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后”们在回忆童年时纷纷说当年自己家里每年只有过春节时才舍得做荤菜吃_风闻
沙田仔是江西人兼老猫友-2021-12-23 20:54
我是从下面这篇采访录中得知这个事的:
上世纪60年代,我们这样过年
转自《金华日报》2012年1月17日那一期(金华是浙江的一个地级市、一个地区)
**摘要:**那时生产队基本上种水稻,有几年还会种几亩甘蔗、花生,到收获的季节分点给农户,但我们舍不得吃,都将其卖掉,所获得的钱用于添置家里的生活用品。别说能吃上水果,平时村里连水果的影子都看不到。……过年是我最想念的,因为可以吃到鸡、鸭、鱼, 鸡和鸭是家里养的,平时舍不得吃,到了过年才留一只给自己吃,其余全部卖掉,以添置一点生活用品。
一个红包高兴好几个晚上
●人物档案:沈远明,男,1964年1月出生,金华开发区苏孟乡种植专业户(国家级经济开发区“金华经济技术开发区”原名“浙江金华经济开发区”,成立于1992年6月。——楼主附注)
我们家兄弟三个,我是老大。因为兄弟都还小,只有父亲一个人在生产队里干活,母亲在家里带孩子、做家务,当时我们家里很穷。
那个时候的春天是我最高兴的日子,生产队的田大部分种紫云英,因为那个时候没有农药和化肥,紫云英是用于肥田的,到了耕种的季节,生产队的社员就牵着牛到紫云英田里耕田。我们和小伙伴就拿着菜篮子到刚耕过的紫云英田里抓泥鳅,那时候田里的泥鳅可多了,只要将菜篮放在田里,用脚轻轻地在水里蹬几下,然后将菜篮拎起来,菜篮里至少有六七条泥鳅,多的时候有十来条。这些泥鳅都胖乎乎的,吃起来特别过瘾。
过年是我最盼望的日子,平时我们家里的菜都是酱、梅干菜和腌菜。家里虽然养有一头猪和一只羊,因为没有什么食物喂养,都很瘦,杀了也没有几斤肉,而且基本上都卖掉,这钱用于添置农具。自己虽然会留一点,但主要用于招待客人。
正月初二,是我最高兴的日子,因为到亲戚家拜年开始了。拜年时我们一般拎着500克白糖、500克油金枣、500克红回回到亲戚家(“红回回”是金华的一种特产,一种传统糕点。——楼主附注),如果认为是比较尊贵的客人,是两包,这些东西是到供销社买的,外面用草纸包着,上面放一张红纸,以讨吉利。
到亲戚家拜年一定要吃一餐饭,否则主人会不高兴。去拜年前大人都会吩咐我们,不要轻易去吃鲤鱼冻和猪爪冻,这两碗冻只有在主人将其划开来时才可以吃,鸡肉也只有主人夹在你碗里才可以食用,因为在当时这几碗是最好的荤菜。不过一般来说,如果吃不到这两碗冻,那么肯定能吃到一块白切鸡肉,否则主人会觉得自己招待不周,对客人不够客气。
拜年的时候,我可以收到几个红包,那时的红包一般是0.5元,如果拜年的对象家里生活条件好,红包会比较大,一般是1元或者2元,得到了钱一般都交给父母。记得有一次拜年回家,父母将一个0.5元钱的红包分给我,我高兴得好几个晚上没睡。
酱油拌饭是最好的美味
●人物档案:郑春生,男,1964年2月出生,婺城区洪坞社区农民
我们一家三代有3个人是龙年出生的,母亲、我和我儿子。
上世纪60年代,物质非常匮乏,平时我们没有什么东西吃,一日三餐基本上是梅干菜、腌菜和青菜,菜里看不到一丁点油。因为我正在长身体,再加上摄入的油水过少,肚子很快就饿。往往到了下午4点钟肚子就已饿得咕咕叫,这时我就会到菜橱里找东西吃,如果能找到一点冷饭,用酱油拌起来,再放点猪油,那就是最好的美味佳肴了。那时生产队基本上种水稻,有几年还会种几亩甘蔗、花生,到收获的季节分点给农户,但我们舍不得吃,都将其卖掉,所获得的钱用于添置家里的生活用品。别说能吃上水果,平时村里连水果的影子都看不到。
番薯收获的季节,是我们小伙伴最高兴的日子。村集体养有许多牛,将牛粪晒干,然后烧成灰,当肥料用。在烧的时候,我们就将番薯从地里挖出来,埋进去烤,烤熟后大家一起分享。小伙伴吃着香喷喷的烤番薯,手舞足蹈的,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楼主批注:牛粪里烤出来的番薯不嫌脏吗?) 打豆的时候,我们会到晒场上抓一把,放进去“爆”,有时**“爆”焦了或者“爆”得半生不熟的,也舍不得丢掉,全都将其吃下,吃得津津有味**。
过年,是我最企盼的日子,元宵一过,我就开始想下个春节赶快到来,因为过年有猪肉和鸡肉吃,还有新衣服穿,这在平时是吃不到和穿不上的。
那个年代,我们没有交通工具,到城里玩,都是走路的。记得我八九岁那年,我们村有一个人在外地当干部,大年三十带回来一辆自行车,全村人都感到很新鲜,因为当时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到,而且都是高干家庭才有,大家没有真正看到过自行车。他家有自行车的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全村,全村人都赶到他家里看,把他家围得严严实实的,我被堵在里面憋得气都喘不过来。
松树枝照明看电影
●人物档案:汪作成,男,1964年10月出生,金华市某机关单位公务员
我老家在杭州市淳安农村,当兵转业到金华工作。(淳安是杭州的一个县。——楼主附注)
我家共有六口人,父母生了4个孩子,我是老三。我家住在一个山沟沟里,当时我们村里很穷,我家也一样。记得我六七岁时,家里一年到头基本上吃玉米糊;如果收成不好,连玉米糊也吃不上,只有到山上挖野菜充饥,吃得连大便都解不出来。
**每年到了11月,我就盼望着春节早点到来,因为除夕夜,我可以吃到一餐白米饭,这是用家里平时省吃俭用存下的一点钱,到山外买的。**我还可以有新衣服和新鞋子穿。新衣服是用“卡其”面料做的,这套衣服要穿一年四季,穿到来年的春节已经是补丁加补丁了;鞋子也一样,是母亲做的布鞋,一年到头就这么一双,穿到第二年春节,早就破得不成样子了。
那时的春节,我家还吃不上猪肉,但桌上的菜会比平时多添几碗,分别是青菜、豆腐、青菜炒豆腐、萝卜块、萝卜丝、萝卜炒豆腐。
外出拜年是我最向往的,因为有白米饭吃,还能吃上一块肉。外出拜年如果遇上下雪或者下雨,是我最为苦恼的。因为我只有这么一双布鞋,在雪地或者雨水里踩湿后双脚冻得像红萝卜一样,甚至将皮磨破。还好冬天山里人都烤火,鞋子弄湿后,每到一户亲戚家我就将鞋子脱下来烤。(楼主批注:作者的每户亲戚差不多都是山里人,那么作者走亲戚,大多数走的就是起起伏伏,甚至可能是坑坑洼洼的山路!) 拜年结束后,我的布鞋已基本上穿得半旧了。
要是村里哪天能放上一场露天电影,那一定是我们的盛大节日。我们村一年到头只放一次电影,是县里的放映队来放的。那时村里还没有通电,是用发电机发电的,放映队一般会提前一天通知村里,然后把发电机从山下抬到山上,一个村一个村轮流抬,轮流放。我们如果知道邻村放电影,哪怕是爬10公里山路也会去看。那时还没有手电筒,我们去看电影时,都是八九个人一群,由一个人背着一筐松树枝,然后用火柴将松树枝点着,作为照明。而我一般是家人背着去看的。
人挂在梯子上盼长高
●人物档案:马赛英,女,1964年9月出生,婺城区西关街道居民
我是金东区孝顺镇人,我丈夫是婺城区西关街道人,结婚后,我随丈夫住在西关街道。
我家共有4个兄弟姐妹,我是老大。
小时候我记忆最深的是过年,那时候我们家家户户都做冻米糖和米酒。吃年夜饭前我们先拜祖宗,然后再吃年夜饭。一般来说,吃年夜饭要赶早,最好比别人提早半个小时吃。吃好以后,大人们还要到邻居家和村里的亲戚朋友家吃,十分热闹。在邻居和亲戚朋友家转了一圈后,大人们回家炒花生、瓜子。炒熟后,我们就把花生和瓜子装在自己的口袋里,和小伙伴出去玩了。
大人们会将我们一群小伙伴召集到有梯子的人家里,把我们抱得高高的,叫我们双手抓住梯子的木档,把整个人挂在上面,说这样人会长高。到了晚上十来点钟,我们就回家了。奶奶已经将红包(压岁钱)包好分给我们,叫我们把红包放在枕头下,到了正月初一早上才能将其打开。还有母亲已经将新衣服和新鞋子放在床边,正月初一可以穿上。
正月初一早上我醒得特别早,人特别兴奋,盼望着赶快天亮,因为有压岁钱,有新衣服和新鞋子穿。那时的压岁钱一般是1元钱或者是2元钱。我们各自穿着新衣服,新鞋子和新袜子,心情特别好,一般先和兄弟姐妹比,谁的漂亮,然后再和村里的小伙伴比。如果别人评价自己的衣服很漂亮,比什么都高兴。记得有一年,母亲给我做了一件绿色的卡其面料西装,我特别喜欢。正月初一我穿去拜年,结果天下起了雨,不小心将其弄脏了,回家后只有将其换掉,穿上原来的旧衣服,心里特别不高兴,那种失落感至今我记忆犹新。
记得读初中时,家里条件好起来了,母亲给我买了一双36码的丁字形皮鞋,说买得大一点,人大起来也可以穿,哪知我的脚到现在也只有35码,还是穿不着。
花一角钱买50个小鞭炮
●人物档案:廖继承,男,1964年11月出生,婺城区西关街道居民
我家兄弟姐妹7个,我是老五,是家里唯一的儿子,父母对我特别宠爱。
我家条件和其他人家比算好的,因为当时村里办了一个粉干厂,父亲在里面搞管理。
我们那时候不像现在零食很多,肚子饿了嘴巴馋了,可以到超市里买。我们那个时候三餐饭能吃饱就已经算不错了,零食根本没有,水果店只有市区兰溪门和小码头开了两家,是公家的副食品公司开的,苹果个头很小。父亲如果有钱,会给我们买两只回来,然后平均切成7份,一个人分到一小块。我们都舍不得吃,用舌头舔了很久,才将其吃下。
过年是我最向往的,因为过年有冻米糖吃,还可以放鞭炮,还有猪肉、鸡肉和鱼肉吃。
我们家一般距春节一个月前开始做冻米糖,做好后,父母会将其装在8个坛子里,每个孩子一坛,父母自己留一坛,父母那坛最大,是过年用于招待客人的,我舍不得吃自己坛子里的冻米糖,因为吃光就没有了,于是我经常到父母的坛子里拿冻米糖。等父母那坛吃得差不多了,才吃自己的。为了防止姐妹到我坛子里拿冻米糖,我每天都给坛子做记号,经常打开看看,有没有少去。
那时候的鞭炮很便宜,小鞭炮一角钱50个,在过年时父亲会买三四串回来。在除夕夜我拿着小鞭炮和小伙伴一起,到这家放放,到那家放放。大的炮仗那时也有得卖,比小鞭炮要贵一些。大炮仗冲上天往地上掉时,大家都去抢,原因是里面有几层草纸,因为那时草纸很少,有些人就用这些草纸擦屁股。 过年时不能说不吉利的话,要说高兴的事,否则父母要责怪,说一年的运气都被说掉了,过年时我们讲话格外小心。
点蜡烛过大年
●人物档案:俞燕滨,女,1964年6月出生,婺城区西关街道居民。
我原是开发区秋滨街道人,结婚后住在西关街道。我家兄弟姐妹6个,我是老五。我小时候家里虽然比较穷,但日子过得比较平静,因为我上面有四个兄弟姐妹,他们承担了家里的一些家务,相对来说,我要比他们生活得舒服一些。
我记忆最深的是,那时候我们平时没有什么东西吃,更不要说水果了。我盼着梨成熟的季节快点到来,因为到了梨成熟的时候,我们家会到隔壁村买两三斤品质比较差的梨吃,是隔壁村大队里种的,售价是每公斤3角钱。记得有一次我在吃梨时,小朋友羡慕得连口水都流下来了。糖梗成熟的季节也是我最高兴的日子,生产队收割糖梗的那一天,我们几个小伙伴就偷偷地躲进糖梗地里,拔几根出来,在小腿上一放,双手用力往后将其掰成两半,然后坐在里面吃。
过年是我最想念的,因为可以吃到鸡、鸭、鱼,鸡和鸭是家里养的,平时舍不得吃,到了过年才留一只给自己吃,其余全部卖掉,以添置一点生活用品。鱼是生产队养的,一般到了过年前几天才会抓,因为塘里的鱼没有食物喂养,所以鱼的产量特别低,一个农户家最多能分到一两条,但大家都很高兴,因为不仅自己可以尝一尝鲜,拜年时客人来了还可以用于招待客人,不需要到市场上买。
到了秋天,天气冷起来了,我们就没有条件洗澡了,身上脏得长“壳”。当时城里有两个浴室,但家里没有钱,洗不起。不过在过年的前两天,我可以洗一次澡,金华化工厂有一个锅炉房,开有浴室,对外开放,收费要比城里的浴室低得多,父母会带着我们到那里洗。将近5个月没洗澡了,有幸洗了一个澡,有多惬意,整个人轻松得像会飞一样。
那时候我们村里还没有电灯,平时晚上都点洋油灯,除夕夜为了使家里亮堂一点,我们就在桌上插上三支蜡烛,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吃年夜,现在的人可能觉得很浪漫,但那时我们想如果村里有电灯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