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洁百合》与宗教自由：川普会怎么做？_风闻

  读完米国作家厄普代克的一部小说《圣洁百合》，说点感想。

    这部小说创作于上世纪90年代初。1993年2月，米国联邦政府出动飞机、坦克，对得克萨斯州韦科附近的一个山庄牧场执行搜查令。这个牧场是邪教“大卫教”的中心。双方经51天的武装对峙，1993年4月19日，米国联邦政府决定采取行动。2个多小时的武装冲突中，造成6名大卫教徒和4名联邦执法人员死亡。大卫教眼看无法抵挡联邦政府的武装进攻，放火烧毁山庄，包括妇女儿童在内，共有80多人丧生。米国媒体争相报道了这一事件。厄普代克小说《圣洁百合》在结尾部分，虽然没有完全摹写这一事件，但很明显有这一事件的影子。小说到此戛然而止，作者的意图是想探讨这一悲剧的原因。因此，《圣洁百合》的主体部分是追溯米国历史，以期发现这一悲剧的因果线索和解决方法。

    小说《圣洁百合》写了一个家族四代人的故事。整个故事围绕两条线索，一是宗教，二是电影或媒体。家族第一代的故事发生在20世纪初，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第一代核心人物克拉伦斯曾经是一个受人尊敬的牧师，因受新思想的影响，怀疑上帝存在，最终放弃了教职，导致社会地位和经济收入一落千丈，不得不靠推销《百科全书》为生。在作者看来，大型《百科全书》不过是暴发户装点门面的摆设。因放弃上帝信仰而导致精神空虚，克拉伦斯只能通过默片电影来弥补。

    家族第二代核心人物是克拉伦斯的儿子特迪。受父亲离开教会的不利影响，家庭收入和社会地位下降，特迪没有接受良好的教育，在小镇上生活，在工厂、酒吧谋生，最终成为邮递员，娶了一个瘸脚的姑娘。特迪家是长老会的，但像他父亲离开教会后一样，除了儿时行“坚信礼”，从不去教堂。特迪喜欢看电影，与瘸脚姑娘的恋爱借助了电影院。但瘸脚姑娘家是美以美会的，它是卫斯理宗的一个分支。到特迪约姑娘看电影时，美以美会依然不允许教徒看电影。瘸脚姑娘能被帅小伙看上不容易，姑娘父母容忍了。

    家族第三代核心人物是特迪与瘸脚姑娘的女儿埃丝特，生理上一切正常，没有遗产缺陷。埃丝特中学时得了州选美比赛亚军，后来进入模特行业，再进入电影圈，到好莱坞发展，成为性观念开放的大明星。埃丝特结过四次婚，只有一个儿子。埃丝特曾经看不起电视，但因电影业不景气，晚年不得不多次整容，保持魅力，接受电视采访，参加电视演出。埃丝特号称信仰上帝，但也几乎不去教堂，偶尔祷告。埃丝特的弟弟是CIA成员，积极从事冷战。

    家族第四代核心人物是埃丝特的儿子克拉克。他有吸毒嗜好，原先也想在好莱坞发展，但才华有限，也未受机遇青睐，最终经邪教色诱，加入邪教。当然，米国没有邪教一说，最多只能说是极端教派。这个极端教派延续米国几百年宗教历史，宣称耶稣即将重临，入教者能在“总结算日”、“末日审判”时上天堂。教主一方面让女信徒色诱外人入教，因为入教者会捐献财产，另一方面教主霸占几乎所有女信徒，生了很多孩子。教主认为公立学校的无神论教育是魔鬼所为，不让教派内的孩子上学。政府为推行义务教育，派人调查，由此引发冲突。在政府与邪教武装对峙的最后，克拉克意识到教主的荒唐，帮助少数教徒逃出火海，自己被烧死。整个小说故事到此结束。

    两条主线的发展逻辑大致是，家族祖先放弃了耶稣信仰，家族后代在没有上帝信仰的电影中越走越远，一个后代要重回耶稣怀抱，却入了邪教。最终关头选择了帮助他人、牺牲自己的做法。这究竟是人的选择，还是另一个上帝的选择，作者没有明说。

    小说四个章节都以人名为标题。前两章的核心人物只有一个名字，第三章的核心人物埃丝特有两个名字，一是本名，二是艺名。第四章的核心人物克拉克有三个名字，一是本名，后两个是教名。同一个人，名字由少到多，作者以此表明当今米国人身份认定模糊，由此带来思考：回到自我还是回到上帝？ 

    小说《圣洁百合》抓住了米国社会问题的本质，但并没有提出解决办法。小说中次要人物埃丝特的弟弟在CIA工作，赢得了冷战胜利，作者虽然着墨不多，但是否是一个备选的方案？

    厄普代克写这本小说时，1995年4月19日俄克拉荷马爆炸案还没有发生。俄克拉荷马爆炸案被定性为米国本土恐怖主义，与米国外部的世界恐怖主义毫无关系。事实上，俄克拉荷马爆炸案的实施者就是米国本土的耶稣教原教旨主义者，他（们）因对克林顿政府1993年政府武装攻打大卫教的不满，于大卫教“韦科惨案”2周年纪念日，在俄克拉荷马实施爆炸，以报复政府，或者说以宗教信仰报复世俗社会，造成共计168人死亡，超过680人受伤。近日，川普及其支持者依然宣称不接受大选结果，要采取行动。不知道支持川普的那些耶稣教狂热分子会不会重演韦科山庄和俄克拉荷马那一幕。

    厄普代克将米国的道德堕落归结为好莱坞，表面上看有点道理，本质上则肤浅了。厄普代克在书中指出，宗教自由、拥枪自由是米国宪法赋予米国人民的权利。事实上，这才是根本问题。米国宪法认定的言论自由、新闻自由、良心自由等等一切自由权利，全部来自宗教自由。《圣洁百合》小说中的邪教（极端教派）也以此为自己辩护。米国政府对于这一教派的处理只能从儿童教育、虐待儿童、税收等角度干涉，对于极端教派宣称耶稣马上降临、已经降临，并且购买枪支、囤积军火，毫无办法，只能任由事件越闹越大，最终不得不以武力解决。即便如此，在小说之外的现实社会中还遭到耶稣教原教旨主义者的疯狂报复。

    米国宪法对于宗教自由的理解是狭隘幼稚的。宗教自由不可能是无条件的。而米国宪法对于宗教自由无条件认可的潜意识、潜规则，是米国社会无数重大问题的根源。即便厄普代克试图归之为好莱坞，其实，好莱坞种种受到各界批评的不良倾向，很明显就是宗教自由与言论自由的结果，依然受到米国宪法的保护。因此，不改变米国宪法，不调整米国宪法，不彻底重新认识米国宪法，厄普代克以及其他人对米国社会的各种批评，根本不可能找到解决办法。

    川普4年任期中，我们清晰地看到米国宗教势力日益强劲地介入米国政治。这当然符合无条件宗教自由的原则。但是，好莱坞与各种邪教，同样符合无条件的宗教自由原则。如果某个宗教教派自认为只有自己是正统、是正宗、是唯一正确、是绝对真理，并试图在现实中贯彻，无疑就是以自己的自由取代别人的自由，就属于米国人口中的暴政。因此，如果米国宪法不彻底改变，无条件宗教自由的结果，要么是暴政，要么是混乱。宗教自由是米国的祸福之源，400年来，米国对此的认识太肤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