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树木为美国企业提供虚假的气候进展 - 彭博社
Ben Elgin, Zachary R Mider
杰克·布兰宁在密西西比州沙基县的土地。
摄影师:William Widmer/彭博绿色
杰克·布兰宁是一位富有的密西西比州商人,他的商业利益延伸至哈蒂斯堡和路易斯安那州的巴吞鲁日。他已经活了89年,见过很多交易,但很少有像2013年被提出的那样奇特。
那时,一位林业专家走进他在维克斯堡的办公室,询问他附近拥有的1700英亩前大豆田。这位男子为GreenTrees LLC工作,这家小公司声称通过重新造林密西西比河下游数千英亩的农田来对抗气候变化。GreenTrees表示,他们支付土地所有者将耕地转为森林,统计这些树木吸收的温室气体,并将减少的碳排放额度出售给希望抵消自身温室气体排放的大公司。
GreenTrees无法重新造林布兰宁的土地,因为他十多年前已经在那里种植了树木,这得益于政府的保护计划。但林业专家表示,这块土地仍符合碳支付条件。实际上,GreenTrees提出支付布兰宁做过的事情的报酬,然后为此而获得认可。
“对我这样的人来说,这个交易很好,”布兰宁说道,到目前为止,他已经从这笔交易中收集了数千美元。“我本来就有那些树,它们不会消失。”
布兰宁摄影师:William Widmer/Redux for Bloomberg GreenGreenTrees自称是北美最大的碳重新造林项目。自13年前创立以来,已与550多名土地所有者签订合同,并声称其支付导致像布兰宁这样的土地所有者种植并保护森林,从而获得树木吸收的二氧化碳的功劳。
GreenTrees然后将这些称为碳抵消的信用出售给一些全球最大的公司,包括荷兰皇家壳牌,杜克能源,诺福克南方,联合航空和华特迪士尼公司。这些公司购买这些信用可以宣称他们已经减少了自己的碳足迹。美国银行,大都会人寿,Salesforce.com,微软和波士顿咨询公司是购买GreenTrees抵消措施的公司之一,以帮助表示他们的运营是“碳中和”的,意味着他们已经抵消了对全球变暖的贡献。
但对17名参与土地所有者的采访,以及对数百页合同和项目文件的检查显示,GreenTrees通常会为已经种植的树木或本来就会被种植的树木获得功劳。由于GreenTrees的支付并没有导致大部分碳封存的发生,该项目声称的气候效益被夸大了。这意味着从GreenTrees购买抵消措施的公司并没有像他们声称的那样真正减少温室气体排放。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我已经有了这些树,而且我不需要做任何其他事情”
这是另一个例子,说明碳抵消——成千上万家公司用来宣称改善环境表现的越来越受欢迎的工具——有时未能实现大规模承诺。作为全球最大的环保组织,自然保护协会开发了抵消项目,用于保护那些不处于被砍伐危险之中的森林,这些项目创造了数百万美元的收入。与自然保护协会的项目不同,这些项目是一项Bloomberg Green调查的中心,他们声称正在保护现有的树木,而GreenTrees则声称他们正在种植新的森林。
这两种情况说明了弱化的规则和缺乏监督如何困扰了抵消市场,正如许多公司和政策制定者试图增加供应以帮助实现激进的应对气候变化目标一样。例如,全球航空业正准备在下个月推出一个计划,最终将花费数十亿美元用于碳抵消,以帮助减少国际航空旅行的净排放。一些来自GreenTrees和自然保护协会的抵消额度将符合该计划的资格。
至少有一家航空公司开始犹豫了。联合航空公司在2015年购买了GreenTrees的抵消额度,本月表示他们正在放弃碳抵消,而是将数百万美元投资于一家公司,将二氧化碳从空气中抽出并埋藏在地下。
“抵消对公司来说是减少排放的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捷径,”清洁能源研究公司BloombergNEF的分析师凯尔·哈里森说道。“但是,如果这个市场要继续扩大,就需要制定严格的规则。”
实际上,GreenTrees正在借助政府项目。许多土地所有者表示,与其声称的影响人们种树不同,GreenTrees只是为他们已经决定做的事情提供了一点额外收入。
GreenTrees的高管拒绝接受采访,但该公司在一份书面声明中指出,独立审计员已多次验证该项目遵守了美国碳登记处设定的规则,该机构是一个领先的标准制定机构。此外,该公司表示,参与政府保护项目的土地所有者有权获得碳收入,这是一个费力的任务,GreenTrees帮助他们完成。该公司补充说,这笔收入鼓励土地所有者将更多面积用于种树。“我们需要这些土地所有者利用他们的土地产生影响,而这个市场创造的激励有助于推动参与并最大程度地努力,”该公司的代表写道。
但气候政策专家表示,碳抵消只有在触发本来不会发生的碳减排时才有效。换句话说,购买抵消的公司的资金必须是种植或保护树木的原因。
“你必须能够证明购买抵消导致了这种好处的发生,”斯坦福大学讲师、CarbonPlan政策总监丹尼·卡伦沃德说道。如果抵消项目向那些本来因其他原因正在减排的人支付费用,他说,“他们只是在卖空气。”
艾伦·吉利安摄影师:威廉·维德默/归档于彭博绿色在阿肯色州东南部最近的小镇外数英里远的一条深深车辙的土路旁,艾伦·吉利安靠在他的皮卡车床边仔细查看自己的土地。1960年,他和家人搬到这里时,他只是一个10岁的男孩,痴迷于米奇·曼托和纽约洋基队。他们耕种土地种植稻谷和棉花,饲养牛和猪。多年后,吉利安建了大型池塘养鲶鱼。但在这个炎热的十月下午,他满意地点点头,看着他改造后的土地,现在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有15英尺高的棉木、胸高的橡树和在微风中颤动的一丛明黄色的金腾草。
吉利安在2012年左右决定改种树木,因为他开始感受到农耕的身体负担。他的土地被纳入了保护储备计划,这是一个联邦倡议,每年向农民支付费用,以取代作物种植,改种自然栖息地(在吉利安的情况下是树木)10至15年。保护储备计划同意每年向他支付110美元的费用。在接到政府的提议后不久,GreenTrees打电话邀请他同时加入他们的碳计划。吉利安接受了,尽管这将产生的收入不到保护储备计划的1/20。
“不要误会,我们很高兴能得到额外的300或400美元,”吉利安说。但他补充说,“即使没有GreenTrees,我们也会继续进行政府的树木计划。”
彭博采访的其他16位参与者也表示,他们与GreenTrees达成的协议并没有影响他们种植森林的决定。所有17位都表示,他们已经在政府计划中注册了相同面积的土地,这些计划要求种植树木,并且支付比GreenTrees高得多的费用。
CRP只是其中一个计划。另一个政府努力通常会向土地所有者支付一笔巨额的一次性费用,有时甚至超过100万美元,以在湿地上设立永久性的限制。这些交易将土地的控制权交给政府,政府通常会将其恢复成树林。
其中五位土地所有者,包括吉利安,表示他们在被政府计划接受的同时,也加入了GreenTrees。GreenTrees甚至帮助种植了他们的树苗。在这些情况下,该公司创造了额外的气候效益,因为它种植的树木比典型的政府森林中生长更快。但GreenTrees并没有为这种额外的碳增加量负责。它声称对整个森林吸收的所有CO₂负责,包括那些本来就会被种植的生长较慢的树木。
也许最令人担忧的是,另外12位土地所有者表示,他们的树木在他们了解碳信用或GreenTrees之前已经种植了多年。当GreenTrees后来注册这些属性时,并没有添加新的树木。相反,它开始测量并出售现有的、由纳税人资助的树木的信用。
“把我们的设计看作是重新造林的英特尔芯片…我们可以比任何其他设计快8倍种植硬木森林”
GreenTrees拒绝透露有多少土地所有者注册了现有树木,但似乎包括大多数。一份来自2017年的项目报告列出了参与碳项目的380块土地的种植日期,其中258块(或68%)在2008年GreenTrees项目开始之前就已经种植了。斯泰森大学的法律教授罗伊尔·加德纳表示:“很难看到其中的气候效益。”他研究环境市场。
该公司为其招募已经存在的树木辩护,指出土地所有者合同中的语言。该公司表示,在几乎所有合同中,签署者都声明未来碳收入的前景影响了他们种植树木的决定。“明确表达了捕获碳的意图,”该公司代表写道。
密西西比州的一位土地所有者(要求匿名)在政府支付给他超过100万美元用于种植和永久保护树木后,九年后加入了GreenTrees。尽管他在县书记办公室存档的GreenTrees合同中声明碳收入是他决定放弃作物种植树木的“主要决定”之一,但他说他不记得那个条款。“我种植了树木—然后,后来,我从朋友那里听说了碳信用,”他说。
Gilliam的土地上与邻居的土地相邻的树木。摄影师:William Widmer/Redux for Bloomberg Green可疑的碳抵消引发了购买它们的公司所作的高尚环保声明的质疑。美国银行在一月宣布已经实现碳中和,部分原因是通过使用抵消来抵消其排放。GreenTrees提供了15,000吨,约占其使用的抵消量的19%。美国银行拒绝置评。
大多数购买GreenTrees积分的公司都指出该项目获得了领先的碳排放注册机构的批准,并由独立审计师验证。微软曾利用GreenTrees项目帮助抵消其全球变暖排放,承认“碳金融和碳市场尚未完全发展”,并呼吁制定更统一的标准。但它也捍卫了GreenTrees模式,称其激励土地所有者将树木保留更长时间,超过一些政府合同的期限。
事实上,该公司保证树木将在土地所有者的土地上保持40年,尽管它与土地所有者的大多数协议只有15年。这意味着如果在此之前清理了土地,GreenTrees将承担责任,并从未来出售的积分中扣除任何此类损失。
但这种40年的保证的好处有限。首先,它不影响像Branning这样签署了永久保护土地的政府合同的许多土地所有者。对于其他人来说,清理森林是一项重大开支,许多联邦保护协议到期的土地所有者能够续约。
甚至GreenTrees有时也淡化土地所有者在CRP合同到期后可能恢复种植作物的风险。2010年,当时的GreenTrees高管Page Gravely告诉贸易出版物Delta Farm Press:“当您查看土地所有者的统计数据时,很少有百分比的人将建立树木的土地用于其他用途。”
其他公司,如壳牌,利用GreenTrees积分来推广他们所描述的碳中和产品。去年,在一份新闻稿中,这家石油巨头宣传GreenTrees,以及其他项目,帮助其在荷兰和英国提供“零排放”燃料。壳牌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只有符合公认标准并经第三方审查的积分才会购买。
审计师确实多次确认,GreenTrees 符合美国碳市场规则制定的标准,其中之一是管理碳市场的几个机构之一。ACR 是这些注册机构中最古老、最广泛使用的之一,由总部位于阿肯色州小石城的非营利组织 Winrock International 运营。
ACR 在一份书面声明中为 GreenTrees 辩护,称该公司“成功利用”了政府的保护计划,为农民提供更有吸引力的产品。声明还补充说:“ACR 不怀疑来自 GreenTrees 的抵消的完整性。”
布兰宁的土地上的标志,标志着他参加了联邦保护计划。摄影师:William Widmer/Redux for Bloomberg Green二十多年来,GreenTrees 的联合创始人 Chandler Van Voorhis 和 Carey Crane 一直宣扬市场的力量来解决诸如气候变化等环境问题。在 2000 年代初期,这对二人主持了一档名为 GreenWave Radio 的环保广播节目,阐述了一个“不产生废物或污染,同时最大化利润”的未来经济。
正如他们所描述的,“下一个工业革命”的关键之一是给树木和水等自然资产贴上金融价值。“现在,一棵树直到被砍伐才会出现在资产负债表上,”几年后 Van Voorhis 在一段视频中说道。“但是那棵树正在产生价值,这种价值没有被测量或认可。”
创始人指出,Crane 的母亲 Maggie Bryant 是一位狐狩社交名媛和工业继承人,是他们的灵感来源。几十年前,Bryant 在丈夫去世后拥有了密西西比州的一片低地,她将这块地命名为“塔拉”,以纪念《飘》中的庄园,并将这片土地管理为一个可持续的狩猎和观鸟目的地。
“你开始找借口偷懒,最终会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你从未打算去的地方”
当范沃里斯(Van Voorhis)和克兰(Crane)于2003年开始探索GreenTrees背后的概念时,他们被吸引到了同样的地形——密西西比冲积平原的广阔洪泛平原。这2400万英亩的土地横跨七个州,曾经是茂密的森林。自18世纪末以来,大约80%的树木已经被清除,其中大部分土地在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被推土机推平用于农业。
他们推理,如果能说服农民将他们的土地重新种上树木,对气候的影响将是巨大的,最大化碳收入同时重新种植森林。他们不仅种植生长缓慢的橡树等硬木,这些树木需要几十年才能成熟并吸收碳,还会混合种植生长迅速的杨树,这些树木几年内就能长到10英尺以上。杨树将在几十年内吸收大量碳——通过销售碳信用创造收入——然后被清除以为生长缓慢的硬木腾出空间。
吉利安(Gilliam)的土地上初露端倪的生长。摄影师:William Widmer/Redux for Bloomberg Green“把我们的设计看作重新造林的英特尔芯片,”范沃里斯在几年后的一篇文章中写道。“我们可以比任何其他设计快8倍地生长硬木森林。”
到了2009年,当国会考虑一项旨在遏制温室气体排放的庞大法案时,GreenTrees引起了担心成本高昂的大污染者的注意。
电力公司杜克能源在那一年进行了投资。作为交易的一部分,GreenTrees将在1700英亩的土地上种植超过100万棵树,而杜克将获得碳抵消。两年后,诺福克南方公司投资了560万美元,种植了600万棵树,并为铁路公司产生了100万个碳信用额度。(诺福克南方公司和杜克都表示他们尚未使用他们的GreenTrees信用额度来宣称减少排放。)
尽管与主要公司合作,GreenTrees仍然是一个精简的运营。即使在今天,这家总部位于弗吉尼亚州普莱恩斯的公司,在其网站上列出的员工仅有九人,包括范沃里斯、克兰和几位在密西西比三角洲地区与土地所有者合作的经验丰富的林业工作者。其母公司C2I,也是由范沃里斯和克兰创立,经营着几家小型互补企业,包括为GreenTrees提供插条的一家杨树苗圃。
当GreenTrees在2008年初开始吸引土地所有者时,似乎主要针对没有森林的土地。其项目报告中列出的前22个地块,都是从2008年到2010年种植的。根据其其他项目文件,所有早期的土地面积都是“共同”注册在CRP中。根据其2008年网站的存档版本描述,该策略是在政府的保护性支付之上增加激励,以说服更多土地所有者转向种树。“来自GreenTrees的基于碳的收入和其他激励措施”,该网站称,“旨在倾斜土地所有者的经济天平。”
但几年后,GreenTrees似乎已经将重点转向招募拥有成熟树木的许多物业。“土地所有者现在有机会出售年轻、现有的硬木林的森林碳”,该公司在2012年发表在《阿肯色户外》杂志上的一篇文章中解释道。它鼓励那些在过去六年中已经参加联邦保护计划的人打电话。
有时,公司会签约那些更早种植树木的土地所有者。近20年前,Larry King决定放弃在密西西比州杰克逊市外约45英里处的一处易受洪水影响的636英亩土地上种植棉花和大豆的努力。“这里不适合耕种,”他说。
桦树和橡树环绕着布兰宁的灌溉渠。摄影师:William Widmer/Redux for Bloomberg Green于是,King将这片土地纳入了CRP计划。在他的树木种植七年后,他从当地报纸的一篇文章中了解到了碳信用和GreenTrees。King说他打电话咨询是否可以将这些同样由纳税人资助的树木纳入其碳计划。几年后,GreenTrees同意了。“对我来说是一个不用动脑筋的决定,”使用碳收入帮助支付财产税的King说。“我已经有了这些树木,而且我不需要做任何其他事情。”
对于长时间前种植树木而声称获得信用的做法,碳市场中的一些人感到不安。例如,另一个碳抵消标准制定者Climate Action Reserve,与ACR竞争,不允许项目签约已经种植树木超过一年的土地所有者。“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接到了无数这样的电话,”CAR总裁Craig Ebert说。“他们不想做任何新事物。他们只是拥有一定数量的碳。给我一些积分。如果没有行为改变,这不是一种可信的活动。”
对于马克·特雷克斯勒(Mark Trexler)来说,这是一个他一再见证的故事。 30年前,特雷克斯勒编写了第一个碳抵消方法,此后作为顾问,他参与了数十个抵消项目。 森林碳抵消的供应商通常最初怀着最好的意图开始; 他们想帮助地球,建立一个有利可图的业务,他说。 但是,碳信用的价格仍然太低——通常为每吨8至10美元——无法激发重大变革并吸引数百个土地所有者。 因此,项目开发人员开始寻找创造性的方式来发展业务并注册英亩。
特雷克斯勒说:“你开始找到合理的借口去走捷径。” “最终你会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你从未打算进入的境地。”
有迹象表明,一些管理抵消市场的参与者正在收紧他们的准则。 ACR,已批准GreenTrees项目的注册机构,在一封电子邮件中指出,已经改变了其对新项目的规则,“以符合新兴碳市场的规范,并进一步履行我们对质量和可信度的持续承诺。” 新规则包括规定在种植树木并将其注册为碳信用之间可以经过的时间上限。
实际上,规则的变更微妙地否定了GreenTrees的商业模式,表明该项目如果不排除像杰克·布兰宁(Jack Branning)这样的许多土地所有者,今天将永远无法获得批准。 这会让密西西比州的八旬老人布兰宁感到失望,他的保护努力在2004年获得了国家奖,并且一直在利用额外的GreenTrees收入来增加这些努力。 但正如布兰宁指出的那样,无论他为碳排放获得多少钱,他的树木都会在他离开后长存——“这有点像你不时在电视上听到的一样,”他说。“你到底有什么好失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