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les Jencks:多重宇宙的建筑_风闻
全球知识雷锋-以雷锋的名义,全世界无知者联合起来!2020-01-07 17:41
作者:孙志健
柏拉图说:“上帝是万物的建筑师”,这是一种对建筑师的隐喻——当建筑师作出某一决定或采纳某种思想时,他们就在扮演上帝的角色。
你从史前时期的土墩看向DNA公园,太阳从东边升起照耀着大自然的杰作——美丽的巨石,逐渐向西坠落,而这些岩石逐渐变大,你静坐读着意大利文,它们会告诉你星系和时间的故事。
推荐语
本篇讲座由清华大学刘晨老师推荐
“我来自地球,第n号地球。”这是影片《蜘蛛侠:英雄远征》里“神秘客”正式出场时的自我介绍。这句台词意味着“多重宇宙”的魅力已深入人心。如今,它经过离析和变形,由一位耄耋老人讲成了一个神奇的故事。
《蜘蛛侠:英雄远征》中的“神秘客”
这位老人名叫查尔斯·詹克斯。我们这些号称学过建筑的人其实都认识他,至少在精神的表层认识他。说他是当代重要的艺术理论家、作家和园林设计师,真是辜负了他的学养和见识。当然,上世纪70年代,他率先提出和阐释了后现代建筑的概念,可是,看看吧,半个世纪过去了,当我们还圈在自己的地盘上自命不凡地山呼“现代主义”和“后现代理论”时,这位老先生早已奔向遥不可知的未来,像一位手持火把的英雄,一位不知疲倦的说书人。你听他说书,会明白什么叫“醍醐灌顶”。
查尔斯·詹克斯像一位手持火把的英雄
或许,我们果然存在于多重宇宙之间。查尔斯和他的同道中人在n号地球上迎着曙色跳舞,而我们则在n-m(运算结果可能为负值)号地球上抱着冷却的旧梦自慰。
让“现代主义”和“n-m现代主义”见鬼去吧!所有我们已知和未知的一切,都早已被编写进多重宇宙的密码。我们所能做的,无非是去经历。只是,如果没有查尔斯,我们甚至不知自己在经历什么。
讲座正文
Charles Jencks,著名理论家、景观设计大师
感谢哈佛所有师生,我在这里度过了八年愉快的时光——比一般哈佛学生时间更长,所以今晚来了很多我久违的老朋友还有家人,很高兴回到这里。尤其是我的物理学知识的启蒙导师、挚友、著名科学史家、哈佛大学物理学教授兼科学史教授杰拉尔德·霍尔顿(Gerald Holton)和他妻子Nina也在场,今晚如果我讲到的物理知识有误,那当然不是他的错。他有一本广为流传的书常被大家称作“Holton Enroller”,这当然不是书名,它主要讲述了物理学的历史和它的原理。
多重宇宙
我要谈谈多重宇宙(multiverse)的建筑——这是物理学界颇有争议的概念,它也是一种对1900年“宇宙的建筑”或“自然的建筑”的隐喻,抑或是自然的艺术,似乎自然、(被视为有序体系时的)宇宙(cosmos)和多重宇宙都是有“意向性”*的,它们就是建筑师——当然这是很古老的观点了。柏拉图(Plato)说:“上帝是万物的建筑师”,这是一种对建筑师的隐喻——当建筑师作出某一决定或采纳某种思想时,他们就在扮演上帝的角色,其本意是与自然保持一致,因为自然的先在性必然成为模仿活动的范本。
注:intentionality(意向性)是现象学的一个核心概念,作为哲学概念最初在经院哲学中出现,指一种心灵代表或呈现事物、属性或状态的能力。人的精神活动总是带有一种指向性、使得某物对象化,这就是现象学中的意向性。意识的意向性由三种成分构成:①意向性活动的主体;②意向性活动;③意向性的对象(客体)。
柏拉图说:上帝是万物的建筑师。在他的哲学中,上帝创造的理式是万物的摹本,感性世界是对理式的第一次模仿,艺术世界是通过对感性世界的模仿来体现理式,所以艺术世界是对理式的再模仿
理查德·巴克敏斯特·富勒(R. Buckminster Fuller)称之为“宇宙的建筑师”和“宇宙的实践”,这在我的作品中也多有呈现,今晚我要给大家展示一些草图,不讲深奥的理论玄思,我想对Michael Hays说:“今天不会给你留很难的问题,只作简单的概述”,因为一小时的讲座不能深挖太多。首先,我的所有作品都源于思考“建筑的意义”的问题——不仅是(与记忆、观念、情感的)关联,还有行为(performative)、触觉(haptic)、感觉……如今我们经历着地标建筑的奇异时代——我们完全不理解象征主义(iconology)或潘诺夫斯基(Erwin Panofsky)所说的图像学(iconography),但却有大量地标建筑。
富勒发现“所有多面体都可分割为正四面体单元”,他认为“宇宙中一切结构都由正四面体基本单元构成“,他所发展的“协同几何学”为多面体穹窿(dome)现代建筑奠定了理论基础
Erwin Panofsky,美国德裔艺术史学家,在图像学领域影响广泛。他在《图像学研究》中定义了图像的象征意义:一个民族、一个时代、一个阶级、一种宗教或一种哲学学说的基本态度——这些因素都会不知不觉地体现于一个人的个性之中,并凝结于一件艺术品里
十亿美金建筑
一座建筑应该长什么样?我们该造哪种风格的建筑?它该传达什么意象?公众如何与它产生联系?这些都是我今晚将要讨论的议题。如今的“地标建筑时代”或者说是“十亿美金建筑时代”引发了建筑学的重大危机,因为十亿美金建筑俨然成了新常态,你无法让一座十亿美金的建筑消失,即使是纽约的唐纳德·特朗普也做不到。
如果你要在一座建筑上花十亿美金,那就必须对它各个层面的意义负责,而我们面临的真正危机就是社会、甲方和建筑——学科中最重要的三方都在探讨意义是什么,或多或少都对公共意义困惑不已,在政治、社会、经济等层面也是争议(contested)不断。
我的恩师西格弗里德·吉迪恩*(Sigfried Giedion)今天也在场,他的某本关于埃及建筑的书籍中有这张奇妙的图片——公元前2800年法老佐塞尔(Djoser)的石砌建筑,法老像宇航员一样倾斜20度坐着,透过墓穴暗室(serdab)的小洞口看向北极星——宇宙中唯一位置几乎不变的恒星,这就是建筑的密码——这种传统的图像学密码启示了四五百年后金字塔的建造,它们都设计了一个看向北极星的太空洞口。法老就像宇航员即将被发射到外太空一样坐在太空航行地面指挥中心,这种有趣的场景让我们开始思考自然和宇宙的概念。
注:Sigfried Giedion,波西米亚裔瑞士历史学家,建筑评论家,著有《在法国建造》和《空间、时间和建筑》。
剑桥大学古埃及历史研究学者维尔金森说:“古埃及人认为天际附近的拱极星最能象征来世,因为用肉眼看它们永不停歇地围绕北极星转动”。研究表明所有的金字塔都精确地指向北极星,古埃及第一座金字塔的圣坛朝北,通向其地下墓室的斜坡也建在北面。他推测古埃及人认为可以将法老的灵魂发射上北极星,让他们在那继续来生
维特鲁威的书籍往往研究身体与它内在比例*的类比(analogy),在第一本书中他探讨了人类的进化——从小群落到取火再到出现语言和建筑,他展现了建筑演变的自然条件。然后第九本书就讲到了时间、天文学、天体物理学(astrophysics)和十二生肖(zodiacs),这些是第二本书里关于文艺复兴的插图,维特鲁威讲了建筑学最重要的理论——如何获得工作。
注:维特鲁威强调建筑的整体、局部之间和局部与整体之间的比例关系,强调它们必须有共同的度量单位。他说:“最和谐的比例存在于人体,人体是最美的,因此建筑应仿照人体各部分的比例关系。”
第二重要的理论就是得到职位以后该如何保住工作——维特鲁威应该是个很无聊的作者,不断包装他的十部书。他还讲了罗马建筑师狄诺克拉底*(Dinocrates of Rhodes)的故事——他身材高大,有悦人的姿容和高尚的举止,他给自己的裸体抹上油,头戴杨叶冠,左肩披着狮子皮去觐见亚历山大国王,这位披着狮皮的半裸奇葩男走进体育馆径直坐到裁判席的国王身边。国王说:“你好”,他说:“我是马其顿的建筑师,我把与陛下的威名相称的方案带来了,我想为您设计整座城市,就以您的名字亚历山大命名。其实我把阿托斯山造成男人的形象,在他左手设计出围着广阔城墙的城市,右手边设计出这座山的一切河水流经此处注入海中的钵形地带”。亚历山大国王回答:“多好的主意啊,但你如何进行调研呢?如何让水按照你的想法流动?”,“我可以做到,因为水总是往低处流的”,“在粮食方面附近是否有足以供应城市的耕地?怎么处理耕地呢?”当了解到除非渡海运粮否则难以解决粮食问题,国王说:“好主意,我是欣赏你的设计构思的,但我的顾问说城邦没有耕地就无法强大,没有丰富的粮食人口无法聚集,还是算了吧,这个选址行不通,然而我愿意你留在我的身边,因为你的技能有用武之地”。
注:狄诺克拉底此后没有离开国王并跟随他来到埃及,当亚历山大注意到自然防护的港口、优良的商埠、谷物丰饶的田野和广袤的尼罗河的巨大用途时,他决定按自己的名字建一座亚历山大城,如此狄诺克拉底便受到推荐,达成了这项崇高的成就。
其实在狄诺克拉底的故事中,国王从来不曾忘记他,亚历山大古城最终也被设计出来了,猜猜设计师是谁?当然这只是“十亿美金建筑时代”之前的寓言,我讲这个故事是为了表明职业建筑师不可避免地面临的困境——如何使用巨额资金?怎样解决象征主义的问题?获得工作保住工作然后怎么办?这些都是古老的问题,建议大家去读读维特鲁威。
亚历山大古城
建筑与符号
我所说的另一个关于宇宙的先例就是克劳德·尼古拉斯·勒杜*(Claude-Nicolas Ledoux),他强调了“类比”在建筑意义中的重要性——建筑师通过艺术、隐喻、故事和叙事和自己进行交流,这些既给建筑师以灵感,又能启迪受众。所以勒杜的这幅图展现的就是类比——1804年的理想城市石灰镇(Chaux),建筑就像在星云之间激烈竞争、激荡翻腾(roil)的涡流(turbulence),他想通过建筑和星球表达什么呢?地球与环绕它的星球、上方的土星、下方的太阳……他的图和话语都充满戏剧性,这也是从勒杜到柯布西耶都对此主题一以贯之的原因。
注:Claude-Nicolas Ledoux,法国18世纪建筑师,新古典主义建筑早期杰出代表之一,活跃于法国启蒙运动和法国大革命时期,他和布雷(Etienne-Louis Boullée)一起被视为幻想风格建筑师的代表。
Élévation du Cimetière de la Ville de Chaux
哈佛的训练使我对柯布西耶无比迷恋,尤其是他五六十年来关于宇宙的文章,而他后现代早期的建筑——朗香教堂,它是首个被多重编码的符号化建筑,与悉尼歌剧院一样可以被公众通过各种方式直截了当或含蓄隐晦地解读。我认为建筑语言中第一个要素就是“隐喻”*,人们总习惯于用一座建筑或类似的物体来衡量另一座建筑,例如悉尼歌剧院的丰富隐喻使学术圈和公共报道对它的描述五花八门——“白帆”、“白色贝壳”、“不凋零的花蕾”……而柯布的朗香教堂是另一个富含暗示性隐喻的典例,图中列举了五种隐喻的意象——祈祷时合在一起的双手或修道士戴的大兜帽(nuns cowl),的确非常写实,你还能看到壳体、轮船和一只真实的鸭子,而带领我参观的修道士说这种隐喻就像只有内行才能读懂的(esoteric)密码,我瞬间理解了他的话——确实建筑看起来像一位开怀微笑的母亲抱着她的儿女,换句话说这就是一种拟人化的(anthropomorphic)形式,它在潜意识层面的视觉编码丰富多样。所以柯布西耶当之无愧是一位画家和雕塑家,他对建筑进行多重编码,探讨了很多意义的问题,但他从不会说宇宙是一位艺术家,也不会提及多重宇宙——当然这又是柏拉图或其他人提出的史前的古老观点了。
注:Charles Jencks对此在《后现代建筑的语言》中写道:柯布西耶仅仅承认两种隐喻,两者都很深奥:弯曲墙面的“视觉的声学”(visual acoustic)能塑造四周的形状,好像它们是“声音”……和屋顶的“蟹壳形”。然而建筑的隐喻比这些更多,简直是多如牛毛,满载着各种可能的解释。
这是哈勃太空望远镜1995年拍摄的最著名的影像记录,其实天鹰星云*(Eagle Nebula)离我们很近,而它并不只是鹰的意象,在另一种隐喻中它被称为“创生之柱”*(Pillars of Creation),其中“柱”是一种建筑意象,它是上升的星际气体和尘埃爆炸形成的圆柱形,有趣的是在1995到2050年的15年间不断出现更多的恒星——大量的气体和尘埃塑造了一万颗恒星,这是一种无比动人的摄影艺术形式。
注:天鹰星云又称M16,是巨蛇座的大型发射星云,星云内有许多年轻恒星和原恒星。著名的“创造之柱”——哈勃太空望远镜拍摄到的尘埃和气体云柱早已不复存在,一颗超新星的冲击波把它们炸得烟消云散,可是因为光从那里抵达地球需要花费上千年,它们幽灵般的图像还将持续很久才会散尽。
天鹰星云
宇宙是艺术家
所以宇宙是艺术家,就像你可能会说宇宙是有意识的,这当然是有争议的,但如果你细细端详这些卫星图像就会发觉它们是艺术品,它们总会引起我把宇宙转译成宇宙语言的兴趣,我在地标建筑时代所追求的就是宇宙,那么下一个永恒将会是什么?那是下一个138.2亿年*的事了,我们都知道太阳或许在100亿年后毁灭,但它们颇为永恒,原子能生存400亿年,所以如果你要花费十亿美金设计一座地标建筑,就需要知道它意味着什么。
注:科学家通过威尔金森微波各向异性探测器和普朗克探测器发现宇宙年龄为138.2亿年,科学家发现质量越大的恒星燃烧生命越短,例如质量是太阳10倍的恒星可燃烧约2000万年,然而一颗质量仅为太阳一半的恒星可以燃烧约200亿年,远远超过当前宇宙年龄。
欧洲航天局的普朗克探测器绘制的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图
永恒确实是个好主意,将宇宙视作富有创意的艺术家最有趣的便是观察卫星图像中太阳活动,正如勒杜画作中激荡翻腾的涡流,纷乱的电磁风暴释放出光和热,这都得益于光子和光合作用(photosynthesis)。自埃及人开始太阳就被人们崇拜,罗马神话中的太阳神阿波罗和战神总是男性,索尔·因维克图斯(Sol Invictus)是不可战胜的太阳神,信仰基督教的皇帝君士坦丁*(Constantine)总是带着他背上的太阳参加战斗,所以它灼瞎了他的敌人,取得了胜利。
注:公元312年当君士坦丁在罗马郊外安营扎寨准备发动与马克森提乌斯的战争时,他看到了一个刻着“以此克敌”字样的与太阳重叠的十字架幻象。当晚基督本人向君土坦丁显灵,命令他制作一件他所看到影像的复制品,并将其置于军队的前方,作为自己的标志。
他当然在伟大的米尔维安桥战役*结束后将太阳的象征改成了基督,此后一千年间太阳的象征都是基督,直到路易十四接掌政权并将帝国的一切事物都标以太阳神的印记,就像福特汽车公司和其它大型跨国企业一样都有一个商标和箴言,可以说他是近现代首位伟大的“品牌商”。
注:在米尔维安桥战役中君士坦丁的军旗是基督十字,某日他向太阳神祷告时,日落的天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十字,上书“这是征服的标志”,于是他顺应天象立即用十字作为旗帜的标志,正是这一标志带领着君土坦丁在米尔维安桥战役中取得了胜利,并自此促使他支持基督教会,颁布敕令结束对基督徒的迫害。
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四是法国执政时间最长的专制君主,自号“太阳王”(Roi Soleil),因其曾在《夜芭蕾》舞剧中扮演太阳神阿波罗,他用“君权神授”来为王权至上制造理论依据,将君主比作太阳
有时太阳并不总是展现温和的(benign)一面,它甚至会造成残忍的伤害,太阳活动的爆发引起电磁风暴*会使地磁场强度发生剧烈变动,导致类似1859年的卡林顿事件——该事件令美国电报系统失灵,同时天空中五颜六色的北极光向南弥漫到了古巴和夏威夷。1989年一次规模小得多的太阳风暴席卷了加拿大从蒙特利尔到多伦多和魁北克省诸多地区,导致加拿大魁北克省水电网全面崩溃,600万人口遭受长达9小时的停电。这些风暴还可能毁灭火星上的生命,因为火星是有电磁场的,如今确实是宇宙学的黄金时代。这给了我莫大的启迪,它是触觉意义上的身体性存在,就像你在夏日邻近傍晚时分沐浴在阳光下,脑中闪现一种隐喻。我想起已故的妻子马吉对我说:中国人认为一座好的园林就是石与水的隐喻,石头就是大地的骨骼,而水流是它的动脉,所以景观就是大自然的柔软紧实的胴体,在夏季的阳光下缓缓舒展开来,形成自然的身体性图案,甚至你毋需理解中国园林就能发觉它的美。
注:太阳的磁场会环绕着太阳极大期反转它的磁场方向导致很多影响,称为太阳活动。太阳活动包括太阳黑子、太阳耀斑、能量粒子流和太阳电磁风暴。在太阳耀斑频繁出现的年代会产生强烈的电磁风暴,并且在风暴抵达地球之后,会在地球高纬度形成极光,严重的会扰乱气候、干扰无线电通讯和电力。
“倾国须胴体,何人独赏眉”?石头就是大地的骨骼,而水流是它的动脉,所以景观是大自然的身体
大自然果然是艺术家,这个比喻出自19世纪一位去过科罗拉多大峡谷的摄影师之口,他说:“我拍摄大自然只是展现它本身,无需任何社论短评的点缀,因为我是活生生的生命,是自然的杰作,是自然的眼睛,是大自然在自拍。” 所以宇宙也是艺术家,如果你不信就请看看园丁鸟,它虽不是人类但也造了建筑,雄性园丁鸟用编条和涂料建造了巢穴,还用场地附近的材料例如蓝色瓶盖、花朵和浆果创造了“园林和住宅”来吸引配偶。这是建筑物,难道不是吗?而且是自然形成的,它也是一种文化形式,就像如今许多动物行为学家都说我们与自然世界存在某种连续性。
成熟的雄性园丁鸟会把大部分时间用于筑求偶亭上,它们在领地上以小枝筑成林荫小道,用炭和唾液的混合物把求偶亭涂黑,然后以羽毛、花朵、石子装饰,尤其喜爱亮蓝色的小石子
西方的传统是认同柏拉图所说的“上帝是万物的建筑师”,他操控着宇宙、地球、空气、水和火,多数13世纪的哥特式古典建筑和圣经都有上帝的形象,圣经更彰显了他的全知(omniscience)全能,他创造了规则和形式,像一位建筑师而非建造者,基于几何学和叙事创造了美好的一切。这是我们文化中关于建筑的深刻历史,图中是2003年的平行宇宙,不是1992年首次看到的宇宙地图,有交错和结节,也能看到银河系和宇宙之眼,但我想说宇宙学的黄金时代给了我们完全不同的图像学,和异于历史传承的全新理解,它充满动态且瞬息万变,所以建筑需要回应这个黄金时代并对它深思熟虑。
利用美国宇航局威尔金森各向异性探测器(WMAP)长达9年时间内积累的数据构建的详尽的宇宙初期全天地图,这张图可以看出宇宙微波背景在空间上分布的微小的不均一性
这本书就是我与艺术家、科学家、朋友、哲学家和街道上的人群合作完成的,换句话说我的作品都是多重编码(multiply-coded)的,虽然有时仅以一种清晰明确的地标表达出来。
《宇宙思考花园》
“宇宙思考花园”
这是我受科学家马特·里德利(Matt Ridley)委托做的设计,他有一块邻近交通繁忙道路的土地,他说:“我希望你设计一个从道路上就吸引眼球的地标,它将是英国北部的门户”,所以我开始思考什么才称得上是地标,如何回应场地?正如画家布洛克所说:对一个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别人的脸,所以我们人类脑中有最多的神经元去识别他人的面孔并作出自然反应,所以远看场地轮廓你会发现一张脸,然后是一位女性的身体,她是被称为“Restoration First”的煤田,因为人们希望修复场地使本地居民免受灰尘和污染之苦,三四十辆大车在露天矿场上挖煤作业。我今晚想探讨的问题就是抗争,因为业主、社会和其他建筑师往往不会认同你的观点,你需要各种方式的抗争。总之这个“女人”从头到脚约2/5英里长,当你走近森林便会看到她的秀发,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在2英里步道的路程内抵达她的“前额”。
我采用了象征主义的方案,十处区域依次编码并对应远处的景观视野,直至你抵达120英尺高的终点,所以它的流线充满幻境和想象,并非直截了当的标识。一位摄影师花了整晚时间在这里游赏,缄默不语,拍下了这张夜景,这位女子的躯体倒映在水中,绕着北极点旋转——就是法老佐塞尔和他的建筑师英霍蒂普(Imhotep)想要象征的永不移动的北极星。
这是一只由树脂和混凝土制成的手,但我猜有一位很不喜欢我的图像学的年轻人,他用一只长柄大锤把它砸得粉碎,这位约18到22岁的愤怒年轻人砸碎雕塑后就径直离开了,所以我付钱重新制作了雕塑,业主很不喜欢:“我不想要雕塑,不要做了”,我说:“我不想被审查(censored),这里的数字10指向的是宇宙和太阳,你能看到太阳吗?就在9300万英里之外,它指引着太阳的方位,所以我们要避免故意破坏公共财物事件带来的审查。” 三个月后我们对它进行了维修,然后它又损坏了,我们又进行了数次维修,我打电话给马特·里德利说:“马特你愿意付一半的维修费吗,我打算用钢和铜来制作,这样它就不会坏了”,马特说:“不,我不喜欢雕塑”,总之最后我付了钱。这当然不仅是意识上的冲突,而是景观学中所谓的“减少破坏”的原理(law of decreasing vandalism),例如你种了一些树,而年轻人不喜欢它们,他们会进行破坏,但你保护了它们,当他们再数次破坏时你都重栽树木,此时破坏就会停止了,因为他们会觉得人们是在意他们的行为的,这就是“减少破坏”的理论。
地标建筑
所以象征主义,如今的“十亿美金建筑”,我感觉它们始于1992年的洛杉矶盖蒂博物馆(Getty Museum),不少同时期的地标建筑也始于此。你们应该知道著名建筑大师理查德·迈耶(Richard Meier)的故事,他是现代建筑白色派的重要代表,以各种抽象性原理设计了这座建筑,充满了深奥难懂的变幻莫测的轴线。这是一座位于圣莫尼卡山脉山脚下的建筑,就像彼得·艾森曼在圣地亚哥的房子一样,那是另一座有趣的“十亿美金建筑”,但迈耶击败了詹姆斯·斯特林(James Stirling)、桢文彦(Famihiko Maki)和其他劲敌赢得了竞赛*,我曾与他的业主交谈得知迈耶说“我再也不会设计一只‘白色洗衣机’了,我保证这次不做白色建筑”,所以他做了什么呢?一座淡褐色粗粝的石灰茸(Travertine)外部材质的“十亿美金建筑”。总之他自己不认为这是白色,这就是“十亿美金建筑”尺度下的建筑师的语言——你无法掩盖它缺乏内涵的事实。
注:决选入围的三位建筑师是斯特林、桢文彦和迈耶,委员们认为盖蒂中心绝不是白色的,不会使用金属建材,而这两点正是迈耶的独特风格,迈耶知悉后表明尊重董事们的决议,不坚持白色的金属建材:“景观与建筑应该有对话,应该从加州的地域与历史来考虑。”石灰茸是迈耶最终选用的建材,他表示石材象征永恒,刻意以粗粝的质感让建筑物如从地面自然地“生长”出来,呼应环境。
盖蒂中心简洁的线条,明快的色调,自然的采光,室内天井与室外花园浑然一体,开放的空间集具细腻与粗糙的和谐美感
这是诺曼·福斯特与西萨·佩里(Cesar Pelli)和丹尼尔·里伯斯金(Daniel Libeskind)合作设计的位于拉斯维加斯的一座通透的购物中心,我不记得福斯特是否最终退出了,我只知道设计过程中充满困难和愤怒的指责(recrimination),但不知道福斯特在设计中参与了多少。但你能看到里伯斯金设计的Gucci专卖店中对水晶的隐喻,巨大尺度的“十亿美金建筑”是库哈斯至今都无法完全解决的问题,因为它是关乎建筑、社会和经济的复杂问题。
这是坐落于伦敦南部的旺兹沃思区新的美国驻伦敦大使馆,又是另一座“十亿美金建筑”,它有一套精美的托辞(alibi)——可持续性,突出了低碳环保的理念,几乎可以实现能源的自给自足,甚至在断电的情况下也能长期运转。在能效设计方面,建筑是一个覆盖着薄膜太阳能电池的高耸玻璃立方体,归功于敷设在外立面的船帆样轻质滤光材料,至少立面上看是这样的。出于某种众所周知的原因,建筑被一圈不起眼的壕沟(moat)环绕,任何人都无法靠近,令人悲痛的是这只愚蠢的(dumb)玻璃盒子竟然象征着美国。
迄今为止造价最昂贵的大使馆,位于泰晤士河南岸,毗邻废弃的巴特西发电站。大使馆是一栋现代派的立方体建筑,采用防弹玻璃材料,整个建筑群被一条100英尺宽的半月形水带的“护城河”围住
这是福斯特设计的大家都耳熟能详的著名的瑞士再保险大楼,所以我不展开讲,这是外形与性能俱佳的地标建筑,以植物油作为运行能源,是非常环保的绿色建筑。它又被称为“小黄瓜”,它似乎与泡菜有某种不可言传的关联,但事实上它长得并不像小黄瓜,而英国人从奥斯卡·王尔德到出租车司机都称它“小黄瓜”以掩盖内心真正认为与它相似的事物,毕竟这在文雅的场所不能被讨论。
瑞士再保险大楼位于英国伦敦“金融城”圣玛丽斧街30号,绰号“小黄瓜”,被誉为21世纪伦敦街头最佳建筑之一
摩天楼通过自然通风、使用节能照明设备、采用被动式太阳能供暖设备等方式来节能,它比普通办公楼节省50%的能耗
但如果你将它视作多重隐喻并加以分析,例如这幅荷兰艺术家马德龙·弗里森多普(Madelon Vriesendorp)的画作,当时我正在撰写《地标建筑——偏执的力量》(Iconic Building, the Power of Paranoia),大家一定记得埃菲尔铁塔在被人们广泛认可前受到20年的憎恶和非议,又过了五年获得了现代主义的青睐,再五年后成了巴黎的标志,乃至法国与现代主义建筑的象征,所以从众人非议到人见人爱就是偏执的力量。如果你是地标建筑设计师,一定要问自己:“我的建筑足够让人厌恶吗?如此以后才能受到喜爱”。但这座偏执的建筑是在911袭击事件后造的,所以我做了这张拼贴将它画成了螺旋形的炸弹,杂志出版商对我说:“谢谢,不用了,我们不想把它当作军事装备出售,试试别的出版社吧,查尔斯。”
建筑位于波罗的海交易所旧址上,1992年爱尔兰共和军在附近引爆炸弹造成较大规模损坏,旧址上新建的大楼顶部穹形圆顶形似子弹就是按照旧交易所样式建造,也是对袭击事件的警醒和回顾
马德龙·弗里森多普把它抽象成大脑确实是很有趣,但我把这座宇宙性的摩天楼想成从佛罗里达州的肯尼迪角(著名火箭试射场)发射出的火箭,大家看到我把书名中的“偏执”改成了“谜团”(enigma),因为在地标建筑时代,地标的传统符号已经是个谜了,正如纪念碑都有十字架和尖塔(steeple),早在1913年著名画家乔治·德·基里科(Giorgio de Chirico)就说过“谜”这个词,人们问他在画什么,他说我在画“谜”,这个词早已渗透到建筑语境中。
注:Giorgio de Chirico,希腊裔意大利人,形而上学画派创始人之一,他按自己发明的艺术语言和手法作画,将石膏无生命物体作为人类社会的象征,运用多视点非传统式的构图,梦魇般的投影光线及不确定的色调,构成一种单纯而现实不存在的画面,造成神秘宁静的气氛,引起人们极大的幻觉,画中强调内在情绪与抒情性。
这当然是有益无害的,尤其对与自然或宇宙相关的建筑,大家看到毕尔巴鄂美术馆引领(usher)了地标建筑的时代,然后是库哈斯的通透建筑,蓝天组(Coop Himmelblau)的建筑,苏格兰议会大厦,福斯特的摩天楼和北京鸟巢,而鸟巢是赫尔佐格和德梅隆与Ai Weiwei合作设计的自发的相对明确的隐喻,它也赢得了2008年中国奥运会的竞赛,所以有时建筑师是极其直截了当的,向公众毫不隐晦地传达建筑的含义。
象征主义的实践
杰拉尔德·霍尔顿今天也在场,他曾告诉我:“爱因斯坦说一位优秀的科学家要有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的能力,这种能力在德语中的就是说你的指尖末梢的细微感知,能预感未来的情势。”
言归正传,我在各地设计过许多公园,其中在米兰的公园的业主不会说英文,而我也不会意大利语,所以我们很少交流。场地上的一座阿尔法·罗密欧汽车生产工厂污染了环境,马可·贝利尼(Marco Bernelli)委托我做该项目,我说:“马可先生,这就是我的设计,我用几何学将一座学校、一片空地、一座医院和小花园整合起来,其实就象征了史前时期的米兰、莱昂纳多·达芬奇和伟大的文艺复兴和现在的米兰,DNA的双螺旋形式就应运而生了。
你从史前时期的土墩看向DNA公园区域,太阳从东边升起照耀着大自然的杰作——美丽的石块,逐渐向西坠落,而这些岩石逐渐变大,你静坐并读着意大利文,它们会告诉你星系和时间的故事。马可对我说:“查尔斯,我喜欢你的速度,我喜欢你的阿尔法·罗密欧,它速度很快,但我不喜欢你的装饰”,我说:“马可,我没有做装饰,想想彼得·艾森曼,这只是象征主义,都是象征性的”。总之他是个好人,我们意见不必达成一致。
DNA花园利用相互垂直的道路将园子分为六部分,分别代表味觉、嗅觉、视觉、触觉、听觉和第六感——本能或直觉,每部分功能区的中心放置一个代表这种感觉的雕塑,利用大量曲线排线或同心圆制成绿篱,还有一条曲线道路沿对角线分割整片花园。
“听觉雕塑”是利用金属长条支撑螺旋阶梯状的石材,其上固定着一只锣形金属圆盘,它代表听觉。“视觉雕塑”是结合地形的三层小土坡,其上覆盖草皮,形似双眼,代表视觉。“味觉”雕塑是金属制成的一只牙齿。我在“直觉雕塑”中表达了宇宙的历史是多种力量相互作用螺旋发展的结果,扭曲在一起的蛇形金属条显示了生命与物化反应之间的紧密联系,这就是第六感(直觉或本能)的体现。
我用菜刀雕刻出RITMO和SORGE两个拉丁词汇,我刻出了欧元硬币的图案表达太阳的跳动,你们一定能理解这种象征,就像一位涂鸦艺术家走到哪都会通过涂鸦表达自己的思考,我认为这是我与他们想法的极好的融合。问题是业主认为必须把詹克斯先生的象征手法去除,他们删除了我的所有的象征,只留下涂鸦,这是有问题的。
韩国顺天湾园林
另一座典型的公园位于韩国西南端的顺天市(Suncheon),不论南北朝鲜都是多山地形:70%的山脉和30%的山谷或冲积平原,美丽的东川河流经此处,横贯全市,庞大的城市环山展开。有趣的是韩国人至今仍信奉萨满教,尽管这被之前某位强势总统所禁止。他们信仰自然,所以经常在山间行走,2013年他们举办过一场叫做“Ecogeo Festival”的生态园艺博览会并邀请我设计展览中心,我便问道:“可以让Lily*参加吗?”,他们同意了,于是我们合作设计了八十座世博馆的展览中心并提出了“保护生态线”的叙事——因为在世界各地,城市不断膨胀扩张,混凝土的污染正在破坏自然环境,场地上依稀可见工厂和农庄,总之我们希望由内而外地设计城市与水系。
注:Lily Jencks,查尔斯·詹姆斯的女儿。
界定生态线,维持生态线,保护生态线
这条位于韩国最优质的湿地的河流赋予了场地生态性,所以我们基于生态重新塑造了城市,河流的形式赋予了我们步道的灵感,而山峦的意象也被微型化了,从此处你就能眺望远处的奉化山,这就是“借景”*,而微型化的山峦是一种古老的亚洲园林手法——小中见大(miniature)*。然后我们在84座国家园博馆中置入圆形露天剧场,这是法国馆和荷兰馆——以凡尔赛宫为模板的法国馆展现给人们华丽而秩序井然的美景,这里不仅可以欣赏到法国园林风光,还可以看到顺天湖水公园的景色;荷兰被称为欧洲的花田,它的象征是郁金香和风车,不过这里的荷兰馆用的不是郁金香,而是用秋季应景的菊花进行装扮,当然春天还是可以看到色彩艳丽的郁金香,我们阐释了它们的生态,虽然他们有许多生态学家,但与我们看待问题的方式大相径庭。其实这100英里间生态无处不在,甚至沿山间小径蜿蜒向上的途中都存在生态,而他们只谈湿地的生态,总之我们相互理解彼此的策划,最终让我惊奇的是他们竟做出了奥运会风格。
注:借景是古典园林建筑中常用的构景手段之一,在视力所及的范围内将好的景色组织到园林视线中,借景分为近借、远借、邻借、互借、仰借、俯借、应时借等七类,中国传统园林中有遮挡地面、框景、框景错位、俯视、仰视等五种“小中见大”的造园手法。
设计将顺天的地形与河流按照缩小的比例重新展现出来,庭园的中心有根据顺天烽火山设计的烽火丘,四周有兰凤丘、人才丘、海龙丘、鹦鹉丘、顺天湾丘,将顺天湖水公园环绕起来。湖将顺天的市区呈现出来,湖水中间的眺望台则象征着横贯顺天的东川
你能看到诸多珍惜物种包括白头鹤,所以我能深切理解他们的象征性,他们组织了五千人以奥运会开幕式的风格进行表演,这确实很罕见——人们穿着民族服饰载歌载舞,女人们坐在充气橡皮艇上引吭高歌,列勃拉斯(Liberace)的白钢琴款款演奏,人们宰杀一只牛犊和公牛作为牺牲进行祭祀,所以从表象是很难直接读懂他们的象征性的,但我们能理解。
人们可以看到湿地的多样生物以及世界生态城市,在位于国际湿地中心旁边的水鸟游乐场里可以看到在湿地中栖息的红鹤,同时在野生动物园中可以近距离参观水獭、乌龟、海岛猫鼬、沙袋鼠等各种动物
Lily和我坐在那里目瞪口呆,因为他们并未告知我们要用这片场地作为奥运会开幕式表演的舞台。100只作为城市象征的白头鹤从天而降,漂浮在水面上应着喇叭演奏的音乐翩翩起舞,所以这是生态性的经济再生——生态与经济或工业在此达成和解,景观的所有伟大之处都被萨满教巫师演绎,船夫吟唱着13世纪的诗歌,而13世纪的军人们在桥上逡巡走动,这些意象都直接转译到一万名听众的耳中,并面向全国现场直播。
一支硬摇滚乐队开始演奏,接着喷气式水上摩托艇突然加入进来,惊得所有的白头鹤上下翻飞,然后一座工厂就在列勃拉斯钢琴演奏过程中爆炸了(我没有开玩笑),那些绳索和架线塔预示着工业与经济碾压了生态并破坏了它。然后白头鹤与她的爱人走散了,美丽动人的她站在山顶引吭高歌,此时摩托车帮派顺着山路追赶她,从影片中可以看出当追到山顶时他们围攻了她,而她正奄奄一息,所以生态正濒临死亡,人们无不扼腕叹息,这时一群十几岁的孩子穿着印有“Next”的T恤衫走出来,表示进入下一幕剧情。
最后84个国家走进来并歌唱着贝多芬的《欢乐颂》,手拉手庆祝生态的重生,所以我们能理解市民们的愿景,并从中提取设计的思路。这座曾经举办“2013年顺天湾国际园艺博览会”的顺天湾园林已被指定为了韩国第一号国家园林,唯一令我好奇的就是韩国本土之外很少有人知晓,甚至没人要去报道它,BBC对此也不感兴趣,确实是咄咄怪事。
湿地中的沙漠
最近我受老朋友理查德·巴卢克(Richard Buccleuch)委托在苏格兰敦夫里斯郡和盖勒韦地区(Dumfries & Galloway)的荒废的Crawick Multiverse煤矿区上做另一个设计,这里曾是煤矿开场的场所,占地面积超过55英亩,但受到严重污染后如今只剩碎尸瓦砾和废墟荒原,业主希望展开土地修复和艺术项目,利用景观艺术将之前的露天煤矿区改造成一个户外空间,使它能被下一代人欣赏到。而我们面临的首要问题是业主没有钱,这也是建筑师们经常遇到的永恒难题,但建筑师如果想要保持心情愉快只需想想景观设计师,因为纵然建筑师生活艰苦,薪酬微薄,景观师拿着更低的报酬却要在业主财政紧缺时首当其冲,所以你们并不在食物链底端,还有人在你们之下。总之面对这片重度污染的场地和业主缺钱的窘境,我怎么办?我开始仔细观察,微风拂过搅动(whip)着尘土,我猛然想到了“沙漠”,如果在全英国最湿润的地方做一个沙漠,那将是十分奇妙的,一个想法很快引入其它点子。
Crawick Multiverse煤矿区,格拉斯哥以南80公里处
我做了很少的动作:南北轴线,扇形圆角边缘,设计两座条带形互相缠绕的“星系”,一座“太阳系”的圆形露天剧场,正如这个模型所示。
它是新石器时代纪念(如巨石阵)的现代诠释——巨石阵致敬了太阳系运动以及最新的物理学进展(如混沌理论和平行宇宙概念)
我在场地上调研了Auchentaggart农场,1870年一位工人于此挖掘了称为“lunala”的黄金,是宇宙中月球的形状。带有装饰的美丽黄金成色明显胜过迈锡尼黄金,它更像爱尔兰黄金,展现了爱尔兰和苏格兰的关系,Auchentaggart是指“神父的领地”,这只公元前2300年形成的令人叹为观止的“宇宙项链”距基地仅约1/4英里。所以4300年来,爱尔兰的煤炭资源就存在于这条河附近,在这片宽阔的土地上有多种天然材料,例如数以吨计的土壤、约2000块的巨型岩石,我的设计正是展现了场地在宇宙尺度中的本质,既然资金短缺,我便从场地上找出了巨石,将它们按五百一千依次归类,最后我对理查德说:“我们必须利用这些巨石做点什么,不能只将它们埋没。”我们利用这些有利条件在Nithsdale河谷的上方创建了一系列的艺术作品,以此吸引更多的国际游客参观并振兴当地经济。
他问:“那我们怎么做?”,我答:“让我们建造宇宙中的第一个多重宇宙吧”,他疑惑:“什么是多重宇宙?”,我便告诉他科学家所认为的多重宇宙是什么,你可以将宇宙置于多重宇宙之中,但反之不能成立。俯瞰模型你会看清南北方向的轴线和条带形的“星系”,你会看到超星系团和北极点与其它或直白或隐晦的标识、象征和解读。
我们从2011年到14年一直进行设计,最终动用了近2000块巨石将银河和宇宙投射在这片土地上,唤起人们在丘陵石阵中与苍穹对话,倾听大自然的声响。大家能看到它正在施工,2015年将对公众开放。如今这里已被改造为宇宙主题公园,它有黑洞、银河系的模型,还有可步行其中的彗星尾巴。
这是我俯瞰“太阳系”圆形露天剧场时所绘制的画,它能容纳村镇5000名当地人举办户外仪式,我画出了太阳光从南面照射圆形剧场,幻境中你能看到彩虹,冰晶云正在形成,这就是完整的自然循环,我总是在手绘、画图、计算和电脑建模,阐释我们与太阳的关系到底是什么。阿波罗的神话之后,我发现那些电磁风暴会引来致命的爆发(flare),它会攻击地球上的保护我们抵御风暴的电磁屏蔽(electromagnetic shield),因为屏蔽体对来自外部的干扰电磁波和内部电磁波均起着吸收能量(涡流损耗)、反射能量(电磁波在屏蔽体上的界面反射)和抵消能量(电磁感应在屏蔽层上产生反向电磁场,可抵消部分干扰电磁波)的作用,所以屏蔽体能减弱干扰。电磁屏蔽可以使爆发以相反的方向远离地球,使阳光、光子和重力围绕着我们,致命的风暴则会改变方向到北极光(aurora borealis)或南极方向。
代表太阳的太阳礼堂,可容纳5千人
节奏的艺术指引着我将画中的太阳绘成一位古怪的女人,电磁风暴就是她的双眼、鼻子和嘴巴,风暴像优雅的舞者一样不断转换方向,每200万年绕着银河系螺旋运动一周,这种对太阳的解读方式就和俄国几何抽象派画家卡西米尔·塞文洛维奇·马列维奇(Kazimir Severinovich Malevich)*截然不同。
注:1913年圣彼得堡上演的音乐剧《征服太阳》由诗人阿列克谢编剧、作曲家米哈伊尔作曲,马列维奇负责服装设计,该剧用太阳来比喻至高无上的社会价值观,戏剧性的故事和荒诞的基调完美表达了对过时逻辑的嘲讽,实现了一种超出人类普世认知的观念。
左:詹克斯的太阳画;右:马列维奇《征服太阳》戏服手稿
我们终于在去年夏天成功建造了它,你会看到原始石材和两个标识,想要了解岩石从何处而来或它的寓意的游客们可以阅读刻于石上的标识,所以它的象征主义是明确清晰和书面成文的。
我们与村镇乡民、学校师生和贫困人群交流,因为这是苏格兰非常贫困的地区,但我们仍组织了高层次艺术家们在沙漠中进行舞蹈等表演,使它成为苏格兰最湿润地区的有活力的沙漠。
最大的两个模型是银河系和仙女座星云*,人们可以漫步其中,体验它们的规模。那里还有一处高地,泥岩板铺成了通往顶端的螺旋状小道,它代表着多重宇宙,沿途一些泥板雕刻象征着其它宇宙,那里有着不同的物理定律。人们在仙女座星云和银河系的指引下一路向北走向超星系团,在夜景图中你们会看到从两座星系到超星系团逐渐扩大,通过一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