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都市传说”：中国援助朝鲜军机小考_风闻

早在1956年，随着国产第一型歼击机歼-5的试飞批产，我国将抗美援朝战争期间进口的一批米格-15，经修理后送给正在全面重建的朝鲜人民军航空与反航空军（下文称朝鲜人民军空军），这是新中国历史上首次向国外军援飞机。除了先后将100多架米格-15/15比斯（包括国内大修厂自行改装的“国产乌米格”/“国产乌比斯”教练机）转手之外，早期军援朝鲜的飞机中还有10架歼-5，这也是歼-5停产前唯一可考的援外出口记录。

▲朝鲜2012年拍摄的，反映女信号兵成长的电影《野花姑娘》，其中以人民军空军歼-6的训练画面为主，但也有一些“乌米格”的镜头

1963年3月4日，人民空军副司令员徐深吉中将率团访问朝鲜，在为期23天的行程中，我军访问团全面考察了人民军空军地下工程建设，参观了方砚山机场的地下飞机洞库、地下飞机修理厂，价川机场的地下机库、地下油库以及位于平壤的空军地下指挥所。这些考察成果，后来被广泛用于我军同类设施的地下化施工建设参考。

1963年6月22日，朝鲜劳动党副委员长、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长崔庸健在周总理和陈毅副总理的陪同下到沈阳112厂参观，此时歼-6（仿制米格-19S白天型歼击机，当时称“59式丙”飞机，后改称歼-6基本型）0001号和0002号两架原型机刚刚开始总装。周总理应允，在首批优质歼-6生产过关后，将援助朝鲜一批。

▲作为毕业于云南讲武堂、参加了广州起义的中共早期党员，又是抗联教导旅出身的朝鲜开国元勋，崔庸健在中朝两国都有着崇高地位。他的多次来访，是促使60年代中朝关系转好的一大因素

1964年6月28日，第一批歼-6交付人民海军东海舰队航空兵4师10团。不到半年后的12月18日，该团副团长王鸿喜就驾驶该机在浙江温岭上空击落一架蒋军RF-101侦察机，这是国产歼-6击落的第一架敌机（同年11月，空1师2大队5中队长徐开通击落美制“火蜂”无人侦察机，使用的是1958年原装进口的米格-19S），人民海军司令部、政治部为此专门向112厂赠送了锦旗。

112厂在1964年共生产了46架歼-6，除38架交付海航4师10团和空18师54团之外，其余8架歼-6同年转场安东（1965年后更名丹东）浪头机场，并办理对朝移交仪式。这是歼-6首次援外记录，比阿尔巴尼亚和巴基斯坦获得首批歼-6均早了一年，比越南获得首批歼-6早了两年。

▲在60年代中后期，南昌320厂还向朝鲜提供了初教-6和运-5两型活塞式飞机

这批歼-6起初与朝鲜同期从苏联获得的首批米格-21F-13混编使用。在1968年之后，苏联开始向朝鲜提供配备雷达的米格-21PF系列，其中还有一批是原本专供北越空军使用、出于通过实战验证装备性能的考虑而没有进行“猴版”处理的PFL型，作为朝鲜派出飞行员参加援越抗美空战的回报。

▲位于越南北江省的朝鲜人民军空军烈士陵园

借此机会，1972年8月，三机部张金波处长、成都132厂设计连连长（1969-1973年之间的叫法，歼-12一文中曾提到）张仁保、设计员王杰及翻译等人赴朝考察了米格-21PFL（可能还有PFM）。他们对飞机进行了外观测绘，收集了一些外场材料，并带回了KM-1火箭弹射座椅、RP-21火控雷达和R11F2S-300涡喷发动机（当时国内称2S型发动机）等实物，促进了132厂对歼-7全天候型最早的论证工作。

▲至于歼-7全天候型后来波折的命运，就是另一段历史了

而在这次考察之前，112厂在1971年上半年完成了援朝50架歼-6的任务，下半年原本也将完成40架歼-6的交付；但当这批飞机转场到浪头机场、即将交接出国时，人民空军发生了一起歼-6机毁人亡的一等事故，周总理指示空军和112厂对包括援外机在内的待交付歼-6进行全面质量检查。结果发现这40架歼-6中也有7架飞机不能交付，因此直到所有飞机完成调换检修后，它们才与132厂生产的8架歼教-5于1972年一同转场朝鲜。

▲由于歼教-5移交的数量较少，加上该机的外形在模糊画面中易与“乌米格”混淆，因此人民军空军的歼教-5除了有132厂史料为证之外，仍然缺乏图片

1974年8月，中朝两国签订协议，由中国为朝鲜援建一座年修理50架歼-6、400台涡喷-6，能制造一般易损耗零备件和部分专用工具模具，编制1700人的大修厂。由于在施工期间朝方进一步提出了诸多要求，如向下满足歼-5/歼教-5修理，向上满足歼-7/米格-21修理等，使得代号为“196项目”的这个援建工程工期拖得很长，直到1987年才竣工。

▲人民军空军的歼-6在长期使用中，特别是“苦难行军”期间，积累了各种“土洋结合”的保障经验，下图可见手推车式供气车

在此期间，中国又向朝鲜援助了多型军机。其中哈尔滨122厂于1974年5月和1975年7月共交付了40架直-5，并于1974年和1976年分别交付了18架轰-5和2架轰教-5（部分仍在服役）；1978年，112厂又交付了生产质量较好的30架歼-6，至此朝鲜共接装至少128架歼-6，另有一批数量不详的歼教-6（各种说法从20架到80架不等）。

▲这些最后的“小猎犬”，也是很多拍机爱好者渴求的目标

▲《野花姑娘》中，难得一见的人民军空军歼教-6

1979年不仅是中国军机出口从无偿军援向有偿贸易转变的分水岭，也是对朝军援的分水岭。在此之前，对朝军援不受经费限制，不报价不算账；在此之后，由双方商定军援具体规模，从过去的“以物定钱”改为“以钱定物”。在1981年《中朝友好互助条约》生效20周年——暨自动续约到2001年之际，成都132厂向朝鲜交付了40架歼-7Ⅰ，补充进人民军空军米格-21机队中。

▲由于1982年9月，金日成应邀访华时前往四川参观访问，在川期间参观了132厂，并留下了这张著名照片，让很多资料误以为歼-7Ⅰ是在此后才交付朝鲜的

这是迄今为止有据可考的，中国向朝鲜援助的最后一批军机，**从1956年到1981年，25年间中国向朝鲜提供各型军机共500余架，另外还提供了霹雳-2空空导弹、红旗-2地空导弹系统，以及各型高炮、雷达等装备。**此后对朝军援一直保持“低位运行”，例如在“八五”期间（1991-1995年），人民空军向朝鲜提供了两部警戒雷达和一台飞机训练模拟器，并援助价值约4000万人民币的零备件。

▲朝鲜歼-7Ⅰ难得的座舱特写，可见两机座舱盖框架上的序列号701008和701017

最后是两个现在只存在于“都市传说”中的援朝型号：首先是很多资料中提及的强-5，一来在320厂编纂的各种史料中从未有实锤，二来朝鲜人民军空军的影像资料虽然不算海量，但连苏-7这种装备数量非常稀少的型号都能出个镜，传说中至少援朝40多架的强-5如果真的交付了，也不至于至今一个画面都没有。

▲虽然朝鲜没有装备“小强”，但他们的确改装了一批机腹增装四个炸弹挂点，外翼增加两个空空导弹挂点，内侧挂点也增加了弹药品种，在外挂能力上很接近强-5的歼-6，作为强击机使用

▲依托大修厂的帮助，这些歼-6的机况保持尚可，下图为牡丹峰乐团2014年为人民军空军飞行人员的慰问演出中，作为背景的一架歼-6

另外就是本世纪初传说的，八一飞行表演队2005年用歼-7GB换装歼-7EB之后，把这些修理后恢复作战能力的歼-7EB送到了朝鲜。这事儿的道理和强-5是一样的：朝鲜人民军空军近年来举行的“飞行大赛”（2020年未举行）里头，其现役军机可谓倾巢出动，高端点的米格-29、苏-25自不必说，低端的连米格-15/17这类老爷机都出来了，歼-7EB又不是什么“决战兵器”，显然没必要藏着掖着。

▲2019年的“飞行大赛”开场，米格-21身后那些特征明显的“高垂尾”，就是米格-15/17

▲人民军空军冷门型号之苏-7（目前已不再飞行）

不过有趣的是，在这批歼-7EB回到我军作战部队后，其中几架后来兜兜转转，还真的来到了与朝鲜只有一江之隔的地方——那个既是在抗美援朝空战中见证了无数中苏朝空军飞行员驾机升空、浴血奋战历史的战场，又是各型援朝军机出国前必经的“最后一站”——北部战区空军航空兵某旅“红旗劲旅”浪头场站。

▲团站改旅之后，这也是赓续红色血脉传承胜战基因的抗美援朝老部队了.jpg

▲由于在飞行表演队的高强度使用经历，这些歼-7EB相比同期交付部队的歼-7E更早退役并进入博物馆“颐养天年”，也是情理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