有大量米格-15,而国民党空军还没有装备F-86之前的时候。
▲即使是具备有限超视距空战能力的“二代半”F-20,也在“八一七公报”之后成了对台“不许可”的装备,客观上刺激了国民党政权自行研发战机的决心
早在1980年5月副总参谋长刘华清访美期间,就曾探讨过由美方帮助改装歼-8的可行性;同年6月,中英双方在伦敦签署了采用英国马可尼公司的平视显示器等航电设备,改装歼-7的协议。尽管由于囊中羞涩等原因,最终未成正果;但继引进军用型“斯贝”发动机之后,这次再度与英国展开的谈判,不仅于我们来说是增长了经验,对美国等国家来说也证明了,“红色中国是一个可以好好谈判的军售对象”。
1983年10月,美国国防部长卡斯帕·温伯格访华,由此打开了人民空军自初创时期的那些P-51之后,再次通往“美式装备”的大门。在引进美制三代机的成本过于高昂,内部又反对引进技术相对落后、价格又便宜不了太多的F-4E等二代机的情况下,人民空军还是选择通过将全套美式航电系统,装在改装潜力更大的歼-8Ⅱ上,实现向超视距空战时代的跨越。
▲如果引进潜力较大的F-4E,那么歼轰-7A和歼-8Ⅱ两个项目的命运可能都将受到影响,不过这对中国航空工业在90年代的发展将带来什么变化,就很难估计了
▲歼-8系列飞机实现超视距空战能力的漫长梦想,虽然最终仍然依靠自己的力量实现了,但实现时也基本与歼-10服役同步
1986年10月,中美两国政府代表签署了相关协议,中方定名为“八二工程”,美方命名为“和平珍珠”计划。同年9月,由歼-8Ⅱ静力试验机改装而来的招标样机在美国代顿市的莱特·帕特森空军基地完成交接。年底,两架用于交付美方,进行改装试飞的“八二工程”样机同批投料生产。
1987年4月,之前在本系列内容中曾频繁出现的空军11航校,正式更名为空军飞行训练试验中心。其转型后计划负责的头号项目,正是“八二工程”在美国完成改装与试飞后,在国内的后续试飞工作。1987年7月,经过评标后,格鲁曼公司被选定为改装工程主承包商,研制工作随之启动;1988年末设计工作基本完成,并完成了关键设计评审。
▲总装下线的“八二工程”样机,注意此时还没有加高背脊
▲现存沈阳航空航天大学的“八二工程”样机,注意为容纳1553B数据总线而加高的背脊
1989年1月17日(一说20日)上午,在空军首长、沈飞公司唐乾三经理以及沈阳市地方领导的注视下,一架美国空军的C-5A“银河”式巨型运输机降落在北陵机场。这架载重120吨的庞然大物从驻日美军冲绳基地飞来,为了把两架“八二工程”样机拆解后的机身机翼等大件,以及备件、器材等塞进机舱,飞机携带了全套吊车等设备。
当美国空军机组人员,包括随机负责安全押运的士兵(有人回忆,这些士兵身着全套美国海军陆战队行头,可能是从冲绳基地抽调的)中午用餐完毕后,当天下午一点半,双方人员开始将两架歼-8Ⅱ装入C-5的机舱。用时一个多小时完成后,双方在机场举行了简短的移交仪式,随后这架C-5A从北陵机场起飞,途中不停,经两次空中加油,直飞美国。
▲可以想见,30年前发生在中国的类似场面,带给我们的是多大的震撼
经过为期一年多的改装协调,在1990年5月项目彻底停止前,两机进行了电子系统综合试验和改装后全飞机的电磁兼容试验。根据计划,在两机完成改装试飞后,国内将生产48架技术状态相同,使用美制航电设备、具备使用霹雳-4半主动雷达制导中距拦射弹能力的歼-8ⅡG(当时也称歼-8格),分别用于装备北京军区空军和沈阳军区空军。
▲精兵思维固然有其道理,但打造“精兵”的不菲费用也不容忽视;即使没有后来的变故,“八二工程”对空军大量老旧飞机的换装推动作用也不是很大
美方于1992年将两架改装后的歼-8Ⅱ和4套火控设备交还中国,此时两机已经基本完成了试飞前的各项工作。但由于型号背后的诸多人事纠葛等问题,我方前后为之支付了2.06亿美元的“八二工程”,最终只是将两架样机的“器官”拆解,用于国内各院所的研究。虽然也取得了不少成绩,但这两架航电和火控系统有着很高试飞价值的飞机,本身却未能投入哪怕一个架次的试飞,确实较为可惜。
▲陈列在北京中国航空博物馆内的另一架“八二工程”样机
之所以要多花些笔墨提及“八二工程”的始末,是因为这个人民空军全程参与、寄以厚望的型号,可以说是整个八十年代期间,空军在航空兵装备领域最为“专心”的一个项目。虽然引进以色列“怪蛇”-3空空导弹及其催生的歼-7ⅡH,确是实实在在地提升空军航空兵战斗力的举动,但究其来源,某种意义上还是属于“意外之喜”。
▲歼-7ⅡH的地位,和加装了英国技术的105mm坦克炮的59-2坦克类似;类推一下,综合作战性能提升的歼-7E(下)的地位,则有些像火控和防护性能进一步升级的59D坦克
加之利用法国和意大利设备改装强-5的项目也没有取得成功,客观上说,除了歼-7ⅡH之外,人民空军歼击机和强击机部队在这十年间的装备更新,完全可以用乏善可陈来形容。仅以全天候作战能力为例,1983年才停产的173架歼-6(新)甲,只因实现了SL-2J雷达和霹雳-2红外空空导弹的联动,就成为当时共和国夜空最靠谱的保卫者;而那些60年代初交付,使用大量苏联原厂部件组装的歼-6甲不仅仍与之并肩战斗,部分甚至服役到了90年代中期对台军事斗争准备阶段!
▲相比生产了数百架的歼-7Ⅱ/ⅡH,数量稀少的歼-8对这一时期空军的换装需求来说,仍显杯水车薪
如果说米格-15/15比斯的大量装备,让新生的人民空军迅速甩掉了活塞式时代;歼-6在上世纪70年代中后期的优质过关,虽然来得太晚了,好歹也让人民空军艰难甩掉了亚音速时代;那么在上世纪80年代期间的“后继无机”,则是导致上世纪90年代期间,歼-6系列不得不频繁顶在一线这种尴尬局面的根本原因。
▲80年代期间新型坦克入役数量不足,造就了军迷数说至今的“五对轮现象”;同样道理,直到2006年才从歼击机部队退役的歼-6,也是替80年代的“后继无机”在还债
不过在这一时期,空军大型机部队倒是终于完成了迟到的装备更新。随着轰-6的稳定生产和系列化改型,老旧不堪的苏制图-2和图-4轰炸机终于在1982年和1988年相继退役;安-26运输机的引进和运-8的低速量产,也使得劳苦功高的美制C-46活塞式运输机终于退出了中国的天空。
虽然技术水平并不先进,但这些新生产出来的飞机毕竟能够支持机组正常训练、部队正常组训,不再需要为飞机的可靠性特别是寿命问题过度担心,这让人民空军和海军航空兵的大型机部队训练终于走上正轨。由此形成的训练体系,在时至今日部队使用的运-8系列平台和轰-6系列平台上,仍然发挥着作用。
▲纵横岛链内外的豪迈,终究要从一次次看着不起眼的机组配合“蹲起落”开始积累
虽然对于技术型军兵种来说,缺乏新装备的歼击和强击航空兵部队在战斗力提升上存在明显的天花板;但通过1978年、1981年和1984年,空军制定的三个各自以三年为周期的建设规划,在各军区空军的陆续完成落实,虽然受制于种种原因,仍有一部分指标未能完成(如参与过空空导弹打靶的飞行员比例等),到1986年年底时,各部队总体面貌仍有明显改观。
▲计划不在指标高低,重在可实现性;如果解决不了新飞技术上不去,老飞技术不稳固,“飞不动、打不准”的情况,之后的提升更是空中楼阁
在第三个三年建设即将完成,初步完成精简整编的1986年10月,空军在南京召开航空兵部队战术训练研讨会,明确提出要围绕建设一支精兵的要求,加强合同训练,使诸兵种部队达到统一指挥和协调行动,以适应现代化战争的客观要求。按照这次会议精神,之前各军区空军重点考验四种气象飞行能力的甲类团训练,逐步朝着初具战术背景、初显合同作战思想的训练方向转型。
任何时期,从打基础开始培养人才都是军队建设的根本。由于此时空军各航校仍以亚音速的歼教-5为主力喷气式教练机,这使得飞行学员毕业下部队后,需要较长时间才能适应超音速的歼-6、歼-7飞机的操纵特点;导致部队训练小时数大量消耗在带飞新员训练上,如果不解决飞行学员培训体制与部队需求的脱节现象,重新抓起战术训练都很难谈起。
▲此时歼教-6已经停产,歼教-7尚未定型,从当时颇为寒酸的经费角度来说,航校的优先度又排在相当靠后位置。图为一直用到本世纪初期的歼教-5,它们后来被教-8取代
为此在1988年6-10月,完成改革调整的各军区空军陆续调出一个装备歼-5/歼-6的航空兵师,改编为各军区空军航空兵训练基地,承担航校毕业的新飞行员改装训练任务,不再承担值班任务。这种特色鲜明的飞行员转换训练体制,直到近年来新机的大面积换装才逐渐走入历史。
1989年7月7日,根据空军独立大队整编会议精神,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迟浩田上将签发命令,批准将空军26个独立大队整编为7个夜航团,这就是“七大夜航团”的来历。整编后的七大夜航团全部装备歼-6(新)甲,保卫祖国夜空30多年,在打击国民党空军“黑蝙蝠中队”RB-17G和P2V-7U侦察机的战斗中,屡立战功的歼-5甲和米格-17PF,终于可以光荣退役了。
▲30年前的今天(12月30日),首批8架歼-7Ⅲ交付空15师某团(左下角小图),但该型机最终只生产了17架,现已全部退役。作为一型在研制时空军曾称要采购1000架的飞机,它的结局,也堪称是上世纪80年代初那一拨最终见效甚微的装备规划之缩影
但它们的替代者,真的能够守卫20世纪最后一个十年里,共和国的天空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