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涌向中国的硅谷，却买不起房子 - 彭博社

深圳的一套公寓价格相当于一个居民平均年薪的43.5倍，使得这座城市的住房可负担性仅略好于80个特大城市中最糟糕的香港，据易居中国企业控股有限公司称。

摄影师：Yan Cong/Bloomberg胡金金在八月的炎热天气中站在深圳市中心两小时路程外的一个房地产项目展厅外等待了五个小时，希望购买一套两居室公寓。360万元（55万美元）的要价使其成为该市最为经济实惠的选择之一，但对于胡和她的出租车司机父亲来说仍然是一种负担，但他们渴望在中国最不可负担的城市中立足。

长时间等待后，胡得知规则已经改变：作为一名农民工，她必须在这座城市再生活和纳税三年，才能购买公寓。

“我立刻哭了”，29岁的胡说，她在一家社交媒体公司担任视频编辑。“如今，深圳想要吸引技术工作者。也许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对这座城市已经不重要了。”

居民穿过深圳的所谓城中村，字面意思是“城市中的村庄”。摄影师：Yan Cong/Bloomberg胡的经历被一批新一代移民在深圳的住房困境所共鸣，深圳是中国的硅谷。这座城市在四十年间从一个小渔村崛起为拥有约2200万人口的大都市，对于梦想成为下一个马云，或至少加入中产阶级的年轻工作者来说，这座城市是一个吸引人的地方。

深圳传统上宽松的户口政策——决定人们在中国可以定居的地方——每年吸引多达50万新移民，这对于习近平主席将深圳打造成一个能与西方媲美的科技强国至关重要。他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在这座城市最大的雇主工作，从华为科技有限公司到腾讯控股有限公司，再到平安保险集团有限公司，后者的115层高楼耸立在深圳的天际线上，横跨在香港对岸。

然而，这股繁荣导致了中国房价最高和住房拥有率最低，这对于中国其他增长中的城市来说是一个警示。如今，一套两居室的平均售价约为90万美元，在一个人均收入仅为2万美元的城市里。

一套公寓的价格相当于一个居民平均年薪的43.5倍，深圳的住房可负担性仅略好于香港，根据易居中国企业控股有限公司的数据，这是80个特大城市中最糟糕的情况。因此，只有三分之一的深圳居民拥有自己的公寓，低于中国其他大城市如上海的比率，甚至低于臭名昭著的美国科技中心旧金山和西雅图。

尽管中国政府担心国家的贫富差距和社会不平等可能导致类似其他地方发生的动荡，但问题是该怎么办。从更广泛的角度来看，深圳缺乏经济适用房代表了近年来经济开放后出现的收入差距，这种差距产生了像马一样的亿万富翁，但却威胁着更多人被抛在后面。

“如果中国的城市继续采用这种增长模式，歧视教育水平较低且技能不是特别高的人，这可能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大问题，”香港大学法学副教授乔世通说道，他曾撰写关于中国住房挑战的文章。“这种社会不平等将成为深圳以及基本上所有其他中国城市的问题。”

难以负担

深圳的住房可负担性仅略优于香港

来源：亿航中国企业控股有限公司

与早期愿意为国家的整体利益而牺牲的一代不同，当前的劳动力在亲眼目睹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创造了巨大财富后，期望更高。其中最主要的是拥有一套房产，这在中国仍然是结婚的文化必需品，更不用说在过去十年房价翻了三番后，成为致富之路，轻松超过美国60%的涨幅。

“如果单身男性想找到配偶，拥有房产被视为先决条件，”前世界银行驻北京国家主任黄宇刚说。“许多人能够通过利用父母的资源做到这一点，但不那么幸运的人必须努力筹集首付款，这可能高达首套房价值的35%。”

一位居民坐在深圳凯撒置业集团开发的创客之家项目的房间里。该项目提供带共享公共空间的私人卧室。摄影师：Yan Cong/彭博社过去四十年来，中国经济崛起和中产阶级的崛起是世界上最显著的转变之一。根据世界不平等数据库的数据，从1980年到2015年，总收入增长了776%，超过了美国的增长率超过10倍。

这一崛起的关键在于农民工从农村地区迁徙至大城市，并有能力购买房屋。由于长期以来父母帮助子女付首付的传统，中国的房屋所有权率约为95%，据中国社会科学院称。相比之下，美国和英国的所有权率约为65%，而在一些欧洲国家如德国，根据Trading Economics的数据，接近50%。

历史上，深圳在所谓的城中村为外来务工人员腾出了空间，这些村庄被现代摩天大楼环绕，横跨八车道大道，这些村庄通常有六七层的步行楼房，被称为“握手楼”——这些楼房密集得让居民可以伸出窗户与邻居握手。

深圳的“握手楼”摄影师：Yan Cong/Bloomberg尽管拥挤，但这些村庄至少提供了对城市的迅速崛起至关重要的负担得起的住房。如今，超过70%的城市居民居住在其中，占据靠近公交车站和地铁站的黄金地段，这些地方挤满了工厂工人和新晋的软件开发人员。在石厦村，距离城市金融区有15分钟步行路程，胡曾经和父亲住在那里，一个足够夫妇居住的房间每月约250至300美元。在村庄外的公寓里，同等空间可能要贵三倍。

握手公寓在中国的科技中心

在深圳的住房成本飙升之前，移民们走过了类似的道路——在村庄租房三到五年，再在稍好一点的公寓里住七到八年，最终购买一套房子，一位凯撒科技创新集团的高管说，由于公司政策，他选择匿名。

最不可负担的

深圳的住房所有权比美国的不可负担的科技中心低

来源：四个中国城市的数据来自深圳房地产研究中心；两个美国城市的数据来自美国人口普查局。

注：中国城市的数据基于2014年的最新估计；美国城市的数据为2019年。

这种上升现在受到威胁。据城市住房监管部门负责人张学凡称，尽管深圳的人均可支配收入在中国排名第三，但该市居民的平均居住面积为28平方米（300平方英尺），低于广东省和中央政府规定的最低标准。

就像世界上许多昂贵的、不断增长的城市一样，深圳最大的问题是住房供应不足。居民可以购买的公寓仅占总住房单位的12%，远远不足以满足过去40年人口增长约42倍的城市需求。

胡金金摄影师：Yan Cong/Bloomberg不仅是来自贫困省份的移民在承受住房成本的压力。Russell Zeng是这座城市指望增长的高技能科技工作者之一。这位28岁的年轻人离开家乡江西去广东汕头大学读书，已经在一家金融科技公司工作了两年。他是双语人才，热爱深圳和他的工作。然而，他怀疑自己永远无法负担得起自己的住所，即使在一个优先考虑高学历和更好工作的城市。他说，当他最终准备购买房屋时，可能会选择在深圳以外的二线城市。

“你看到很多人在腾讯、华为等各种科技公司找到了很棒的工作，他们获得了非常好的薪水，很快就能晋升 — 所以感觉这里是一个充满各种可能性的地方，”与四个室友合租公寓的曾先生说。“这里的最终问题是房地产，因为在中国，除非你拥有一套房子，否则你不会觉得这个城市是你的家。”

深圳的高成本声誉开始传播。两年来，涌入深圳的人口数量一直在下降，这是七年来的首次下降。去年，靠近上海、马云的阿里巴巴集团有限公司总部所在地杭州的人口增长速度更快。

不太吸引人

由于房价持续飙升，深圳的人口涌入已连续两年放缓

来源：根据深圳统计局的彭博计算

一些深圳公司正在自行解决问题。华为一直在东莞新建的162公顷（400英亩）研发中心附近建造学校和公寓楼，以容纳员工，开车约90分钟可到达。

与此同时，开发商和城市规划者在增加住房供应方面面临困难。与其他中国城市不同，深圳的住宅用地几乎已经用尽。自2017年以来，该市一直在鼓励开发商将村庄改造成舒适的租赁住房，但从几十年来一直拥有土地的农民合作社购买公寓变得过于昂贵。

当局还在借鉴新加坡模式，那里大多数市民居住在政府建造的小而舒适的公寓中。新加坡的住房拥有率超过90%，居民可以通过在二手市场出售房屋来从房价上涨中受益。

一家人在创客之家开发区的公共区域吃午餐。该市居民平均拥有28平方米（300平方英尺）的居住面积。摄影师：颜聪/彭博2018年，深圳政府宣布了解决方案：到2035年，60%的新住房供应将由政府补贴，包括出售和租赁。目前，国家支持的住房仅占住房存量的5%，远低于香港的49%的比例，广东住房政策研究所副所长李玉佳表示。

两年后，当局仍在努力制定详细的路线图，与此同时，房价已经再次飙升了25%。这对于习近平承诺建造“用于居住，而非投机”的住房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如果成功，深圳的住房改革对中国意义重大，”李说道。“许多中国城市面临着与深圳类似但不那么严重的问题 — 房价飙升，但在快速城市化之后，没有太多土地可以增加住房供应。”

洗衣晾在创客之家开发区的走廊上。摄影师：Yan Cong/Bloomberg当局还在尝试人才村的实验，向技术工人提供补贴或免费公寓。然而，他们经常支持最不需要帮助的工人。28岁的公务员Lisa Jiang两年来没有支付房租。她省下来的钱将用于明年首付购买一套首套房。

与此同时，在远离市中心的尘土飞扬的坪山社区，胡怀着向往的目光凝视着为技术工人指定的高层公寓排成的一排，她被拒绝购买的机会。这讽刺并没有逃过她的注意。

“深圳曾经有一个持续数十年的口号‘来了就是深圳人’，”胡说。“现在听起来像个笑话。” — Allen Wan 和 Emma D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