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云| 主流媒体批，一线员工猝死，社区团购必须死？_风闻

自从主流媒体批互联网巨头入局“社区团购”后，曾经的“风口”成了过街老鼠。

看了很多文章，主要攻击它抢了小摊小贩的饭碗，再者巨头入局，多数会上演从血拼到垄断的戏码，到时候，寡头掌握定价权，菜农、消费者，都会成为收割对象。

从这个角度看，“社区团购”怎么地都是个祸害，该死。

互联网巨头的搞法更是助纣为虐，不惦记“星辰大海”却惦记着“几捆白菜、几斤水果的流量”，当诛。

有深度点的文章会讨论效率与公平的问题，认为寡头的出现势必导致公平缺失，往严重点说，影响老百姓的制度体验，与咱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符。

看起来挺有道理，本来不准备再写文章了，从了他们我也落个心安。

可有几个疑问却一直困扰着我。社区团购真的一无是处吗？互联网巨头介入的逻辑又是什么？这里面真的只是“六便士”吗？如果没搞清，仅仅通过喊话能阻止巨头入局吗？

还有，读我文章的都知道，我虽然一直围绕主旋律写，但绝不搞政治通解，遇到经济问题，一般只做经济解读。

凡事上纲上线，往往容易忽略问题的关键，自然也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正确办法。

总带着“奸臣当道”“江山要完”的想法看问题，容易活成某方。

“社区团购”固然有问题，但问题的根源究竟是什么？我还是决定自己解读一下。

01

为什么有社区团购？

一种经济模式的出现往往是为了解决某种需求，也叫“市场”。以这次被批的鲜活社区团购为例，它瞄准的就是“菜篮子”市场。

现代人工作很忙，尤其年轻一代持家后，上班累得像狗，回家还有两娃要吼，如果没有老人帮衬，分分钟暴走。

这样的条件下，买菜做饭就是很现实的问题。

今天的年轻人，下班后主动想去逛菜市场的，凤毛麟角，除非家门口就是，否则，多数年轻人宁愿多花点钱上超市，也不想往又脏又乱，还可能被挤怀孕的菜市场跑。

这就是矛盾所在。

于是，既没时间，也没兴趣逛菜市场的年青一代，构成了社区团购的潜在顾客。

不要小看这一需求，专业人士做过调查，这背后的潜力巨大，有人估算，这会是个万亿级的市场（巨头们怎能不心动？）

这就叫商机。

其实，早就有人盯上这一领域，也有实践，例如建立在QQ群基础上的——qq卖菜。

十多年前，有人尝试通过邻居群发展客户，每天在群里发布菜价和图片，当天统计客户需求，第二天送货上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观云有个朋友当年就搞过，他告诉我，生意好到爆。

但也只做了半年就做不下去了。

原因如下：

一是成本太高。人工成本，每天有海量的数据需要统计、核对，再加上进货、分发，到最后送货上门，到处要人；物流成本，没有大数据分析，必须像菜贩一样提前备货，结果存储、运输都成了问题。

二是无法形成规模，没有定价权，价格优势不明显，利润上不去；

三是累死。进货、发单、送货一条龙，活成加强版菜贩，地狱级累。

就这样，这种建立在社交基础上的卖菜模式昙花一现。

不过，不可否认，这里面市场巨大。既然有市场，就会有聪明人来解决这些麻烦。

于是，“社区团购”诞生了。

社区团购模式可以概括为“预售+次日达+自提”，即每个城市的住宅小区有一个“团长”，这些团长一般都是兼职（士多店老板或者宝妈），他们负责在小区居民微信群里发布以水果、蔬菜、牛奶等生鲜品为主的产品信息（小程序）。

有需求的顾客通过小程序完成下单。

于是，曾经累死人的数据统计环节甩给了“团长”和小程序，还顺带完成了客户开发（以社交群为基础的“团长制”具有其他传统电商不具备的信任基础，所以扩张能力极强）。完美解决人工成本问题，规模自然爆发式增长，代价仅是给“团长”小小的提成。

通过小程序汇总，订单上传平台，平台隔天将物品配送到“团长”点，居民再自行领取，这又降低了物流成本。

传统电商需要派送员一单一单地送到每个用户家里，配送成本非常高；而采取‘团长制’的社区团购，提货位置相对集中、固定，团长兼职验货员，不仅省了上门送货的人工，连放货点都省了。

再者，和QQ卖菜时必须提前预测菜品、囤货不同，社区团购通过小程序收集信息，准确率100%，不需要库存，所以又省了一笔仓库费。

就这样，完美解决成本问题的“社区团购”腾空出世，成为市场杀器，对传统市场形成降维打击。

各路资本仿佛苍蝇嗅到血腥，蜂拥而至。

02

社区团购的天花板

6月，滴滴推出橙心优选，7月，美团推出美团优选；8月，拼多多推出多多买菜；9月，阿里成立盒马优选事业部；同时，阿里巴巴领投十荟团，腾讯则分别投资了兴盛优选和食享会，一场资本盛宴开席，史称“百团大战”。

如果你在小区附件有个店，没接到十个八个“团长”邀请，只能说明你店的位置太差。如今，各个小店老板官升一级，见面皆称“团长好！”

当然，“社区团购”是有天花板的。

一是，很多家庭都是老人做饭，他们并没有网上卖菜的习惯。相对来说，老人的时间不值钱，他们宁愿花更多时间到菜市场挑选，也不想在网上对着图片下单。这部分客户“社区团购”很难争取。

所谓的几万亿市场规模，那都是一厢情愿把所有家庭算在里面，套路资本而已。

二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网购。线下购物的乐趣是线上替代不了的，买菜也是如此。

来看一组数据，过去20年，电商发展迅猛，陆续从线下抢走了 20% 的零售份额。很多人担心，以后实体店要全部关门了，可事实上并没有。

最近几年，电商的增速开始下降，2017 年网络零售额的增速是 32.2%，2018 年是 23.9%，2019 年是 16.5%。纯电商正逐渐迎来它的天花板。

而与之对应的，线下便利店却在持续增长，《中国便利店发展报告》显示，社区便利店/社区超市 2019 年的销售额和门店数量增幅分别为 16.5% 和 16.9%。

所以，线上注定无法全部取代线下。

尽管“社区团购”现在看起来是蓝海，但它的天花板同样肉眼可见。

三是，利润也就那样。毕竟就“几捆白菜，几斤水果”的事，你非说这里面价值惊人，那纯属骗资本入局。

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巨头前仆后继往里冲？聪明如“两马一刘一黄”会看不见这里面的天花板？

显然不是，“菜篮子”只不过和出租车、自行车一样，是资本棋盘的棋子而已。

说到这，先说点别的。

03

资本入局的逻辑

大家有没有发现明星都爱开火锅店？

是因为明星都爱吃火锅吗？当然不是。

是因为火锅店方便资本狂欢。

明星开火锅店靠什么挣钱？不是靠店面营业额，而是靠加盟费。以贤合庄为例，一个加盟店的加盟费大概是50万左右，如今已经开了500家，你算算多少钱？

明星凭借自己的超高人气，很容易吸引资本入局，加盟店迅速扩张。

最后形成一个奇怪的现象，火锅店门面可能不挣钱，但居于上层的明星们却赚个盆满钵满（机智如你是不是想到什么？某骗局是不是如此？但我不能这么说）。

赚这种钱还是初级。

因为有了扩张渠道，流量上来了，明星们很快就会拿到融资，一轮轮融下去，规模越做越大。做得好，火锅店还能上市！

鲤鱼跃龙门，资本完成质变。

来分析一下火锅店特点：一是不依赖厨师，搞个配方，遍地开花，这就是去中心化；二是市场独立，供应链成熟；三是自带流量，易于扩张。

来对比一下“社区团购”。

“社区团购”同样去中心化，“团长制”让一切销售团队变成渣渣；同样是独立市场，抢的是菜贩的饭碗；同样自带流量，易于快速复制扩张。

这么好的项目在资本眼里简直就是刚出古墓的“小龙女”。

什么菜贩手里的“六便士”，那显然不是目标，资本大海里的蓝鲸才是巨头们眼里的菜。

所以拼命砸钱，抢光、抢光、抢光，抢占市场，给各路资本画饼，然后一轮轮圈钱，最终上市，这才是他们的完美路线。

就这样，残酷的“百团大战”开始了。

很多人敌视“社区团购”，尤其在谈到可能面临垄断场面时，往往火冒三丈。

起初，我也鄙视之，又不是天大的创新，为什么要砸那么多人的饭碗？还想垄断老百姓的“菜篮子”，多面收割，资本家果然邪恶。

直到我看到中国人民大学翟东升教授一个观点。他说，“趋势性的东西不适合列举法”。

什么意思？

就是如果一件事在未来一定会发生，那么我们就没必要去列举这件事有什么好处，有什么坏处，然后决定要不要做。因为这是一种未来趋势，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它都会发生。

我们要做的是思考这件事会有什么问题，然后去解决它，而不是扣大帽子试图阻止它发生。

网络正改变着人们的生活，这种改变会是方方面面的，传统电商改变人们的购物方式，共享汽车、单车改变人们出行方式，而“社区团购”注定会改变人们的零售方式，生鲜“社区团购”改变的就是人们买菜的方式。

这是一种趋势，势不可挡，也不应该去阻挡它。

未来的中国零售主体一定是到店零售+电商零售+社群零售三种零售形式的高度融合。

其实任何领域都会如此，未来，网络和实体，谁也无法完全取代谁，多样化才是常态。

回到“社区团购”。相比菜贩的出路，我们更该关注资本的无序扩张。菜贩不会被消灭，因为社区团购有天花板，但资本的无序扩张却没有底线。

04

无序的资本

**一是资本的野蛮火拼。**前文说了，资本入局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卖菜赚钱，而是为了在资本市场圈钱，所以会为了流量使劲造，不计成本地造，这实际上是扰乱市场。

互联网公司出了名的不差钱，恶性竞争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各个领域皆如此。

从原来的1元购物，零元乘车，到今天的贴钱卖菜。

短时间内，消费者好像得到了实惠，可羊毛出在羊身上，最终还得由消费者买单。

恶性竞争的直接后果是扰乱整个市场，现在，“社区团购”很多菜价已经低于进货价，一些人索性从平台进货，再到菜市场卖，这是一种病态。

在观云看来，这种恶性竞争比垄断更应该引起重视，不能任其肆意乱为。

**二是数据垄断带来的系统安全问题。**11月10日，国家层面出台了《关于平台经济领域的反垄断指南（征求意见稿）》，针对平台垄断问题，进行了明确规范。

反垄断不是什么新鲜概念，大家都知道垄断不好，我们也有自己的《反垄断法》。但平台经济反垄断是个新鲜事物，《指南》我逐条看了，实际上是对《反垄断法》的补充，俗称打了个补丁。

个人认为《指南》低估了平台垄断的破坏力，对平台垄断背后的数据垄断认识不足（这是征求意见稿，观云已将相关意见反馈官方邮箱）。

历史上，关系到国家战略安全和民生领域，垄断并不罕见，中外概莫能外，例如核能开发、金融、石油、电信。这些往往掌握在国家手里，社会风险总体可控。

而今，对于平台垄断背后的大数据垄断，我们却缺乏认知。

一些互联网公司，依靠数据垄断优势，借助资本力量，涉及领域越来越广，形成新的“大而不能倒”的局面，其风险大到捅破天，这才是资本无序扩张的最大威胁。

05

福报？嗜血！

**三是资本血拼背后的“打工人”。**前文我把“社区团购”比喻成蓝海，实际上哪有什么蓝海？今天的经济领域，但凡能进条鱼，分分钟蓝海变红海。

资本是无罪的，但无序的资本是罪恶的，它不仅吞噬老百姓财富，还吞噬生命。

这几天，拼夕夕买菜业务线23岁女员工猝死的消息还在发酵。

每月工作300小时，单次连续工作时间达到30小时，就算花一样的年纪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更多媒体曝光，在拼夕夕研发团队，上厕所都要被限制，多狠的资本家才能干出这种事？

这些背景是什么？

2020年10月8日，拼夕夕开启所谓的“全员奋斗模式”，每13天休1天。全员如此，每一个人都如此。

这就是“百团大战”。

互联网公司“烧钱”吓人，其实他们“烧命”更吓人。拼夕夕绝不是个例，只是在“社区团购”蓝海变红海背景下，更加凸显。

这会是“福报”吗？当然不是，这是漠视生命。

打工人能选择的空间很少，如果如此明目张胆地违反《劳动法》都不受惩罚，那还谈什么诗和远方？

这些才是我们应该关注的焦点。

资本无序扩张背后，牺牲的永远是底层老百姓的利益，国家在这个时刻把这一问题摆上台面，说明高层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要强化反垄断和防止资本无序扩张”更是高瞻远瞩之举。

我们渴望科技改变生活，但我们无法容忍资本绑架社会。

这是观云想表达的观点。

文章首发于公众号“观云者”，欢迎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