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苏伊士16:预备队到达_风闻
晨枫-军事撰稿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2020-01-11 01:44
一个小时后,0630小时,戈南终于听到一点好消息了。阿丹报告:“什穆利克,我已经到了巴鲁扎。我师正在跟上来。先头部队已经接近战斗地域,但后卫还在很北面。我师正在进入阵地。”阿丹到达巴鲁扎的地下指挥所,按照戈南命令接管北线防务,戈南的命令是不要马上把坦克派上前去,而是作为预备队集结,同时制定计划,堵住埃军向东突破。
多维克(阿丹的副师长,左)、阿丹(中)和戈南(右)
阿丹在马根那里听到前一晚战斗的汇报,感到必须马上亲自和加比见一面,要亲自了解第一手情况,弄明白为什么损失那么大,当天作战那么失败。阿丹告诉马根,前线一有情况,立刻报告,然后就前往马尔特夫去了。在路上,阿丹用无线电呼叫加比,通报了他的身份,然后问他在什么位置。
在一夜苦战之后,加比看到阿丹到来很高兴。他知道阿丹师还在开进中,但很惊讶先头部队已经开始到达前线。很自然地,他马上在无线电里问阿丹带来了多少坦克。阿丹尽管久经战阵,但这会儿还没有听到过子弹呼啸、炮弹震响,还一脑袋官僚主义,同时还担心无线电泄密,于是生硬地回答到:“我带来了100个师!”加比识相,不多问了,但每个人还是因为预备队最终赶到而松了一口气。
预备役在向部队报到
预备役在向前线开进,一脸忧心忡忡
被俘的以军士兵
在去见加比的路上,阿丹听到纳特基在无线电里报告说,他已经赶到罗马尼,阿萨夫营已经可以投入战斗。但纳特基提醒说,在往西开进的公路上,他的第二个营(由纳坦中校指挥)在罗马尼附近从坦克运输车上卸载时遇到伏击,两辆坦克和一辆半履带车起火。接下去,阿丹在无线电里听到,纳特基命令阿萨夫营向后转,扫清埃军的伏击部队。
纳特基的决定是一个错误,那是正中埃军的圈套了,也就是说,阻滞以军向前线的开进。应该由后面新到的部队边前进、边扫清公路两侧,而不是把阿萨夫营掉转头去。纳特基坚持认为埃军的阻击部队兵力很大,散得很开,在路边的沙丘到500米外的小山之间设伏,要认真对付才成。他还报告说,部队遭受伤亡,7人阵亡,21人受伤。阿丹最后批准了纳特基的决定,命令副师长多维克不要等打通公路,在罗马尼附近绕道里斯蒂姆,继续把部队开上来。
在阿莱凯特公路上,阿丹只看到两辆车,但在右面的沙地里有5辆坦克和一辆装甲运兵车,难道这就是加比旅剩下的全部家当?加比在吗?阿丹是老资格了,经历过无数实战和演习、操练,平常一眼就能马上看出旅长坦克,只要看队形中心和天线就知道了。但现在只看到区区几辆坦克,凄惨地散落在一大片空旷、平坦的沙地中央上。阿丹马上明白了局势是多么的糟糕。在内心里,阿丹不想相信在巴鲁扎听到的报告,还在想象“战争之雾”使得报告失真。在黑乎乎的脸和皱皱巴巴的军装中,阿丹马上认出加比那晒黑的秃脑袋。他和尤姆托夫一起在装甲指挥车里。他们的脸上刻写的是一个自己部队遭受惨重打击、差不多已经不存在的指挥官的故事,他们的表情是语言无法形容的,悲凉到了极点,反而漠然了。
加比的个子不高,现在疲惫地站在装甲指挥车里,摘下了耳机,准备从车上跳下来敬礼。阿丹要他留在车上,自己爬上车里。大家握手之后,加比开始汇报战斗经过:突然袭击,死命疾驰,带着一个营到达,分成两半,冲进地狱,拼死救援呼救人员和车辆。阿丹继续追问埃军情况:规模,装备,战术,士气,反制以军作战的有效性。全局局势依然模糊,但三件事情清楚了:1、以军因为沼泽地损失了很多坦克,2、以军力量分散使用了,3、装备反坦克导弹的埃军步兵和埃军坦克协同作战相当有效。加比报告说,除了希罗的5辆坦克(这5辆坦克和加比在一起),阿米尔在米弗莱凯特还有4辆坦克。
很显然,以军打得很勇敢,但是很低效,还遭受了惨重损失,而埃军只遭受了轻微的伤亡。阿丹突然意识到:所有人都在等命令,下一步怎么办?肩上的重担突然增加了千斤。
局势已经糟透了,即使在最坏的噩梦里,也没人会想到过会有这样悲惨的局面。几句话已经根本不能改变任何事情。部队正在赶到,但现在不太清楚埃军下一步会干什么。埃军会继续猛攻哨所吗?会因为很多以军坦克陷在沼泽地里(但还在继续向埃军射击)而自己也谨慎行动吗?或许索性会快速推进?部队会有时间及时赶到、在阻击阵地展开吗?
还有一个问题:加比旅,他们已经被打残,只有9辆坦克了。是不是索性打散、撤销建制,把他的坦克调拨给另一个旅?一方面,加比残部的士气低落,筋疲力尽。但另一方面,如果现在拆散的话,将毁灭他们残存的斗志。最重要的是,他们一直在顽强战斗,即使在增援赶到后,加比依然没有提出撤到后方休整。阿丹决定让他们继续作为一个战斗单位战斗,现在的任务是搜集尽可能多的战损但可以修复的坦克和失散人员,以后给他们重整旗鼓,报仇雪恨的机会。这个决定很重要。不管部队遭受什么样的沉重打击,连、营、旅必须继续运作,继续战斗,精神不能丢,斗志不能垮。在这场差点要了以色列的命的战争中,加比旅不是唯一受到这样重创的部队,还有其他连、营、旅被打残,但依然在继续战斗。这是军魂,一定不能丢。眼下,阿丹决定缩小他们的责任地域,稍微向后方运动一点,警卫后方,防止埃军突破防线后的穿插。他还重新整编阿米尔的坦克,把他们派到马阿蒂姆-哈齐齐特十字路口,在那里整修、加油、补充弹药,然后等待新的打战斗命令。
阿丹告诉加比,全师正在跟上来,纳特基在从坦克运输车上卸载时遭到攻击,现在正在罗马尼附近战斗,更多的部队正在绕过受阻路段,火速赶上前线,稳定战场局势。就在那时,阿丹接到了无线电报:戈南通知阿丹,有迹象表明,埃军坦克正在阿丹部防区以南渡河,估计在费尔丹(位于西扎庸哨所附近),可能意图对以军纵深实行穿插。戈南要阿丹在横向公路和里阿克提亚十字路口组织防御。这个命令非同小可,因为阿丹的部分部队要从运河反向拉回去30公里。另外,如果埃军从友邻地域突破的话,他们也一定会试图从自己的防区突破。现在采取预防措施至关重要,阿丹必须马上着手部署部队,扎紧篱笆。
阿丹马上赶往巴鲁扎,一路上仔细倾听师的无线电频道。纳特基还在罗马尼地区和埃军突击队战斗,多维克在指挥部队绕道里斯蒂姆赶往前线。阿丹决定,命令刚赶到的机械化旅(由拉米指挥)调派一个坦克营到里阿克提亚。阿丹命令他一到达就和装甲步兵营一起,就地挖掘简易工事,组织宽广的防御阵地,保护巴鲁扎-罗马尼一线。
但还是有一个严重的问题。加比旅被打残了,现在撤下来,这样南翼就是一个缺口,必须顶上去一支装甲部队接替加比,这样才能阻击从坎塔拉和米弗莱凯特方向冲过来的埃军坦克,挡住埃军坦克对阿丹部防区自西向东的纵深突破。纳特基现在报告,他已经解决了埃军突击队。阿丹命令他马上赶到马尔特夫和尤拉姆一带展开,大约运河以东8公里的位置,作为第二道防线,给阿丹的防御体系一点纵深。
阿丹回到巴鲁扎指挥部时惊讶地发现,罗马尼的埃军突击队再次兴风作浪,击毁了更多的车辆。纳特基请求步兵增援,坦克在沙丘里行动迟缓,而埃军突击队战斗太凶猛顽强了。
这是很难缠的局面。师属步兵还没有到达,阿丹也不知道从哪里可以调来步兵。巴鲁扎指挥部旁边有4辆装甲运兵车,其中两辆装载着侦察队的人。就是他们了。阿丹把他们增援到纳特基那里,催促他在消灭埃军突击队的同时,把部分部队调到南方填补防线。
一个半小时后,纳特基报告说,埃军突击队终于被消灭了。他高度赞扬坦克兵和侦察队的出色战斗,花很多时间描述埃军突击队的凶猛顽强。以军在战斗中遭受一些伤亡,但一百多人的埃军突击队被消灭,指挥官被俘。埃军突击队被消灭了,但阿丹对这场战斗心情复杂。他对战果是满意的,但对用了三个小时和他们纠缠很不满意。但是看来埃军突击队的战斗令人印象深刻,这已经不是以前面对过的埃军了。纳特基报告说,被俘的突击队指挥官骂骂咧咧。他感到他们被丢下不管,没有增援,对遭受惨重伤亡后还是没有完成任务很痛心。
阿丹在0930小时回到指挥部时,马根报告说,各哨所又有新的伤亡,还在继续求救。拉皮多特将要开始新的攻击,以扫清伏击之敌,打开通向布达佩斯的道路。这次攻击将由步坦协调进行,侦察队的步兵将在坦克火力和120毫米迫击炮的掩护下发动攻击。但是攻击还是失败了。埃军盘踞在地中海和提纳湖之间狭窄地带上沙坝背后,挖掘工事据守。对付伏击之敌本来就不容易,埃军位置还在小高地上,周围的地雷阵使得坦克冲击很困难,以军很难看清埃军步兵的位置,坦克火力打不着他们。迫击炮开始轰击,步兵从右面地中海方向包围埃军,那一侧相对低一点,有坡度作掩护,以军的步兵可以隐蔽前进,接近埃军阵地。但当他们最后冲锋时,埃军发挥有效的自动武器火力,以军有15人阵亡,另有30人受伤,包括连长和三个排长。拉皮多特只能暂停进攻,把伤员撤回来。在埃军火力下,撤伤员用了三个小时。布达佩斯还是被包围。
以军解救其他哨所的企图也失败了。到中午时分,解围作战相继停止。情况很清楚,以军没能阻止埃军渡河,更无力解救哨所里的守军。战斗的结果很不利,大部分常备军坦克部队都打光了,还在坚持的各哨所继续求救,但现在救不了他们。埃军的意图不明,但以军担心埃军会朝东向西奈纵深突破,问题是什么时候,在以军有时间展开阻击力量之前还是之后。
为了简化指挥与控制,阿丹决定拉米带两个装甲步兵营,专注于巴鲁扎-罗马尼一线的防御,他派到里阿克提亚的坦克营调配给加比,后者正在里阿克提亚整补,重新集结。多维克在各地穿梭,催促部队的加速开进。
下午,加比向阿丹报告整补情况。加比竟然报告说,他现在有一个旅。当然,他的旅不满员,只有两个坦克营,每个营有25辆坦克。但是要知道,在早上他只有烈火余生的9辆坦克。两个营里,一个是拉米调过去的,另一个是阿米尔的营。
阿米尔得到命令从米弗莱凯特撤出时,他呼叫拉维夫的连,发现连里派到南边哨所的5辆坦克还在战斗,但无法运动,有些是因为地雷,有些则是陷在沼泽地里了。阿米尔命令乘员放弃坦克,徒步向东靠拢。他建立了一个集合点,所有人都到这里集合,把人马搭载在自己的坦克上,把部队稍稍向后方运动了一点。
到现在,阿米尔把他的30个人分成三个小队。一个小队救助伤员,另一个小队把武器和通信设备从不能动弹的坦克上拆下来,第三个小队负责警卫。中午时分,他向东转移30公里,到达卡提珊-马阿蒂姆十字路口,开始重新整编部队。他得到了油料、弹药,把坎塔拉-米弗莱凯特一线战斗中残存的尤姆托夫营和希罗部队的残部集中起来。到傍晚,他有10辆“百人队长”和7辆“巴顿”坦克,其中只有7辆是从一开始就跟着他投入战斗的。他在米弗莱凯特附近被迫放弃13辆坦克。在他的80名官兵中,10人阵亡,18人负伤。
加比报告,他已经搜罗起很多弃车逃回的车组人员,帮他们重新装备起来,跟他们训话打气。他把他们派到巴鲁扎待命,一有坦克被修复就可以开起来。
与此同时,以军增援部队沿着海岸和以色列北方通向西奈的公路还在连滚带爬地强行军。坦克运输车在离运河20公里的罗马尼卸下坦克后在往回跑,但他们经常遇到交通堵塞的问题。公路比较狭窄,两边是高大的沙丘。一路上都能见到开不动的坦克运输车、熄火的车辆和开不动的坦克。为了减轻运河区的交通堵塞问题,最高司令部下达命令,坦克运输车在离运河70公里的纳哈尔-亚姆地区卸车,坦克沿着公路自行摩托化开进,后来命令扩大到离运河150公里的阿里什。这样运动很慢,还有不必要的坦克磨损,但没有办法了,这是避开堵塞的唯一办法。
还好以色列空军掌握西奈的天空,在10月7日早晨,以色列飞机攻击了运河另一侧的埃及军事目标。按照10月6日夜间和7日凌晨制定的计划,空军要发动大规模攻击,摧毁运河区的埃及防空导弹群。但10月7日大约0700小时时,第一波攻击还在进行中,整个行动就被取消了。国防部长达杨从北方司令部给最高司令部打电话,告诉空军司令,以军在戈兰高地南线的防御已经被突破,挽救局面的唯一办法是从空中立刻发动攻击,所有空军飞机都投入到那个方向,运河方向只能先放一放了。这当然是重要原因,但以色列空军一头撞上埃军防空导弹的铁板是另一个原因。10月7日早上的空袭计划主要目标是埃军防空导弹,但一直到以军渡河,以色列空军都没有再次对运河东岸的埃军防空导弹恢复强攻。
不过,以色列空军出动后,埃及飞机基本上就再也没有深入西奈,发动过有意义的空袭。要是埃及空军攻击坎塔拉-阿里什公路上寸步难行的以军车队的话,那可能成为巨大的灾难。在1956年西奈战争和1967年六天战争中,以色列空中攻击就给埃及军队带来过那样的灾难。另一方面,埃及空军让出天空,由防空导弹以地制空,这是沙兹利的既定方针。这无疑是正确的,但在执行中过于过于死板。比如说,在以色列飞机全部投入戈兰高地的当口,埃及飞机是有可能趁虚而入,在坎塔拉-阿里什公路上制造巨大伤亡的。如果这有情报和出动组织上的困难的话,在以军渡河初期,东岸防空导弹阵地尚且完好,埃军飞机是有可能炸毁已经架起的仅有桥梁的,但迟迟不出动,坐失战机,到最后出动的时候为时已晚,徒然损失。但这是后话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军的展开在继续,埃军反而看起来在拖拖拉拉,迟迟没有发动向东的推进。他们还在争取时间吗?事实上,在以军猜度埃军下一步意图的时候,埃军也在猜度以军反应。按照埃军预计,以军一旦发现埃军渡河,将在H+6到H+8小时大规模反击。事实上,西奈师也确实在反击,但使得埃军吃惊并窃喜的是,西奈师把有限的坦克平摊使用,分散了本来就不多的兵力,在埃军抢占的反坦克防空导弹阵地和西岸反坦克火力的交叉射击下,碰了个头破血流。沙兹利确信,以军预备队肯定在往前线开进。埃军已经渡河,实力和部署已经暴露,以军可以按照自己的计划,选择重点打击的时机和突破口,但什么时候投入战斗呢?将在哪里投入战斗呢?埃军总参谋部也在猜测。双方都在揣摩对方,但以军马上就要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