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飞VS宋方金 : 长视频网站要盈利，不能饮鸩止渴，只能内容为王_风闻

■ 本期轮值毒叔****■****

****■宋方金&谭飞■

**谭飞:**欢迎方金，好久没见方金，听说你去了趟海南。

**宋方金:**对，有一个中国青年编导相遇海南自贸港的活动。

**谭飞:**你说你还是青年编导，其实这个我有点不理解。

**宋方金:**联合国现在对青年的最新的一个界定是65岁之前都是青年，25到65岁都是青年，你现在也是青年。

**谭飞:**等于我们《四毒毒叔》应该叫《四味毒哥》是吧？我们人为把我们的辈分往上提了。

**宋方金:**对。

**谭飞:**当然这是开玩笑，我想讨论一个特别热的话题，中国的视频网站也算很火，我们大家很多看剧、看综艺都是通过视频网站。但确实有一个现实的课题摆在那，就是中国视频网站什么时候才能盈利，对这个话题你有什么自己的看法？

**宋方金:**实际上咱们就是一种媒体取代另外一种媒体，在原先的就是时间长度里边，实际上是以事记为长度的。比如说咱们从结绳记事，用一个绳子记一个事儿告诉别人，很长时间以后，可能是以万年计，最后是刻在山洞上，最后出现了纸张。然后又出现了就是类似于报纸那样的“邸报”，也都是以千年计。咱们从报纸到声音，再到电台，实际上也是以千年计，但是从电台到电视就很快了。

**谭飞:**就很快，几十年了。

**宋方金:**几十年，从电视到网络也是几十年。在网络内部又细化，也就是说，从PC端到移动端，就是十年时间，很快它就迭代了。如果按照原来的那个时间，以万年计，以千年计，以百年计，以几十年计，按照原来的人类的发展速度，咱们现在的长视频网站应该是已经可以盈利了，但问题是什么呢？因为从2G、3G、4G到5G，4G到5G，PC端到移动互联网，到移动端，中间诞生了短视频，也就是说在长视频还没有站稳脚跟的时候。

**谭飞:**短视频就来了。

**宋方金:**短视频进来了，短视频进来之后马上就影响到了广告份额的大量转移。基本上我看了一下，现在不管是高端的还是中低端的广告份额，基本上都转移到了短视频领域。也就是说因为技术的进步，时间的缩短，导致长视频在没有盈利的时候，就被轰打了一闷棍。那要按照以几十年计或者以十年计的话，长视频完全可以很从容地盈利。

**谭飞:**其实我觉得方金说的有一个是很重要的，就是说当年电台火的时候，其实竞争对手不多，相当于赛道很宽。

**宋方金:**几乎没有，赛道很宽。

**谭飞:**在电视刚火的时候它也没什么竞争。但是你发现没有，长视频还没火几年，短视频、中视频，还有各种各样碎片化的东西就全部覆盖了，一下就把广告份额给抢占了。

**宋方金:**对，抢走了。这种状况是之前的其他的媒体平台没有遇到过，因为原来电波和报纸，两个人各有赛道，后来就是电视出来之后。

**谭飞:**三足鼎立。

**宋方金:**三足鼎立。而且各有自己的一个区域，实际上互联网出来之后其实把传统媒体消灭了一部分，或者说打压了一部分，但都没有动他们的根本。现在我觉得短视频已经动了长视频的根本了，但为什么我们可以去看，奈飞没有受冲击这么大。

**谭飞:**而且奈飞还盈利了。

**宋方金:**这里边就牵扯到一个打法的问题。咱们电影放到一边，因为电影本身就是以电影院为终端，为盈利的主要的一个手段。从电视剧剧集来说的话，影视剧产生以来，咱们很长时间形成了一个就是广告。

**谭飞:**对。

**宋方金:**贴片广告也好，中插广告也好，还有里边的软植入也好，这种状况就导致影视剧非常依赖广告市场。原来的优酷、爱奇艺、腾讯，也主要是依赖广告模式，前两年他们已经意识到广告模式难以为继，所以就找到了一个会员模式，但会员模式还没有站稳脚跟，就被短视频给冲击了。为什么奈飞这些没有受到冲击？因为奈飞原来立网站的，或者说立平台的依据，就是用会员增长。

**谭飞:**对，它的会员费是蛮高的，算成人民币大概也要接近1000，甚至1000往上走。咱们现在视频网站的会员费还是蛮低的。

**宋方金:**非常低。

**谭飞:**加上广告，如果说它这个水已经是又到了其他赛道去了，再加上你的会员费根本就抵不上你的这个支出，就导致了造血功能失效。

**宋方金:**对，所以我觉得如果长视频平台把思维进行转变，以内容立台，以会员收费为主要的手段，我相信虽然它可能会经过一个艰难的时期，但盈利是肯定的。因为我觉得长视频就要有长视频的调性，你要有长视频盈利的根本手段，你不能跟短视频去抢占，你以你的优点去跟人家的优点比是不行的，应该避开人家的优点。

**谭飞:**比如说你是5000米的奥运冠军，你就别也去抢100米冠军是吧？你就跑你的5000米，你老破世界纪录，观众也挺喜欢。而且你内容为王之后，如果内容特别过硬，那观众愿意多掏钱，这个其实还是有期待的。

**宋方金:**我觉得这是第一点，把盈利模式建立在一个商业基础上，还是建立在一个内容基础上？也就是你是建立广告贴片、植入、挂名，还是会员为你的内容买单？我觉得这是一个战略观点，也是你的战略方向。另外还有一点就是战术对不对，就是你的内容是不是真的体现了或者反映对应了观众的真实的审美需求。第一是数据的真假，因为咱们可以去看，前几年的这个顶流模式，就是流量模式，咱们找了一些演员来演，应该说有一些以顶流为主或者以流量演员为主的商业模式它是成功了的，那这种成功是不是内容的成功？

**谭飞:**不是。

**宋方金:**对。所以说，如果说咱们这种流量模式的成功成为一个网站的主要盈利手段，从战术上长久来看是没有办法赢得高端会员的。

**谭飞:**你说的特别对，因为它是饮鸩止渴，再加上它不是靠着内容的内驱力，是靠着表面的流量，但是流量这个东西，第一就是数据一定真实，第二流量带来那些人的购买力不一定有想象的强。所以它就难以支撑，你老玩流量，真正有钱的人是不买这个账的。

**宋方金:**对，所以我觉得战术上要调整为不能依托流量为主的模式。另外就是我觉得比如像甜宠剧，像耽美这些圈子文化的作品，一个小圈子文化的作品，因为这些小圈子他们很容易可以把一个热点或名词，或者说一种方式顶上热搜。

**谭飞:**放大。

**宋方金:**放大，但这种放大是不是真的体现了人民的审美取向？所以我觉得这种流量模式，或者说这种圈子文化，这种单一的东西，在一个好像以真实为主的审美市场里，如果长视频网站被影响了的话，我觉得可能没有一个长远的导向。

**谭飞:**而且从奈飞的成功看，它的好多剧作都是比较偏成熟型的，你很难在奈飞见到甜宠，它可能也有美国式甜心剧，但它不是像中国那样，只注重外表的这种甜宠剧。

**宋方金:**对。

**谭飞:**所以我觉得成熟向可能是奈飞成功的重要的原因，成熟才代表有购买力有消费力，这个方向是不是你觉得中国的视频网站也会走？

**宋方金:**我觉得它走或者不走最终都会被逼到这条路上来。

**谭飞:**不是没法选，它是没法选择。

**宋方金:**它没法选择，因为你做内容最终只能走这条路。如果你不走这条路，走的就是弯路，所以甜宠剧、包括耽美是多元文化里边的一个分支，它不应该成为一个主流，如果它成为主流的话，主流观众就会抛弃长视频网站。到今天为止，我觉得长视频网站还是刚才谭老师说了一个词儿叫饮鸩止渴，可能就是暂时先用它对付一下。

**谭飞:**我先赚点钱，小钱也挣点。

**宋方金:**对，但非常影响长期要积累的，或者是要打造的长视频生态，所以我觉得接下咱们的这些长视频网站，如果想有长远的一个方向发展，必须要走以真实内容为主的道路。这里边其实是两点，一个是就是耽美和甜宠，它是应和人性的弱点的。

**谭飞:**其实就是靠人性的弱点挣钱。

**宋方金:**对，比如说奈飞的一些剧，其实是唤醒人性的一些弱点，硬核。像《鱿鱼游戏》它就是在一个看上去很简单的设定里边，其实它是有很深刻的人性挣扎的，所以我觉得就这些优秀的作品，肯定能赢得长远的发展。

**谭飞:**还有方金刚才讲了一点特别重要，你说这些剧表面火，其实它只是在同温层火，因为这帮人太闹太嚷，会闹的孩子有糖吃，感觉它声势特别大。但其实这就是信息茧房给人一种错觉，因为人人在信息茧房中，他觉得身边有一堆人跟他是同温层一样，但其实它的影响没那么大。所以这种算法是不是科技的进步同时其实也作茧自缚了，就给那种观众和长视频平台带来误导。

**宋方金:**我觉得这些算法它计算的都是可被计算的部分。以前王小波有一篇杂文叫《沉默的大多数》，其实我有的时候逢年过节，或者出去采风，到了广大的农村地区，那你去看，他们也是在电视机前，有的也会在电脑前，也在看剧，但他们看完，他们就跟左邻右舍或者自己家里人聊一聊，没有到网上去说。我讨论这个问题，就是说这些沉默的大多数，他们的审美需求，需不需要被考虑？我记得最早的时候，前十几年，我刚入行的时候，电视台的领导或者发行采购人员都告诉我说，宋老师，现在收视的人群主要是以家庭妇女为主，咱们得做婆妈戏、婆媳剧，有一阵婆媳剧特别火。那我说这些年轻人谁来管呢？得到的回答是，他们不是收视主力，他们不贡献收视率。

**谭飞:**对。

**宋方金:**这个我觉得就很奇怪了，文艺工作者肯定要关怀更多的人。所以我觉得你刚才谈到了一个特别尖锐的话题就是算法。算法其实是在互联网可视范围之内的算法，这种算法永远是局部算法，它不是全域的算法。

**谭飞:**而且形成极大的误导，因为它其实屏蔽了所谓的它看不到的，就是盲点大于它的焦点，其实盲点是更多了。而且这种信息茧房会导致审美茧房，信息茧房形成，比如说我相当于说堂吉诃德原来只有一个人，他现在他上网，发现有一万个堂吉诃德，唉呦，他觉得他不孤单了，他有这样一群人。所以他就愈发地可能把极端的东西变成了主流，但其实它就是个极端，就是个特例。

**宋方金:**对。

**谭飞:**所以我觉得这种信息茧房带来的审美茧房也是非常可怕的，长视频平台的经营者和管理者一定要重视这个事。

**宋方金:**你看好莱坞以前就是说，它要进行一个测试的话不是用算法来测试，它是要放很多场，请各个不同阶层的人。

**谭飞:**不同阶层、不同年龄、不同喜好、不同性别，全部都要适当。

**宋方金:**所以我觉得目前互联网的这种算法它不科学在哪呢？比如说我前段时间正在调研一个乡村振兴题材的剧，我就想看一下章丘铁锅，那个我就搜了一下，其实我搜章丘铁锅，我是想看这种铁锅在乡村振兴之中，或者说在我的剧里边能不能写到。

**谭飞:**有什么意向可以用上的。

**宋方金:**有什么意向。但是我再打开网页的时候就推过来一堆章丘铁锅。

**谭飞:**每天上网全是章丘铁锅。

**宋方金:**对，还有其他的铁锅。所以说这种算法我认为它看似智能，实际上是很机械的。

**谭飞:**甚至让你产生一种莫名的自恋，比如我在京东出了本书，我突然后来发现我到任何平台它跳到京东都是那本书。但我不知道这事，我就会以为，啊？我书这么受欢迎，但他们说不是，其实是因为你看过一次这个书，然后每次你的页面都是这个书。

**宋方金:**谭老师，你幸亏没有发朋友圈说这件事。因为我有好几个朋友出了书之后，一个网上搜过自己的书，到了别的网站一看，唉呦，我的书已经这么火了，他就会截一个图发朋友圈。

**谭飞:**我差点发，后来我一想我还是不能像方金的朋友那样，虽然我也是他的朋友，但毕竟我还是有点智商。确实容易误导人，你发现没有，这种推送是把人当成弱智了。

**宋方金:**对。所以说长视频网站如果真的想打造优秀的、优质的内容的话，不应该简单地依赖这种算法，这种算法我觉得在局部内使用是可以的。但是如果真的把它当成一个生产优质内容的指导的话，我觉得还不是饮鸩止渴了，我觉得这个就叫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渊，会把网站带向一个非常深渊的地方，甚至就是带上悬崖的这样一个概念。我觉得长视频网站的经营者和决策者目前还是沉迷在是不是能够短时间内快速赢得利润的这样一个简单的商业通道里。但影视行业的内容从来都是就是商业和人文各占一半的，资本永远不可能完全支配人文内容。当然所谓的人文内容也离不开资本和平台的加持与助推。所以我觉得怎么找到这种平衡，是长视频网站接下来的发展的重要路径。

**谭飞:**好，谢谢方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