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最大数据泄露揭示中国资金在卡比拉刚果掠夺中的作用 - 彭博社

2019年1月，刚果时任总统约瑟夫·卡比拉的广告牌被烧毁。

摄影师：休·金塞拉·坎宁安/EPA-EFE/百度图片尽管明确指示要阻止这种情况发生，这位中国商人还是带着13,624张一百美元的钞票、10,001张五十美元的钞票和43,000张更小面额的美元纸币走出了金沙萨的一家银行。

“账户最终被清空了，”刚果首都一家内部审计团队的负责人伊万·杜霍尔在那天，2018年7月5日的一封电子邮件中写道，在注意到这笔提款后。“我无言以对，”同事在第二天回复道。

显示CCC账户最终提取的单据，总值超过250万美元的66,625张美元纸币。来源：PPLAAF，Mediapart根据银行记录，前一个月，刚果Groupe BGFIBank的合规部门冻结了这位商人的公司刚果建设公司（CCC）的账户，因为客户档案缺少关键文件。彭博新闻对一份审查的交易历史显示，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它的政治关系。

在五年的时间里，数千万美元流经CCC的账户，流向与刚果时任总统约瑟夫·卡比拉有密切关联的人和公司，而这家银行部分由他的妹妹拥有，并由他的兄弟塞莱曼尼·弗朗西斯·姆特瓦莱经营。但一系列丑闻迫使总部位于加蓬的母公司重新考虑对总统家族的支持。它于2018年5月撤换了塞莱曼尼的首席执行官职务，然后收回了卡比拉妹妹持有的40%股份，称她从未支付过。

Douhore的同事们在他对Selemani的任期进行尸检时封锁了账户。然而，银行里仍有人在授权交易，直到2018年7月进行了最后一笔250万美元的现金提取。文件暗示了原因：Douhore正在目睹CCC作为中国矿业集团和卡比拉家族之间中介角色的收尾行动。

BGFI在刚果首都金沙萨的主要办公室。摄影师：Lisa Murray/Bloomberg六个多月以来，彭博社分析了BGFI的350万份银行文件，这些文件提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视角，揭示了几个个人和公司在卡比拉总统任期期间中国公司接管刚果矿业大部分的过程。这些信息是由总部位于巴黎的反腐败组织非洲保护告密者平台和法国新闻组织Mediapart获得的，并与欧洲调查合作网络和五个非政府组织协调的媒体机构共享。

该财团的调查，被称为“刚果抢劫”，展示了该国最有权势的家族如何利用银行为其私人利益服务，以及至少1.38亿美元的国家资金如何通过BGFI流向卡比拉的亲属和同事。新信息还揭示了中国公司在世界上最贫困国家之一的矿产财富中如何以前所未见的方式取得主导地位。

中国资金如何流向刚果前总统家族

总部位于华盛顿的反腐组织“哨兵”利用银行数据撰写了一份关于卡比拉家族与中国矿业公司财务关系的报告。在报告发布之前，彭博社获得了该组织的文件和调查结果。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彭博社独立获取了额外的文件，并与五大洲的数十人进行了交谈，以确认和补充信息。

11月23日，在首批联合报道出现后，BGFI在其网站上发布了一份声明，称虽然谴责了泄露行为并质疑文件的真实性，但“强烈谴责可能在过去发生在其BGFIBank RDC SA子公司内的违法和违反道德行为，其员工可能是行为人或共犯。” 该银行补充说，2018年已重组了其刚果单位的所有权，进行了内部审计以确定可能用于规避控制的方法，进行了新的管理层任命，并向检察官办公室提交了投诉，以确定谁对所谓的行为负责并对其进行制裁。

这并不是BGFI第一次成为刚果腐败指控的焦点。五年前，一名前合规官员向包括彭博社在内的媒体透露了数千份银行文件，显示塞勒马尼将数百万美元的公共资金转移至该银行和一家由卡比拉亲信拥有的公司。新的文件泄露显示这只是故事的一部分。

2001年接替被暗杀的父亲并成功结束残酷内战后，卡比拉向国际投资者开放了刚果的大量铜和钴储备。最初对卡比拉的刚果充满热情的西方公司如今却在稳步撤退。BHP集团、英美资源公司的戴比尔斯和自由港-麦克莫兰公司都出售了矿山或放弃了项目。那些留下来的公司往往形成了高风险的合作伙伴关系，现在成为腐败调查的对象，包括美国司法部对嘉能可公司的一项调查，以及英国严重欺诈办公室对嘉能可和欧亚自然资源公司的两项调查。嘉能可表示正在配合当局。欧亚自然资源公司否认有不当行为。

2001年，29岁的约瑟夫·卡比拉成为刚果总统后不久。摄影师：让-马克·布朱/AP这使得中国公司越来越多地控制了在刚果同时开采的两种金属的供应，这两种金属是电动汽车新兴革命的核心。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中国公司已经从较小的贡献者发展为占刚果钴产量的一半和铜产量的约70%的主要参与者，根据刚果主要商业游说团体的说法。

这一转变的核心是一项价值62亿美元的矿产换基础设施协议，这是刚果历史上最大的投资，由中国中铁集团和中国电建集团领导。

2008年，两国同意，中国公司将为价值30亿美元的基础设施提供融资，并建设一个价值32亿美元的铜和钴项目，名为Sicomines，其免税利润将偿还这两项投资。支持者将其誉为中国新的“双赢”发展融资模式的骄傲象征，这是对西方主导的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贷款附加的严格条件的一种替代方案。

中国公司Sicomines运营的露天铜钴矿，是与刚果达成的价值62亿美元的矿产换基础设施项目的一部分，位于2019年11月科尔韦齐外。摄影师：Michael J. Kavanagh/Bloomberg卡松巴莱萨的卡车排队，这是一个与赞比亚接壤的刚果小镇。摄影师：Lucien Kahozi/AFP/Getty Images刚果政府还授予中国铁路的子公司一份无竞标合同，重建和维护从矿业中心卢本巴希到赞比亚边境的公路，收取通行费用以资助工程。这条高速公路是刚果铜和钴出口的主要通道，是非洲最赚钱的路线之一。每年，数万辆装满金属的卡车支付特许费，目前为300美元，进行往返行程。根据彭博社看到的未公开政府审计，这条收费公路在2010年至2020年间共产生了3.02亿美元。

卡比拉成立了一个政府机构 — 中刚项目协调和监督局 — 来监督中刚关系，并任命盟友莫伊斯·埃坎加来负责。据彭博社审查的公司文件和合同显示，埃坎加实际上还是卡比拉家族拥有的一家私人公司的首席运营官。这家公司名为战略项目和投资公司，简称SPI，从中国日益增长的存在中获利颇丰。

SPI持有高速公路业务的40%股权直到2015年，然后完全接管了该业务。根据现任政府下属的一家反腐机构的审计报告，自中国铁路六年前退出以来，这家收费公司据称挪用了近1.21亿美元。彭博社无法独立验证这一指控。

中国商人丛茂怀拥有金沙萨酒店，中刚公司在该酒店设有办公室。他告诉财团，他在2016年11月控制了这家收费公司。然而，刚果公司注册信息仍然将SPI列为唯一股东。丛拒绝提供证明所有权变更的文件，称这涉及保密要求。他对审计报告的发现提出异议，称“我重申，在特许合同中从未发生过挪用行为”。中国铁路和卡比拉的弟弟佐埃，也就是SPI的创始股东，均未回复多次要求置评。

佐埃·卡比拉。摄影师：Junior D. Kannah/AFP/Getty Images不清楚SPI在2015年向中国铁路支付了多少费用，如果有的话。批准股份转让的董事会会议记录中没有提到任何补偿。但公司用部分赚来的钱做了些什么的痕迹：它将钱发送给了CCC。

根据BGFI的记录显示，从2013年6月到2016年1月，这家收费公司进行了41笔转账，价值780万美元，几乎全部以现金提取。

CCC的所有者是一位1979年出生于中国辽宁的有抱负的学者，名叫杜伟。他在2000年代初开始在非洲工作，并于2016年8月为武汉大学国际研究所撰写了一篇文章，抱怨中国公司倾向于使用“不道德手段”赢得重大项目，根据Sentry在其报告中引用的杜伟写的一篇文章。

杜伟在刚果用“大卫”这个名字工作，为Sicomines工作了三年，直到2012年，当时他成为卡比拉的中国机构的顾问，根据他的LinkedIn个人资料。那也是他与当时29岁的刚果律师盖伊·洛安多共同创办CCC并在BGFI开设公司账户的年份。

杜伟的护照。来源：PPLAAF，Mediapart2013年2月至7月期间，CCC，没有已知的建设项目，从四家在英属维尔京群岛注册的离岸公司在中国和香港的银行账户中收到了1800万美元。BGFI的记录列出了“建设费支付”，“其他转账”和“其他”作为理由。那家收费公路公司还在当年6月向CCC汇款了100万美元。杜伟通过一系列相同的现金提取和存款，而不是直接转账，将这1900万美元中的大部分发送给了卡比拉的中国机构，记录显示。

Ekanga，该机构的负责人，随后迅速偿还了办公室向BGFI借款的1400万美元，以造福于与卡比拉有关或将与卡比拉有关的公司。据银行记录显示，该机构将借款资金的一半汇入另一个BGFI账户，该账户随后向卡比拉即将购买的一个牛业企业提供了同样金额的资金。它还将600万美元转账给了两位当时总统的合作伙伴拥有的一家建筑公司。

Ekanga和该机构发言人均未回复财团发来的多封电子邮件、短信和电话要求评论的请求。中国中铁和四川铜矿公司的其他中国股东也未回复有关他们最终是否向CCC提供资金或拥有那些由同一家总部位于香港的公司服务提供商创建的BVI公司的问题，这些公司是由中国中铁用来设立子公司以持有刚果矿山股份的。

四川铜矿公司后来在2016年6月至9月期间向CCC支付了三笔大额款项，总计2500万美元。银行记录显示，杜将大部分资金分发给了与总统家族有关的公司和个人，其中包括750万美元用于一家股东为卡比拉的妹妹和塞勒曼尼的妻子的公司，160万美元用于一家运输动物（包括斑马、长颈鹿和角马）到卡比拉私人自然保护区的船舶所有者，以及100万美元汇给一家船运公司的董事。代表该船舶当时所有者的律师拒绝回应评论请求。

CCC还向杜在刚果和香港的个人账户转账了超过170万美元，BGFI文件显示。

中国建设银行从锡科米纳斯获得的2500万美元做了什么？

2016年6月至9月转移资金的分配

来源：PPLAAF；Mediapart；彭博社

注：除了正威技术合作公司表示遵守刚果法律运营，其他公司和个人要么拒绝置评，要么未回应询问。正威技术合作公司称来自中国建设银行的支付是“正常的商业活动”。

锡科米纳斯没有回应质询。中国驻金沙萨大使馆表示，中国政府“一直要求在刚果（金）工作的中国公司严格遵守当地法律法规”，并“以双赢方式开展合作项目”。大使馆发言人在电子邮件中表示，中国投资者“绝不干涉刚果政治事务”。

杜没有回应问题。在财团多次努力联系他后，他的WhatsApp和其中一个电子邮件账户被删除。

锡科米纳斯于2015年投入生产，但要达到每年25万吨铜的全产能，必须有可靠的电力供应。为了确保这一点，该公司提出在布桑加村附近修建一座水坝。这项价值6亿美元的项目最初应该是矿产品换基础设施协议的一部分。但是在2016年7月，中国中铁和中国电建与刚果国有矿业公司吉卡米纳斯（拥有锡科米纳斯32%的股份）合作成立了一家新公司，用于持有240兆瓦的水电站。这一次，国家股份的15%转给了一个以前不为人知的实体，名为刚果管理有限责任公司，简称Coman。

联系Coman的两位股东的努力未能成功，但该公司与卡比拉的亲信有密切联系。Coman由前总统的前个人律师代表，由卡比拉的中国机构的前雇员管理。此外，Coman和CCC的账户中发生了看似相互对应的财务交易。2016年11月，CCC的杜从公司账户中提取了43万美元。同一天，同等数额的存款出现在Coman在BGFI的账户中。记录显示，一年后，由卡比拉的姐姐和嫂子共同拥有的一家公司的董事长提取了类似数额的款项。

一块标志着刚果与中国合作的Sicomines铜钴特许权的标志，2019年11月在科尔韦齐外。摄影师：迈克尔·J·卡瓦纳/彭博社一个不久将成为Coman子公司经理的男子于2017年5月从CCC那里收到了100万美元 — 银行记录显示，这笔款项来自Sicomines。

卡比拉的前律师兼Coman的法律代表诺伯特·恩库鲁和该公司的经理克劳丁·帕尼未回复联合会发送的问题。2018年，卡比拉任命恩库鲁，他还是一名前部长，担任刚果宪法法院的法官。

杜于2017年3月开始重组CCC。首先，该公司接管了Allamanda Trading Ltd.拥有的磷矿采矿许可证，该公司的代表与管理卡比拉农业公司的人共同拥有几家公司。然后，杜收购了刚果律师洛安多拥有的CCC 20%股权，并将所有公司股份转让给了一家在英属维尔京群岛注册的名为Harefield Overseas Ltd.的公司。

2018年1月，中国钼业公司以4000万美元购买了CCC及其磷酸盐许可证。中国钼业最近通过以超过30亿美元的交易收购了刚果的天鹅风谷铜钴矿的控制权而进入了刚果。去年，这家中国公司支付了5.5亿美元收购了刚果另一个大型铜钴矿床。

交易各方均未回应有关CCC是否向Allamanda支付了许可证费用，或者刚果家族成员是否是该公司的受益人的问题。中国钼业表示，杜在2017年某个时间得知了他们对磷酸盐矿床的兴趣，并且他是持有CCC的离岸公司的唯一股东。该公司表示将在未来的适当时间开发该项目。

到2017年底，随着腐败报道不断增加，BGFI意识到需要采取行动以避免潜在的严重美国财政部制裁，银行文件显示。首先，它将刚果分支机构与总统家族保持距离。

接下来，该银行指示金沙萨首席审计师Douhore审查Selemani对刚果分支机构的领导。Douhore的评估于2018年7月完成，结论是治理“不可接受”，并且在利益冲突的声明方面存在“缺乏诚信和透明度”。根据审计，从Sicomines和收费公路公司等公司向CCC账户的数百万美元支付，以及从该账户支出的款项，要么没有必要的文件，要么使用了可疑真实性的文件。Douhore没有回应评论请求。

塞莱马尼·弗朗西斯·姆特瓦莱的护照。来源：哨兵即使中国宝矿收购了CCC，杜仍继续控制其在BGFI的账户，记录显示。2018年5月，CCC收到了来自一家部分由卡比拉的姐姐和嫂子控制的公司的770万美元。同一月，刚果中央银行的一个属于BGFI的账户向CCC汇款近190万美元。

2018年5月，杜将150万美元转账给了一家在阿拉伯联合酋长国注册的公司，然后他和另一个人以现金形式取走了剩下的资金，包括当年7月的最后一笔250万美元的提款。至少有两笔交易发生在BGFI的合规团队试图冻结CCC账户之后。

根据文件，杜责怪当时的CEO — 他曾与塞莱马尼密切合作 — 覆盖了冻结，审计部门通知了BGFI总部，卡比拉家族拥有的两家公司与CCC同时在清空他们的账户。这两家公司在2018年中期的两个月内共取走了超过2300万美元的现金。

中国宝矿表示“不知道CCC的银行账户的存在”，也不知道杜通过其子公司执行的活动。BGFI的前CEO表示，他与杜没有关系，他无法在没有必要的理由的情况下授权在冻结账户上提取现金。2013年至今年早些时候担任中央银行行长的德奥格拉提亚斯·穆通博没有回复联合体发送的问题。

总体而言，2013年1月至2018年7月期间，约有6500万美元通过CCC的账户流动，其中4100万美元以现金提取，使得无法追踪所有资金的受益人。然而，银行记录显示，至少有3000万美元通过转账或现金流向与卡比拉家族直接相关的人员和实体，或者流向总统家族拥有的公司。

2018年6月，Sicomines（中刚铜矿公司）向CCC转账800万美元，这是三笔付款中的第一笔。资料来源：PPLAAF，彭博社杜的前商业伙伴洛安多于2018年底当选为刚果参议院议员，成为卡比拉联盟的一员，并成功地应对了前总统与他的继任者费利克斯·齐塞克迪之间协议的恶化。今年4月，他成为区域规划部长。对于他在CCC的角色，洛安多表示他只是一名法律顾问，不参与公司的日常管理。他表示自己不被告知公司的商业活动，因此对其交易一无所知。

卡比拉在2019年初辞职，结束了18年的执政，此前在美国和非洲联盟的压力下举行的延迟选举中，齐塞克迪被宣布为赢家。

刚果即将卸任总统约瑟夫·卡比拉（左）和新就职总统费利克斯·齐塞克迪于2019年1月。摄影师：Tony Karumba/Getty Images仍然没有改变的是中国公司对刚果矿山的控制。然而，蒂舍凯迪已经启动了对矿产换基础设施协议的调查，包括布桑加水电站，以及中国有色矿业是否履行其合同义务。目前尚不清楚这些调查何时会公布结论。

从中国公司承诺的30亿美元基础设施融资中，大部分资金仍未到位。蒂舍凯迪政府在九月份表示，迄今只建成了价值约8.25亿美元的项目。

新总统的反腐败高官朱尔斯·阿林盖特一直在调查涉及BGFI的涉嫌腐败丑闻。该银行的高管们“擅长伪造账目，”他在接受财团采访时说。“他们捏造，捏造，捏造，捏造事情。”

杜和一名同事在2018年中期从银行提取近1000万美元时，杜霍雷还批评了BGFI接受他们提供的解释的意愿。他在给上司的一封电子邮件中写道，这些只是“为了允许围绕可疑的[财务]活动进行不合理提取的借口。”他在给金沙萨办公室的另一位同事写道，“我们真的处在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