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亿市场规模的汽车融资租赁，能改变车市寒冬吗？| 万字研究_风闻
深响-深响官方账号-全球视野，价值视角。2020-01-15 14:55
▪ 汽车融资租赁是一种新型的大额分期购车方式，简而言之是“先租后买”。
▪ 相比海外成熟市场，中国的汽车融资租赁发展还处于起步阶段。
▪ 相比汽车消费信贷，汽车融资租赁首付低，对客户信用条件要求相对较低，是更适合下沉市场的购车金融方案。
©深响原创 · 作者｜鸿键
汽车行业日子不好过，这已经是业界共识。
“今年（指2019年）环境不好，我从2005年开始做二手车，在2008年金融危机的时候，都没感觉到市场像今年这样。”
这是优信集团创始人、董事长兼CEO戴琨对汽车市场低迷的感叹，从宏观数据看，事实确实如此。中国汽车工业协会发布的数据显示，2019年，我国汽车产销量为2572.1万辆和2576.9万辆，较2018年下滑7.5%和8.2%。
处于寒冬的车市需要增量。一二线城市汽车保有量已经很大，且还有限牌、限购政策，相比之下，下沉市场需求旺盛，消费潜力有待释放，因而成为行业的重点发展方向。
在这样的背景下，汽车融资租赁模式蓬勃兴起。
汽车融资租赁是一种新型的大额分期购车方式，简而言之就是“先租后买”。由于该模式首付低、可以根据需要在“租”和“买”之间灵活选择，购车门槛大大降低。对于想用车但经济实力暂时达不到的人来说，汽车融资租赁提供了有相当吸引力的方案。
作为汽车金融的新模式，关于汽车融资租赁的讨论很多，业内人士称其为汽车市场注入新活力，也有消费者不解，舆论出现负面消息，汽车融资租赁被贴上“非法催收”、“套路贷”等标签。此外，汽车融资租赁在合规性上也存在风险。
汽车融资租赁究竟怎么运行、对于消费者、企业、行业分别意味着什么、贷款买车模式运转多年，为什么还需要汽车融资租赁？带着这些问题，「深响」对行业整体进行观察，试图梳理这个新事物的全貌。
汽车融资租赁是什么
用专业术语讲，汽车融资租赁是一种依托现金分期付款的方式，在此基础之上引入出租服务中所有权和使用权分离的特性，租赁结束后将所有权转移给承租人的现代营销方式。
用大白话说，汽车融资租赁就是把使用权和所有权分开，让客户既可以开上车，又不需要承受太大的经济压力。具体而言，汽车融资租赁的业务分为直接租赁和售后回租两种模式。
直租租赁，指的是客户选车，由汽车融资租赁公司将车买下，然后租给客户用。汽车所有权在融资租赁公司，客户享有使用权，需要在支付一定保证金的基础上按月支付租金。租赁合同到期时，客户可选择付尾款把车买下，获得汽车所有权，也可以让汽车融资租赁公司把车收回。售后回租，指的是已经拥有车辆的客户，为了一次性获得资金，把车抵押给融资租赁公司，同时融资租赁公司又把车租给客户使用，收取租金，客户保留了车辆的使用权。协约期满时，客户收回对车辆的所有权，或按约定方式处理车辆。
融资租赁兴起时，售后回租是融资租赁公司的主推业务。随着消费观念的改变，直接租赁逐渐被更多消费者所接受，加上门槛低、灵活度高等特点，直接租赁渐渐成为重要购车方式。
在此之前，除了全款买车，消费者购车主要通过银行汽车信贷模式。之所以说汽车融资租赁为汽车消费市场注入了新的活力，原因在于，在准入标准和灵活性方面上，汽车融资租赁都要优于消费信贷。
汽车融资租赁和银行汽车信贷，从结果上看都是通过分期付款来获得汽车，且都是债权债务关系，都能缓和资金和需求的关系，但在实际操作中，两者存在诸多不同之处。
首先是首付额度不同，汽车信贷的首付比例一般在20%-50%之间， 汽车融资租赁的首付比例一般在10%以下，有些平台甚至打出了“0首付”的标语。其次是所有权归属的差异，通过银行贷款买车的消费者拥有车辆的所有权。在融资租赁模式中，融资租赁公司在融资租赁合同生效期间拥有车辆的所有权。第三是实施程序不同，由于银行汽车信贷对贷款人的信用要求较高，因此办理程序比较复杂，而汽车融资租赁公司拥有车辆所有权，对贷款人资信要求程度较低，办理流程相对简单。
据艾瑞咨询的研究报告，在具体的产品形式上，当前国内市场上的汽车融资租赁产品可以分为“两段式”和“三段式”两种。
“两段式”产品指的是“首付+月租”的模式，首付比例从0-10%不等，租期越长，费率越高。“三段式”产品指的是“首付+首年费用+尾款”的模式，特点是用户在租期满一年之后，可以有多种选择方式，如一次性付尾款、分期付尾款或返还车辆。
对于汽车融资租赁公司来说，租赁期满返还车辆并不是好选项。这主要是因为中国的二手车市场不够成熟，处置二手车时存在不确定性，难以确保收益。
汽车金融发展历程
尽管许多人对汽车融资租赁仍不熟悉，但要说明的是，汽车融资租赁不是新事物。在海外成熟市场，汽车融资租赁是重要购车模式。据艾瑞咨询数据，2017年美国的汽车融资租赁渗透率为46%，而中国仅为5%。
汽车融资租赁之所以渗透率低，近几年才在中国兴起，和汽车金融在中国的发展历程有关。
1995年开始，金融机构开始直接参与汽车信贷消费业务，尽管只是在一定范围和规模下的尝试，但由于中国个人信用体系还未建立，相关金融机构也缺乏经验和风险控制手段，问题频发，以至于中国人民银行在1996年下令停办汽车信贷业务。
1998年，中国人民银行出台《汽车消费贷款管理办法》，而后又于1999年出台《关于开展个人消费信贷的指导意见》，至此，汽车信贷消费正式获得监管部门认可。随后，由于国内私人汽车消费升温，汽车消费信贷发展迅猛，信贷余额从1999年末的29亿元增至2003年末的近2000亿元。
汽车信贷消费过于火热也带来了问题，由于征信体系不健全，金融机构出现坏账，为了控制风险，银行提高贷款首付比，赔付率居高不下的保险公司对车贷险越来越谨慎。2004年，保监会叫停了车贷险，以“商业银行-保险公司-汽车生产商/销售商-消费者”为基础的汽车金融模式遇冷，严重依赖消费信贷的中重型商用车销售受到重大打击。
相应的，汽车金融的新业态也开始出现。2004年，上海通用汽车汽车金融有限责任公司成立，是《汽车金融公司管理办法》实施后中国首家汽车金融公司，随后福特、丰田、大众汽车金融服务公司相继成立，中国的汽车金融业开始进入由汽车金融服务公司主导的时期。与此同时，相关政策的出台也让汽车消费信贷转向专业化、规模化。
2008年，银监会发布了新的《汽车金融公司管理办法》，汽车金融公司可开展融资租赁业务。从2008年到2016年，汽车融资租赁主要以To B形式存在，零售端业务量较小。2016年，政府出台《关于加大对新消费领域金融支持的指导意见》，加上互联网平台的入局，融资租赁行业的活力开始被激发。
从中国的汽车金融发展历程可以看到，汽车金融早期以消费信贷和汽车保险为主，形式较为单一，且在监管上经历波折。近年汽车融资租赁的兴起得益于法律法规的建立、市场对汽车金融多样化的需求和互联网的发展，但总体而言，中国的汽车融资租赁行业发展较晚，且尚处于初级阶段。
汽车融资租赁的行业背景
汽车融资租赁的出现既是汽车金融发展的产物，也是汽车市场的需要。
根据中国汽车工业协会的数据，2018年中国车市在多年增长后出现首次下滑，2019年，中国汽车的产销量继续下滑。但从整个汽车市场看，仍有不少消费空间待挖掘。
据艾瑞咨询数据，从私人汽车拥有量的增速对比来看，自2011年以来，三四五线城市的增速整体高于全国增速和一、二线城市增速，反映的是一二线城市的汽车市场趋近饱和，而三四五线城市的汽车消费潜力正在凸显。
中国农村人口数量大，随着农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不断提高，农村人口对汽车的需求和购买力也在逐步提升。从消费结构看，2014年到2018年，中国农村居民用于交通和通信支出的增长速度大于总支出的增长速度，用于交通和通信方面的支出占总支出的比重逐年增加，反映出农村居民在交通和通信方面的消费需求正在提升。
由于多数农村人口没有稳定的工作和良好的资信证明，从银行申请车贷的难度大，一次性付款购车则会带来短期资金压力。汽车融资租赁产品的门槛低、首付比例低，相比银行车贷更适合农村居民的消费特征。
除了未被释放的需求，在从汽车金融渗透率上看，汽车融资租赁也仍有不少发展空间。
据艾瑞咨询数据，2011年以来，中国住户消费信贷余额高速增长，贷款消费需求大，提前消费成为越来越多人的习惯。与此同时，汽车金融的渗透率却远不如成熟市场的水平。2017年，中国汽车金融渗透率仅为40%，是美国汽车市场金融渗透率的一半。
渗透率的空白也意味着“蓝海”的存在，据艾瑞咨询数据，预计到2021年，汽车金融市场规模将达23217亿元，汽车融资租赁市场规模将达3897亿元。
行业里有哪些玩家
虽然汽车融资租赁模式在中国发展的时间不长，但相关企业不断涌现，形成了厂商系、经销商系、互联网系、专业租赁系。
厂商系，指的是由制造商设立的融资租赁子公司， 由母公司控股。创立之初主要是支持母公司的设备销售，没有明确的利润考核要求。在以市场化机制推进利润中心化后，形成金融服务业务单元。典型例子是上汽通用汽车金融、一汽金融、丰田租赁等。
作为最贴近交易和消费者的一端，经销商布局融资租赁并不意外。一方面，融资租赁降低了购车门槛，为靠纯卖车已经不容易盈利的经销商增加了盈利点和客户黏度；另一方面，经销商在渠道覆盖和贴近客户金融需求方面更具优势。
经销商系的例子有永达金融、汇通租赁等。
专业租赁系则专注于融资租赁业务，为客户提供专业化的整合服务，主要扎根于零售业务。悦达资本、先锋太盟、建元资本、狮桥等是专业租赁系的代表。
在各类公司中，值得注意的是互联网系。互联网系的汽车融资租赁公司表现最为活跃，业务也发展最快。事实上，近年弹个车、易鑫、趣店、毛豆新车、美利金融等互联网公司的加入，改变了国内的汽车融资租赁行业不温不火的状态，也在资本市场和消费市场成为焦点。
以腾讯、阿里巴巴、京东、百度等为代表的互联网巨头，近年也把目光投向汽车融资租赁。据企查查数据，易鑫集团获得百度、腾讯和京东等多轮融资，并于2017年在香港上市；弹个车所在的大搜车网获阿里巴巴多轮投资；花生好车和美利车金融均曾获得京东数科投资。
在海外成熟市场，厂商系占据行业主导地位。不过目前中国的汽车融资租赁行业发展较为分散，尚未形成头部企业，各类融资租赁公司背景的差异带来了不同的优劣势，各派别也在摸索更合适的发展路径。
在车源的获取和车辆丰富度上，厂商系由于离主机厂最近，车辆获取成本最低。不过因为厂商系一般只销售自有品牌，车型丰富度有限；相对应的，经销商系融资租赁公司虽然议价能力稍次于厂商系，但在车型丰富度上具优势；互联网系和专业租赁系融资租赁公司，由于缺少和厂商的合作经验，议价能力均逊于厂商系和经销商系。
在渠道选择上，厂商系和经销商系偏重于线下获客，凭借建立多年的分销网络和4S店，在区域性获客上上具有优势。在线上，厂商系和经销商系主要靠汽车网站/论坛、搜索平台关键词优化、社交媒体投放等方式获客。
由于汽车融资租赁行业的特殊性，互联网系需要在线上线下同步发力。一方面，由于互联网系汽车融资租赁公司成立时间较短，用户对其尚未有认知，需要大量投放广告，以提升品牌知名度和影响力；另一方面，汽车是价格高昂的大件商品，客户做决定时需要反复考虑和实地试驾，互联网系汽车融资租赁公司需要在各个城市布局网点，为客户提供看车、试驾等线下服务。
汽车融资租赁的问题与风险
虽然发展迅速，但在中国仍处于起步阶段的汽车融资租赁行业存在不少问题。
首要的问题是费率高。当前阶段，中国的汽车融资租赁产品的价格普遍偏高。
据艾瑞咨询数据，以“1+3”或4年期的“以租代购”方案为例，通过这种方案购车的费率普遍在20%以上，而这一数据在美国市场则是不到10%。汽车融资租赁虽然提供了灵活的资金解决方案，但对于怀着购车目的的人来说，实际成本高于贷款买车：首付低，但费率高。
价格高企有诸多原因。从行业格局看，在汽车流通领域，厂商和经销商形成了了以厂商为主导的合作模式，汽车融资租赁平台的兴起对于利益格局的影响尚不确定。目前厂商对汽车融资租赁平台态度谨慎，在车辆价格、 供给数量、车型种类等方面均有一定限制，以避免出现低价争抢客源的情况。
从进货渠道看，厂商和经销商作为汽车融资租赁平台的车辆供给方，无论是从哪个渠道进货，厂商和经销商都会因为利益的考虑提高拿车价格，车辆进货渠道问题是汽车融资租赁产品费用高的重要原因。
目前多数汽车融资租赁公司成立时间在3年以内。对于初创企业而言，前期有大量固定成本支出，如办公场所、运营系统、销售渠道和线下门店的建设。巨大的资金压力下，为了保证现金流的健康，汽车融资租赁产品的价格很难降低。
此外，征信系统不够全面、二手车评估系统和流转系统不够成熟，汽车融资租赁公司需要投入资源进行风险控制，且要面对二手车处理时的亏损可能，这些在客观上都为企业增加了成本。
费率高的同时，汽车融资租赁行业也存在乱象。
在大多消费者对汽车融资租赁还不熟悉的情况下，部分汽车融资租赁平台只强调“首付低”，却不强调一开始所有权实际不在客户手中，缺少金融知识的客户误以为自己是在“买车”，核心问题没有厘清，之后纠纷不断。
据“新华视点”在《车贷的坑，你了解多少？》中的报道，有的汽车融资租赁公司利用车主急需用钱的心态，混淆“抵押贷款”和“融资租赁”，车主只看到了“门槛低不押车”，却不知道车辆的所有权已经发生转移。实际操作中，汽车融资租赁公司以“砍头息”等手段少付款项，还设置苛刻的逾期责任，客户逾期时便私自开走车辆，迫使客户支付高额“违约金”、“拖车费”。在关于汽车融资租赁的纠纷中，“强行拖车”是最为客户所不满的。
消费者体验差，汽车融资租赁公司的忧虑也不少。
对于汽车融资租赁公司来说，骗贷是最大的风险。由于购车首付低，骗贷实施成本不高，汽车又是大件商品，一旦发生骗贷，企业损失严重。
由于国内的汽车融资租赁行业还处于起步阶段，企业间信息互不相通，有些公司签约时只审核驾驶证、身份证、信用卡等基本信息，风控能力不足。
除了租前的信息审核，在租赁期中和租赁期后也存在风险。
租赁期中，存在汽车出现瑕疵或损毁、被盗、被查封，或是因交通违规被追责的减值风险；租赁期后，如何避免残值纠纷、能否顺利流向二手车市场、二手车价格该如何确定等，这些都是仍在起步期的汽车融资租赁行业亟需探索和确立标准的。
除了汽车融资租赁公司自身的努力，对于汽车融资租赁这样的“重”模式来说，二手车交易的成熟也与汽车融资租赁的发展密切相关。
有乱象也有风险，但汽车融资租赁的价值不可忽视。
对于消费者而言，汽车融资租赁提供了灵活的金融解决方案，降低了购车门槛，缓解了资金压力。相比传统购车方式繁琐的流程，汽车融资租赁方案省去购车过程中上牌、保险等诸多事项，为消费者提供便利。
对于企业来说，传统汽车金融模式参与者基本固定，汽车融资租赁为新入局者提供了进入汽车金融领域的业务通道。新兴企业得以加入汽车的流通中，汽车销售的渠道也会得到拓展。
对于行业而言，汽车融资租赁在当前最明显的意义是渠道下沉。汽车市场需要激活下沉市场的消费力，而购车门槛降低，让汽车金融覆盖更多长尾人群，“普惠金融”得以实现。
整体而言，汽车融资租赁对于中国汽车交易市场是一种利弊并存的新模式，其市场前景巨大，潜力不可忽视。面对这个潜在金矿，竭泽而渔的方法绝不可取，入场玩家只有充分尊重市场需求、充分尊重用户意愿，才能挖到真正的宝藏。
参考资料：
《中国汽车融资租赁行业研究报告》艾瑞咨询 2019年
《中国汽车融资租赁的致胜之道》毕马威&RVI集团 2017年
《融资租赁：行业转型进行时》 罗兰贝格 2017年
《弹个车事件背后，汽车融资租赁的野蛮生长》环球老虎财经 2019年
《车贷的坑，你了解多少？》新华视点 2019年
《汽车融资租赁行业的“红”与“黑”》 异观财经20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