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高管为何警告ESG狂潮中的虚假收益 - 彭博社
Saijel Kishan
塔里克·范西（Tariq Fancy），前黑石集团（BlackRock Inc.）可持续投资首席投资官，发现自己与更注重营销可持续基金而非创造真正对气候有影响的投资的同事意见不合。
摄影师：加利特·罗丹/Bloomberg
塔里克·范西对可持续投资的不安和挫折感在一架私人飞机上达到顶峰。
这种讽刺并没有逃过范西，黑石集团前可持续投资首席投资官。2019年3月，他在欧洲出差时与一名销售同事发生激烈争执。范西和他的团队刚刚向潜在客户展示了这家资产管理公司最新的低碳基金，其中一位客户问这些基金实际上对减少排放有什么影响。在自己对这些基金是否产生任何影响的疑虑不断增长的情况下，范西表示，如果足够多的基金被销售，将会产生价格信号，最终会提高高碳排放企业的成本。然后，这将促使这些公司采取行动减少碳足迹，他说。
在飞往另一场会议的途中，范西说，销售员斥责他偏离了脚本。范西说，销售员告诉他，他应该坚持简单地说这些基金是客户参与应对气候变化的一种方式，尽管没有解释如何。
“这让我感到愤怒，” Fancy 说道。“给客户一个回避性的答复是不尊重的。我意识到这并没有太多的投资价值，似乎完全围绕营销。”
这又是 Fancy 发现自己与更专注于营销可持续基金的同事们意见不合的另一集，这是他后来称之为“可持续胡扯”的趋势的一部分，而不是创造真正具有气候影响的投资，他说。这种分歧是 Fancy 几天后辞职的原因之一。
在蓬勃发展的可持续发展领域，一小部分但不断增长的幻灭的老兵正在发声，反对企业和投资者努力解决地球变暖、收入不平等和其他重大社会问题。环境恶化加剧，而贫富差距也在扩大。他们说，过分强调衡量和报告可持续性已经延迟并取代了解决这些挑战所需的紧急行动。可持续性老兵 Ralph Thurm 在一份名为“大可持续性幻觉”的三月报告中表示，环境、社会和治理投资，或“ESGlalaland”，遭受“认知失调”，他说可持续性评级只能解释“在那些声称自己变得不那么糟糕的人中谁是最优秀的”。
“相比于绿色洗牌，更大的问题是绿色祈愿，”曾任阿尔·戈尔的Generation Investment Management合伙人的邓肯·奥斯汀说，指的是夸大或歪曲环保利益的绿色洗牌。“ESG核心的双赢信念导致了普遍的一厢情愿，认为我们在可持续发展方面取得的进展比实际情况更多。”
无论投资者是在与石油公司进行代理权之争，还是在剥离高碳排放企业的股份，Fancy表示这些努力都不足以改变现状。摄影师：加利特·罗丹/彭博社全球各地的公司都在努力推动绿色化业务。数百家公司宣布了净零排放目标，并向太阳能和风能项目投入了数十亿美元，同时首席可持续发展官在企业高层变得无处不在。今年四月，亚马逊公司签署了协议，为其绿色能源项目增加了超过1.5吉瓦的能源。上个月，劳斯莱斯控股公司表示将使部分飞机发动机适用于可持续燃料，而美国最大的肉类公司泰森食品公司承诺到2050年实现碳中和。
这些资深人士承认他们曾经是共犯，并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的可持续发展繁荣中受益。他们表示在这一过程中也创造了很多好事。但现在他们正在团结一致传递一个信息：需要更加积极的政府政策来解决地球面临的问题。
“20年来对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的关注以及当前对ESG投资的狂热给人一种印象，即解决社会和环境挑战的事情比实际发生的要多，”曾在添柏岚公司担任首席运营官并参与公司可持续发展项目的肯·帕克（Ken Pucker）说。“单靠市场是不足以解决这些问题的。”
2018年1月加入贝莱德（BlackRock）不久，范西（Fancy）的脑海中开始响起警钟。在伦敦与高级管理层讨论ESG基金的一次长达数小时的内部会议中，这位前困境债务投资者表示，他沉默地坐着，因为他们只关注如何营销这些基金，而不是讨论它们的基础投资。在一次客户演示中，范西表示，当一位贝莱德高管表示他们不希望看到政客解决气候变化和其他重大社会问题时，他感到震惊。
“我心想，这正是应该解决问题的人！”范西说。“碳税实际上会产生影响，而不是将资金自愿配置到ESG产品中。”
范西表示，无论投资者是在与石油公司进行代理战还是剥离高碳排放企业的股份，这样的努力都不足以改变现状。例如，低碳基金仅仅在二级市场上买卖公司股份，对这些公司本身几乎没有影响。他说，私人、长期投资于清洁技术的基金更有可能解决气候变化问题。
“我清楚地看到了机器内部，如果市场出现失败，市场不会自我纠正，” Fancy说。“只有监管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可持续投资繁荣
ESG和可持续主题交易产品的年度流入
来源：彭博智库。
注：2021年仅上半年
自2019年Fancy离开黑石集团以来，这家管理9万亿美元资产的公司加大了其可持续发展力度。2020年1月，首席执行官拉里·芬克表示，黑石将把可持续性置于其投资的核心位置。自那时起，该公司已经表示可能会反对未能制定过渡到低碳经济计划的公司董事。
总部位于纽约的黑石集团表示，他们认为绿色洗白对投资者构成风险，并可能损害资产管理行业的信誉。该公司在一份声明中表示：“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强烈支持监管倡议，以制定一致的标准并增加可持续投资组合的透明度。” 为公司设定一致的报告标准将使投资者能够获取重要的公开信息，这将帮助他们做出更明智的决策，实现长期回报，因为世界正在向净零排放过渡，它补充道。
黑石集团的拉里·芬克在四月份的彭博绿色峰会上发表了虚拟讲话。摄影师：丹尼尔·阿克尔/彭博辞去黑石集团后，范西利用他创办的教育非营利机构，为年轻一代创建简短的在线课程，解释经济如何运作以及如何影响社会变革。
普克现在在塔夫茨大学弗莱彻学院教授可持续性，他说他曾主张衡量和报告企业的环境和社会影响，因为他认为这将导致消费者和投资者对公司施加不同的压力。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有了不同的看法。
“如果他们获得关于用水强度、碳排放或多样性数据的信息，这些都是很好的输入，但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不会从根本上改变行为，”他说。即使这些指标是强制性的、经过审计且易于比较，“需要一种心态转变，”他说。“我们必须认识到我们是公民，不仅仅是消费者。”
事后看来，普克说他过于关注报告影响，而不是实际改善它们。他说 Timberland 在减少排放方面取得了成功，但仅限于其运营而非供应链。这些排放被称为范围3，通常占据公司碳足迹的较大部分，测量它们可能更具挑战性，因为缺乏数据和透明度。普克说 Timberland 和其他公司本可以共同努力开发一套系统来测量这些排放以与他们的供应商一起使用。“凭借我们的影响力，我们本可以有所作为，”他说。
上世纪70年代末，塔塔钢铁公司的董事长要求其审计委员会报告公司是否履行了社会责任。摄影师：Anindito Mukherjee/Bloomberg最早的可持续发展报告案例之一发生在上世纪70年代的印度，当时塔塔钢铁公司的董事长要求其审计委员会报告公司是否履行了社会责任。然而直到1990年代，企业社会责任的努力才真正开始。自那时起，全球80%的公司报告了诸如用水情况和本地社区努力等内容，而1993年这一比例仅为12%，会计师事务所KPMG在最近的一份报告中表示。在美国，可持续投资的资产在去年初达到了17.1万亿美元，而1995年时仅为6390亿美元，根据行业组织美国SIF基金会的数据。
1994年，企业可持续发展的先驱约翰·埃尔金顿创造了“三重底线”这一术语，意味着公司除了考虑利润外，还应考虑对人和地球的影响。但就像公司在问题出现时召回产品一样，埃尔金顿在2018年呼吁召回这个短语。
埃尔金顿表示，虽然他为这个术语的广泛接受感到自豪，但它存在一些功能障碍。他说，当管理团队经常表示他们通过提供就业岗位实现了盈利并达到了社会目标，但随后又报告称他们在环境方面没有取得进展时，他会感到“极度紧张”。
“最初的提议是在所有三个底线上取得进展，而不是在牺牲一个底线以换取其他底线的情况下，” Elkington 在一次采访中说道。他表示，公司需要有一个“扩展的单一底线”，在这个底线中，社会影响被量化并包含在损益计算中。
科罗拉多州萨默塞特（Somerset）有着自19世纪末以来的煤矿开采历史。2012年，阿斯彭滑雪公司与奥克斯鲍的艾尔克溪煤矿合作，将废弃的甲烷转化为可用的电力。摄影师：RJ Sangosti/Denver Post/Getty ImagesAuden Schendler 曾赞美企业可持续性的优点，但在数十年来一直抨击这一运动。作为科罗拉多州阿斯彭滑雪公司的可持续性负责人，Schendler 承认了他的错误。他说，他曾购买可再生能源证书，但最终得出结论称这些“毫无意义的纸质交易并没有推动清洁能源的发展。” Schendler 曾将滑雪度假村的雪地车换成生物柴油，但后来不得不改变方向，因为这种燃料导致微生物生长并堵塞了油箱，他说。阿斯彭滑雪公司的一个胜利，然而，是一个将煤电厂的废弃甲烷转化为电力的项目，减少了甲烷排放。
在他的职业生涯过程中，Schendler 对企业可持续性的反对观点已经从运动不够充分，到成为一种分散注意力的东西，再到成为回避解决地球问题的手段。然后在三月份的某个午餐时间，骑着自行车穿过科罗拉多山脉时，Schendler 又有了另一个认识：企业可持续性与化石燃料行业是相互勾结的。
“我想，化石燃料公司会希望其他企业做些什么？” Schendler说。“答案就是所有这些可持续性。” 这并不威胁高碳排放者，也不干扰他们的商业模式，他说。 “这时候‘纵容’这个词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大部分情况下，企业的可持续性最终只是一些小的、非系统性的改变，Schendler说。 公司应该在气候游说上花更多的钱，他说。“他们需要在政治过程中更加积极地利用他们的权力和声音。”
在滑雪缆车上张贴了教皇方济各关于全球变暖的引用后，Schendler一直在努力安装滑雪度假村大堂的信息亭，客人可以使用预付费明信片写信给参议员，敦促他们采取行动应对气候变化。
—Swansy Afonso协助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