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想要通用电气的机密,但后来他们的间谍被抓住 - 彭博社
Jordan Robertson, Drake Bennett
摄影师:Ina Jang(彭博商业周刊)2014年1月,即将退休的航空工程师阿瑟·高(Arthur Gau)收到了一封意外的来自中国一位久违的熟人的电子邮件。多年前,高曾多次从他在凤凰城的家前往南京航空航天大学演讲,该校是中国最负盛名的研究机构之一。最初的邀请来自那里一个研究直升机设计的实验室主任。然而,越来越多的是,高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一个在大学里以模糊的行政身份工作的人。这个人自称小查(Little Zha),他是确保高每次来演讲时不必自费乘坐飞机的人。2003年高带着他的母亲来访时,查安排并支付了他们乘坐长江游轮,看到这条河在被三峡大坝淹没之前的戏剧性中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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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捕中国间谍(播客)
然而,关系在查提出高带着来自他的雇主、工业和国防巨头霍尼韦尔国际公司(Honeywell International Inc.)的特定航空项目信息回到中国,并给予报酬时尴尬地结束了。高没有理会这个要求,邀请也就停止了。
现在,2014年,小查再次联系上了。两人开始通信。2016年初,高,他的兴趣远不止于航空电子,说他计划去中国拜访一些音乐剧界的朋友。那年春天,查在北京机场等着他。和他一起等待的是查急于让高见到的一位同事。
徐艳军身高较高,5英尺10英寸,头发修剪整齐,戴着眼镜,性格直率。三人共进晚餐,再次见面后,高飞回美国。在高的酒店房间里吃点心时,他们讨论了台湾政治——高在那里长大——以及工程师在霍尼韦尔公司日益增加的责任。晚上很晚,徐递给高3000美元现金。高后来会作证说他试图把钱还给徐,但徐坚持要给。“然后,你知道,来来回回,但最终我接受了。“第二年,高再次来中国进行另一场讲座——这次是在酒店房间里给几名工程师和官员听的私人讲座,包括徐在内。为此,高通过电子邮件发送了包含技术信息、算法和霍尼韦尔公司生产的飞机辅助动力装置的其他敏感设计数据的幻灯片。“因为有了这笔付款,我感到有义务,“他后来告诉法官。
亚瑟·高(右)在中国西湖。来源:美国司法部徐又支付给他6200美元,他的两名同事陪同这位来访的工程师进行了为期两天的西湖观光之旅,西湖以其如画的花园、岛屿和寺庙而闻名。高正在计划下一次访问,但在2018年秋天,FBI的特工出现在他亚利桑那州的家中执行搜查令。不会再有下一次旅行了。特工们解释说,徐不再在南京了。他甚至不在中国了。他在俄亥俄州,正在一个县监狱等待审判。
中国工业间谍活动的问题是一个棘手的问题。2018年11月,时任特朗普政府司法部长的杰夫·塞申斯宣布了一个名为中国计划的项目,旨在打击来自中国政府指导的知识产权盗窃的“蓄意、系统性和精心策划的威胁”。然而,该计划最终主要针对的是学者们,不是因为窃取机密,而是因为未报告与中国研究机构的关联。在某些情况下,甚至这些指控都被证明是毫无根据的。今年2月,由于对种族歧视和将科学合作犯罪化的担忧,拜登政府关闭了中国计划,尽管它发誓将继续追究涉及中国的案件。
尽管如此,中国情报机构的职责范围确实涵盖工业秘密以及军事和政府秘密,他们的领导层对此负有严肃的责任。这是崛起中的经济大国一直在做的事情:在18世纪末,新独立的美国为纺织工人提供赏金,让他们从伟大的英国棉纺厂走私织机设计。那些棉纺厂在一定程度上是根据曾经从意大利丝绸纺纱工人那里偷来的规格建造的。而这个产业反过来又不会存在,如果不是几个世纪前从中国偷运出去的蚕卵。
现代中国的工业间谍机构——在组织、范围和野心方面——远远超过了以往的先例。FBI局长克里斯托弗·雷(Christopher Wray)在七月份的一次演讲中表示:“我们始终看到,中国政府对我们的经济和国家安全构成最大的长期威胁。”自1990年代以来,检察官已经起诉了近700人涉嫌间谍活动、知识产权盗窃、非法出口军事技术和其他与中国有关的犯罪。根据美国国防部前官员、大西洋理事会高级研究员尼克·埃夫蒂米亚德斯(Nick Eftimiades)维护的数据库,其中三分之二的案件已经导致定罪,其余大部分案件正在审理中或涉及逃犯。所有这些都是情报收集机构的一部分,这个机构不仅依赖于受过训练的间谍和中国国家安全部官员,还依赖于普通工程师和科学家。这个机器对外人来说仍然是相当不透明的。美国当局仅限于追捕向中国处理人员提供信息的人,就像毒品调查人员追捕低级买卖一样,而更大规模的犯罪基础设施仍然毫发无损。
至少在徐彦军去年秋季的审判之前是这样。他的逮捕标志着中国国家安全部官员首次被引诱离开中国并引渡到美国。这不仅仅是象征性的胜利,还带来了大量的数字通信、中国官方情报文件,甚至还有一本个人日记。徐被捕时携带了一部iPhone手机,他忠实地将其中的内容备份到了云端,这个疏忽让FBI调查人员能够从苹果公司恢复所有数据。在被问及这个案件时,中国外交部回应称:“美国的指控完全是捏造的。我们要求美国公正处理此案,并确保中国公民的合法权益。”
从去年十月底到十一月底的两个半星期里,辛辛那提的联邦检察官利用41岁的徐积累的大量数字资料描绘了他的肖像——他的训练、方法和抱负,他的恶习、私人疑虑和怨恨。从原始的普通话翻译过来,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亲密肖像,展示了中国经济间谍机器的运作方式,以及对于其零件来说生活是什么样子。
摄影师:Ina Jang,彭博商业周刊在徐的审判中呈现的证据之一是一份来自2015年十月的四页文件,其干燥的标题写着“干部任免任命申请表”。在第一页右上角有一张徐的照片,他面带微笑,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微笑。下方,在一个标有“现任职位”的方框中写着,“江苏省国家安全部第六局副局长”。
这份文件在某些方面类似于标准表格86,美国情报员工必须填写的问卷。但专制一党国家的文书具有额外的丰富性,不仅作为职业和个人传记,还作为政治传记。领导对徐进行调查的FBI特工布拉德利·赫尔在作证时被问及是否见过这样的表格。“没有,”他回答道。“没有人见过。”
Xu于1980年出生在江苏省黄海北部的一个小镇。他的父亲是一家农业公司的经理,母亲在县财政局工作。在共产主义统治之前,江苏几个世纪以来一直是一个富裕的贸易中心。其省会南京曾多次作为帝国的皇家之座。邓小平的经济改革与Xu的出生同时出现,使该省再次成为通往更广阔世界的门户。像日立、飞利浦和三星这样的跨国科技公司在那里建立了制造设施,带来了工作机会和资金,以及专有信息。江苏省国安部门发展产业方向是很自然的。
Xu离开家乡去南京上大学,学习电气工程。他加入了共产党,2002年2月被任命为盐城市一个村青联委员会书记。这是他在广阔的公务员体系中向上迈出的第一步,通过这个体系,党掌控着国家。然而,国安部承诺了一种不同类型的权力。第二年,他被那里聘用,回到南京,在查荣(小查)身上找到了一位导师,他曾作为阿瑟·高的非官方旅行代理人提供了很多帮助。这两位国安部官员专门从事飞机技术工作。Xu与一位党员结婚,并育有一子。
到2013年底,Xu已晋升为科长,他的画像开始填满其他信息,其中一些是从他的手机和云备份中提取的,一些是美国及其盟友在其他反间谍调查中收集的。当时,Xu的目标是法国赛峰航空发动机公司项目经理Frederic Hascoet。赛峰航空发动机公司与通用电气合作开发了一款名为LEAP的引擎,用于空客A320、波音737和中国的C919等窄体客机。该引擎的低压涡轮在江苏省苏州工业园区的一家工厂组装,那里有150多家《财富》500强企业的业务。Hascoet经常前往那里监督这个过程,与当地赛峰制造工程师田熙密切合作。
然而,田也与徐和MSS合作。那年11月,田和徐正在深入讨论如何入侵Hascoet的电脑。徐在11月19日发短信询问“法国人”何时到达。然后,在11月27日:“今晚我会把马带给你。你今晚能带那个法国人出去吃饭吗?我会假装在餐厅里碰到你,向你打招呼。” 这里的“马”是一种被称为 木马的恶意软件,允许黑客秘密远程访问计算机。在餐厅的交接似乎没有发生,但最终徐设法给田提供了一个带有木马的USB驱动器。 2014年1月25日,在徐越来越不耐烦的一系列消息后,田回复短信说:“今天早上已经种下了那匹马。” 徐确认他的恶意软件成功躲过了Safran的防火墙,并与MSS控制的服务器通信,然后将操作移交给同事,然后开始度假。
对于西方情报机构来说,这可能是徐的手笔的最早证据之一。当Hascoet在2月回到法国时,他的电脑无法连接到Safran网站,IT部门发现了恶意软件。与此同时,美国官员警告法国同行他们拦截了恶意软件发送给远程操作者的数字信标。法国国内情报和安全机构国家安全总局开始了调查。Safran也展开了调查。参与公司调查的一名员工是顾根,他是Safran苏州办事处的高级IT基础设施经理和信息安全主管。
对于调查来说,古也是徐的另一个资产。然而,徐并不是从他那里得知自己的恶意软件被发现的。在2月25日,比哈斯科特的电脑停止向中国发送信标的一周半后,美国网络安全公司 Crowdstrike Holdings Inc. 发布了一篇博客文章揭露了这次黑客攻击。
“领导要求你获取美国F-22战斗机的资料。你不能坐在家里就得到它”
徐对这次行动失败感到失望,但很快被他上级的愤怒所掩盖。他的部门主管愤怒地找徐谈话,并命令他让Safran的两个消息来源联系,以找出公司知道的情况。徐感到恐惧:这样做会引起怀疑。“这不是等于给自己套上绞索吗?”他写信给一位同事。“有这样的领导感到非常失望。”让徐松了一口气的是,古几周后报告说公司的调查毫无进展。然而,背叛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
与此同时,徐和小查继续合作。2014年4月,一位了解洛克希德·马丁F-35和诺斯罗普格鲁曼E-2两款美国军用飞机信息的工程师从英国来到南京。徐假扮成一个听起来无害的非营利组织的官员,邀请他参加学术交流。当晚,查在酒店宴会厅为访客举办晚宴时,徐在楼上闯入访客的房间。计划是复制那里的笔记本电脑和移动硬盘的内容,由国家安全部的网络专家协助。这个过程比计划的时间长。
“复制整个东西需要三个小时,”徐在房间里发短信。
“太慢了,”查在餐桌旁回复。“加快速度。”
一个半小时后,徐复制了他们需要的东西。“恢复现场和文件大约需要20分钟。”最后:“恢复完毕,我们离开现场了。” 宴会终于结束了。
刊登在 Bloomberg Businessweek, 2022年9月19日。 立即订阅。摄影师:Ina Jang for Bloomberg Businessweek然而,扮演猫贼的机会似乎很少,尤其是与一位科长更加平凡的职责相比。徐最耗时的任务之一是协助管理当地国安部门的招聘工作,给帮助他伪装情报部门工作岗位的大学官员发送电子邮件,让他们以当地行业团体的名义发布招聘信息。在其中一封邮件中,徐详细列出了申请要求:“25岁以下,党员,男性”,并要求具有精英大学学位。简历应发送至邮箱地址[email protected]。(JAST是江苏科技协会,是徐的掩护组织之一,XYJ是他的罗马拼音缩写。)他还与中国航空工业集团等国有航空航天公司的专家和经理进行了广泛的通信,讨论对他们有用的具体信息。晚上,他们会参加酒席,打牌,和同事们一起去按摩店。
2014年底,徐在国家安全部的前景看起来一片光明。尽管发生了萨弗兰事件,但他的干部评定表显示,他的年度评估从“胜任”提升到“优秀”。2015年春天,他的部门主管告诉他,他有望晋升为新的副部门主任,而根据徐的iCalendar记录显示,党委在5月22日批准了他的这一职位。赵也得到了晋升,仍然是徐的主管。
然而,随着徐的责任增加,他对工作的不满也在增加。在晋升正式生效之前,他在试用期间感到沮丧时在日记中抱怨。2016年2月,他写信给一个在不同国家安全部门工作的朋友,抱怨自己几年前“愚蠢”的决定离开乡镇政府工作。“我真的被骗了。”他写道。他的上级专横而苛刻,对开支预算吝啬。第二天,他给一家投资公司的一个熟人发了条信息,这家公司曾经为徐推荐过一位同事。他写道:“我没有他那么能干,否则我早就走了。”
徐的野心逐渐演变成了更加愤世嫉俗的情绪。在这个时候,作为国家安全部的一个选拔性专业发展项目的一部分,他报名参加了航空工程的研究生课程。该项目在NUAA进行,国家安全部官员可以自由活动——该大学是国防七子之一,是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开发先进军事技术的精英公立大学之一。
徐似乎把他的研究生课程当作又一个学术幌子。在他2016年12月录制的一段录音中,他和一位航空航天工程学院的教授在一家餐馆里分享炸肉和蒜蓉烧鱼。(徐考虑到开支,建议他们不要点太多菜。)尽管教授有所顾虑,但还是同意向徐提供即将到来的考试信息;徐向他保证,没有人会发现他们的“辅导”会话。“对于我这样的工作,我们有很多在外面冒生命危险为我们工作的朋友,”他吹嘘道。然而,教授问道,徐如何能够掌握像流体力学这样复杂的学科,即使有帮助?“啊,流体力学,那会更容易通过,”徐回答道。“我认识那层楼的每个人!”
逐渐,谈话转向了MSS官员的工作,这似乎引起了他的晚餐伴侣的兴趣。 “我们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徐在餐厅厨房的喧嚣声和筷子的咔哒声中说道。“领导要求你获取美国F-22战斗机的材料。你不能坐在家里就能得到它。”
所以你也必须“翻转”某人,教授说,“去[中国]之外旅行并承担风险。”
“没错,”徐确认道。
被捕的中国间谍手机里有什么
徐在NUAA的合作者之一是陈峰,一个留着独特发型的副院长,负责管理该校的国际合作与交流办公室。陈的职责包括邀请知名外国技术专家发表讲话,通常而言,这些专家并非全部是华裔。2017年3月,他向辛辛那提市郊GE航空公司的工程师大卫·郑发出了邀请。“我从你的在线简历中了解到,你在GE航空等知名公司积累了丰富的工程经验,”邮件写道。这封邮件是一封模板信件——唯一的个性化内容是陈在LinkedIn上发现的郑的雇主名称。但是,郑对被邀请进行首次海外演讲感到受宠若惊。而且,他已经计划前往中国参加大学同学聚会,并参加他在江苏省邻近安徽省老家的家庭婚礼。
郑是一位在GE航空公司从事喷气发动机复合材料方面工作的专家。通用电气公司这家曾经生产从烤面包机到电视节目的各种产品的工业集团,现在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家风扇和涡轮机公司,而且在这方面做得非常出色。其中一些设计用于收集风能,另一些,有火车头大小,用于运行燃气电厂。还有一些用来吸入和压缩空气,当注入燃料并点燃时,推动飞机。
在GE航空最先进的发动机中——比如价值4500万美元的GE9X,它为最新一代的波音777提供动力——风扇叶片和外壳都是由复合材料制成的:硬化的、浸渍树脂的碳纤维,具有非凡的轻量和强度。(与赛峰合作开发的LEAP发动机也是如此。)更轻的发动机意味着飞机可以搭载更多乘客或更多货物,并且用更少的燃料飞行更远。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与钛制叶片相比,复合材料叶片不太可能因为以数千转每分钟旋转而产生的扭矩而变弱——也不太可能断裂并飞出成为抛射物。
即使在GE航空内部,关于这些发动机的设计和材料的细节对大多数员工来说是无法获取的。公司开发的建模和测试方法的某些方面也是如此。为了获得联邦航空管理局批准所需的某些高风险安全测试会摧毁整个发动机。其他测试则需要更加可怕的牺牲:证明组装能够抵御鸟类撞击,需要将符合规定尺寸的鸟尸发射到旋转的风扇中。劳斯莱斯有限公司和普惠公司等竞争对手几十年来一直在努力将带有复合材料风扇叶片和外壳的发动机推向市场。新一代的中国制造商也在解决这个问题。
在初次接触之后的几周里,郑和陈用中文交换了邮件,讨论了时间和后勤事宜。然后,在五月初,副院长的消息变得更加技术化。“你的工作主要是在机舱和发动机罩的设计领域,还是在叶片领域?”他在5月9日问道。他转达,NUAA的同事们为郑的演讲提议了一个标题:“飞机发动机中复合材料的应用、设计和制造技术。”几天后,工程师从辛辛那提回复说这些建议很好。“但是,我需要与我在这里工作的公司签订技术协议,”他写道。“因此,我在公司进行的许多工作无法分享。”
事后看来,郑收到的下一封电子邮件中有红旗。这封邮件并不是来自陈的大学电子邮件地址,而是来自[email protected]——徐经常邀请MSS职位申请者提交简历的同一地址。虽然署名是陈,但似乎是由一个没有阅读所有先前通信的人写的。
实际上是徐写的这封电子邮件。这位GE航空工程师是从在LinkedIn上找到他的大学官员手中移交给了现在将处理他的情报官员。就移交而言,这很笨拙:徐写信要求郑回复一封郑实际上刚刚回复过的电子邮件。但这位工程师只是假设副院长陈很忙,或者可能不太检查自己的电子邮件。到6月1日郑抵达南京时,他已经被保证他的讲话不会涉及任何敏感内容。
这次旅行进行得很顺利。郑抵达后的第二天早晨,陈和徐在南航校园的酒店大堂与他共进茶点,然后带他去吃午餐。徐介绍自己是“曲辉”,并出示了一张名片,上面写着他是江苏省国际科技发展协会的副秘书长。下午,这个团队回到校园,郑向他认为是学生和教职员工的两打人做了演讲。当问题转向具体和技术领域时,他通常会拒绝回答。晚餐时,徐送给郑两盒茶,以及一份3500美元的演讲费和旅行费用报销。一周多后,徐用他的化名在微信上给郑发消息感谢他。郑回复说他很乐意再来进行交流,“只要不涉及公司的任何非公开信息”。
“最近几天感到烦躁。感觉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我”
对于徐来说,这是一个有希望的开始,尤其考虑到其他方面似乎都不顺利。他在2017年春夏季的iCalendar日记条目中充满了怨言。3月27日,当查拒绝了一张饭店收据并斥责他们的一个同事时,他勃然大怒。“像他这样的人的忘恩负义是无耻的,”徐写道。“会报复的。” 一个月后,徐描述他与查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他相信,查正在积极地破坏他。5月4日,徐沉浸在查和另一位高层之间的“大猫狗斗”中。“看着这场戏!”他写道。到了6月12日,他决定只有更多的办公室混乱才能拯救他的事业。“部门内部越混乱,越无序,”他写道,“越好。”
办公室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4月初,正当他开始与GE航空的郑建立关系时,徐也在与一名他似乎有染的女人聊微信。他们发生了争吵,徐写道他想听到她的声音,亲眼见到她。“看起来我们又回到了热恋初期,”他说。但他担心她会切断联系。
“你不是工作在国家安全部吗?”她回答道。“找我不容易吗?”
“那我们为什么不能有正常的关系呢?”他恳求道。“难道我必须使用特殊方法吗?”
5月19日,郁闷的徐进行了总结。“烦躁,”他在当天的日记条目中开始写道。“最近几天感到烦躁。感觉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我。工作、关系和金钱都不顺利。”至于查,他表示“我们将互相利用。我不会再帮他。现在随他去吧。”婚外恋是一团糟:“她甚至不回复我的短信。分手是真实的。”而且他在股市上亏钱。“我把自己陷入了这个财务困境。都是我自找的。唉,不想再谈这些了。感觉很糟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那个夏天和秋天带来了新的侮辱。在七月的一次晚宴上,查“发疯了,说我管理不好。” 一个新女人出现了,结果可预测:“无情”,一个条目的标题是。“昨天早上看到我在雨中,她没有停下来,拿着她的伞走了。” 她的微信很敷衍。“今天早餐时,她又没有坐在我旁边。”
正是在这一切之中,郑从辛辛那提联系过来提出了第二次访问。这次许,作为“区长曲”,自愿处理通用电气航空工程师的行程安排。很快,郑和许在微信上联系起来,曲的账号图标是一个胖胖的蓝色卡通兔子。郑现在似乎不那么谨慎了。2018年1月11日,他微信许,询问是否有任何特殊的研究他应该在下次演讲之前做,以“尽力满足交流的需求。”
然而,两周后,郑发来了令人担忧的消息。通用电气最近宣布了一项重大重组,有传言说包括通用电气航空在内的子公司可能裁员。郑担心失去工作。如果真的发生了,他至少希望在还能做的时候对区长曲有所帮助。“这就是为什么我正在尽我最大努力收集尽可能多的信息,”郑解释道。许鼓励他的新消息来源专注于系统规格和设计流程数据。
郑在2月3日发送的文件清楚地表明他理解了请求。标题是“GE9X风扇容纳箱设计共识审查”,标有“机密”。看起来,郑可以获取有关雇主旗舰产品的高级机密。 (GE9X将在第二年获得世界上最强大商用喷气发动机的称号。)两天后,许回复了一组技术问题——“3D编织结构材料的允许值和设计允许值是如何获得的?相关标准是什么?” 这是与南京专家讨论的起点,当郑即将在农历新年左右再次访问时,他被安排做这件事。许还发送了指导郑如何创建和复制他通用电气航空计算机上所有文件的目录。一个多星期后的情人节,郑发送回了结果。
两人至少每隔几天就会交流一次,郑的热情使他成为一个潜在的金矿。然而,当郑宣布他无法来中国,至少目前不行时,这让人感到特别沮丧。他报告说,他的老板要在三月份派他去法国工作。“因为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他认为现在不适合休两周假期,” 郑写道。“对此我感到非常抱歉!”熟悉老板的粗心大意的徐理解了。但也许,他建议说,他们可以在其他地方见面?遗憾的是,他无法去美国,但如果郑在法国出差期间有时间,徐也许可以在那里见他。
2月28日,他们通过电话讨论了可能性。在法国,郑周末有空,他一直想参观比利时、荷兰和德国。徐问郑是否会带着工作笔记本。郑确认他会带着,并且可以轻松导出任何感兴趣的文件。“还有其他信息你们可能感兴趣的吗?”他问道。“我是说,我可以四处看看并准备。” 徐说这并不必要。“我们真的不需要急着一次做完所有事情,”他解释道,“因为,如果我们要一起做生意,这不会是最后一次,对吧?”
徐错了。当郑在电话中讲话时,他正坐在FBI特工布拉德利·赫尔的车里。赫尔正在听取并记录这段对话,他已经为郑的一半对话写好了剧本。几个月前,这位国安局官员自己被移交了。
去年夏天,2017年6月郑访问南京不到一个月后,赫尔联系了通用电气公司一支特别的“内部威胁”团队的成员,告知他们联邦调查局正在调查一名员工涉嫌窃取机密。那名员工就是郑。目前尚不清楚联邦调查局是如何得知他的,但他的旅行或与徐的通信似乎引起了警觉。通用电气同意合作,公司和联邦调查局开始了数月的秘密合作。10月25日,赫尔和一小队特工和检察官来到通用电气航空总部,进行了为期三天的关于案件的会议。
11月1日下午初,郑被叫到通用电气航空园区的一个大礼堂。那里有两名来自公司安全部门的男子。他们与他交谈了10到15分钟,然后赫尔和另一名联邦调查局特工走了进来。特工们拿走了郑的手机。当他要求打电话给妻子时,他们递给他们其中一部手机,并要求他在扬声器上用英语与她交谈。与此同时,一份搜查令在他家同时执行,特工们带走了电子设备和徐的曲辉名片。在通用电气的会议室里,赫尔和他的同事对郑进行了七个小时的采访,中途休息吃了披萨。当郑去洗手间时,其中一名特工也跟了过去。他们告诉他随时可以离开。他们没有提到他的车已被移走并进行搜查。
摄影师:Ina Jang,彭博商业周刊会议结束后,郑找了一名律师,并在与美国司法部达成的免起诉协议下同意配合调查。在准备他的NUAA演讲时,郑将五个通用电气航空培训文件转移到了他的笔记本电脑上,这些文件受出口管制保护。他没有与中国任何人分享这些文件,但是携带这些文件离开,他违法了。他还违反了公司政策,没有告知通用电气航空公司这次演讲。因此,他将失去工作和13万美元的薪水,但目前他被停薪留职。他的同事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防其中一人也是内部威胁。为了支付账单,郑开始为Uber Eats开车。
他其余的时间大部分都与特工赫尔度过。这位不寻常的G人,俄亥俄州人,拥有牛津大学稳定同位素地球化学博士学位。他于2008年加入联邦调查局,最初是弗吉尼亚州昆蒂科实验室部门的研究员,在那里研究如何利用牙齿中的同位素来确定尸体的来源。然而,几年后,他感到厌倦。“我意识到我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挖掘工,”他在徐的审判中被问及时说。他申请成为一名特工,并开始从事反间谍工作,先是在波士顿,然后回到俄亥俄州。
赫尔仍然拥有实验台科学家的耐心。随着他的调查转向中国的郑的交流对象,工作变得仔细而不慌不忙。从11月21日的微信开始,赫尔与NUAA的陈峰重新建立联系,每一条消息都是赫尔在与FBI分析师和语言学家协商后撰写的。FBI团队还受益于通用电气公司异常高的合作程度。公司通常会尽量悄悄快速地解决内部威胁问题,即使这意味着放弃真正的调查。相比之下,通用电气公司渴望提供帮助。郑发送给徐的文件——让他咨询的专家们印象深刻的文件——是真正的通用电气航空技术文件,经过精心选择和编辑,具有高度暗示性,但没有实际机密。
2018年3月初,徐和郑只剩下两个可能的会面地点:巴黎外的方丹布罗镇和阿姆斯特丹。“我们31号在阿姆斯特丹见面吧,”徐发了微信。他甚至确定了一个地点: 阿姆斯特丹激光游戏,这是城市中心以西的一个激光标签设施。郑和赫尔回复了一张在阿姆斯特丹的酒店预订截图和从巴黎到阿姆斯特丹的火车票。3月21日,他们发送了另一份诱人的文件,标题为“GE封装分析技术深度挖掘”。同一天,FBI对徐提起了一份密封的刑事投诉。它将他与多个化名联系起来,广泛引用了他的电子邮件和短信,并提到了照片,这些照片让郑确认了徐的身份。强烈的暗示是,调查人员在这一点上已经成功进入了徐的iCloud账户。一个可能的逻辑路径是他多年来用来招募国安部工作申请者和消息来源的Gmail地址,结果证明,也用来注册苹果账户。
然后,在计划会面的两天前,郑发了最后一次微信:他的老板说要派他去比利时那个周末,提供一些技术支持给那里的赛峰分公司。这意味着阿姆斯特丹不行了。但徐能在4月1日复活节周日在布鲁塞尔见面吗?徐别无选择,只能同意。
尽管如此,他知道通过在中国边境以外的地方安排一次会面并接受别人的条件是有风险的。3月30日,为了这次旅行做准备,他和一个用户名很可能属于他妻子的人交换了微信。在一次平凡的交流之后——不,她没有看到他的特殊旅行枕头——他写道,“我把一个U盘放在书架中间的眼镜盒里,里面装着一些加密文件。如果发生什么事,会有人来找你告诉你密码。”回复在一分钟内到来:“天啊。别吓我。”第二天,3月31日,徐和一位同事徐恒飞往阿姆斯特丹,然后乘火车南行两小时到达布鲁塞尔,穿过低洼的沿海平原。
那天晚上,郑发来消息说他刚到布鲁塞尔。他报告说,他酒店附近有一家Le Pain Quotidien,非常完美,在市中心的Galeries Royales Saint Hubert,这是一组19世纪宏伟的购物拱廊。楼上的咖啡厅很安静。“好的,”徐回复道。“我会告诉你我快到那里的时候。”
郑确实在布鲁塞尔,这是真的,但他并不是刚到。他发短信的酒店房间是赫尔团队的行动基地。FBI在一段时间前就已经在这个城市安顿下来。比利时与美国的引渡条约是一系列与欧盟每个国家达成的协议的一部分,这些协议是世界上最强大和最全面的之一。对不同欧洲城市的拖延讨论只是一个幌子,目的是让徐越来越远离他的舒适区。
第二天,4月1日,徐和他的同事提前两个多小时到达了Le Pain Quotidien;他在下午12:43发短信告诉郑他们已经到了。半小时后,郑回复说他刚刚和老板和团队吃完复活节周日午餐。然后在下午3:12,他虚假地写道,他已经到了咖啡厅:“我现在在这里,你在这里吗?”
在郑的位置上是比利时联邦警察的警官,在他收到消息后立即逮捕了徐。徐恒也被拘留。他携带了多个SIM卡读卡器和装有7720欧元(7814美元)和7000美元的棕色信封。因为他不在逮捕令之列,所以很快被释放。这两个人带了一个1TB的硬盘和一些几乎空的存储卡。徐彦军以真实姓名出行,携带了他的护照和国民身份证,还带着两部手机。一部是华为Mate S(密码:xuyanjun1980),其中包含了关于风扇叶片的问题清单等内容。另一部是他辛勤记录生活的iPhone。
徐在俄亥俄州巴特勒县监狱的照片。来源:巴特勒县警长办公室在他的审判中,于2021年10月18日开始在辛辛那提的波特·斯图尔特美国法院进行,徐没有作证。他几乎没有说话。有一次,逮捕他的比利时警察局长斯坦·贝雷沃茨站起来指认了他。另一次,郑也做了同样的事情。但除此之外,现实生活中的徐坐在庭审的边缘,默默地听着他的法庭指定翻译将他内心深处的想法用外语大声朗读,并在距离他家7000英里的法庭上解析。他没有回复监狱里寄给他的用英语和中文写的信件,要求他为这个故事发表看法,最终通过他的律师拒绝置评。
在徐被引渡到美国时揭开的起诉书中,司法部指控他共谋并试图实施经济间谍活动和窃取商业机密。“这个案件中的几乎所有证据都来自他自己的话语。几乎没有其他案例像这样,”助理美国检察官蒂莫西·曼根在向陪审团做最后陈述时说。“你不必解决任何他说她说的争执。这些都是他自己的陈述,他的自白。”FBI对苹果和谷歌发出了搜查令,打开了他的iCloud和多个Gmail账户,联邦调查局的数字取证专家们挖掘了在逮捕时收缴的手机内容。(然而,调查人员无法从徐恒携带的iPhone中恢复任何内容。在逮捕后的第二天,有人远程访问了设备并将其清空。)
在审判中,徐的律师并没有否认他是一名情报官员。“他是一名招募人员,”Taft Stettinius & Hollister的Ralph Kohnen在自己的结案陈词中说。“他是与国安部有关并为其工作的。没有人曾经隐瞒过这一点。”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成功窃取了任何实际的机密,或者他甚至在尝试这样做。辩护律师竭力强调徐违反了基本的间谍技术规范。“一个超级间谍如何以真实身份出行?”Kohnen问陪审团。徐带着他的现金信封,他详细的技术问题,以及他的恶意软件,可能已经走到了边缘,他的律师辩称,但他没有越过那条线。“没有要求提供机密信息,”Kohnen告诉陪审团。“那里没有提出要求。” 当郑突然开始提供通用电气公司内部文件时,徐并不需要告诉他什么是可以做的或不可以做的。
“这里发生的是徐先生,我的客户,已经成为一个棋子,”Kohnen总结道,“一个处于美国企业试图利用中国和试图与中国相处之间紧张位置的棋子,对吧?”
2021年11月5日, 联邦陪审团裁定徐在所有指控上有罪。他在11月15日被判刑时将面临最高50年监禁和500万美元罚款。他的案件也为多年前由Safran黑客攻击引发的调查带来了解决。圣地亚哥的联邦检察官起诉了徐的国安部主管查荣,以及Safran Aircraft Engines Suzhou的顾根和田曦,以及与国安部江苏分部有关的其他七人,涉嫌共谋入侵十多家航空航天公司。毫不奇怪,Safran的员工被解雇了。除非他们离开中国,否则这些被告很可能不会接受审判。
通用电气和赛峰,两家都与联邦当局合作,其员工在徐的审判中作证,拒绝就本故事发表评论。据称与徐合作的NUAA管理员陈峰未回复消息,大学也未回复。《彭博商业周刊》找不到其他被指控的MSS共谋者的联系信息。
在亚利桑那州,霍尼韦尔的亚瑟·高也被起诉,并承认未经许可出口受控信息。2022年3月10日,在徐的审判中作证四个月后,也在霍尼韦尔被解雇三年后,他被判处三年缓刑和1万美元罚款。高的联邦公共辩护律师未回复消息,霍尼韦尔也未回复评论请求。FBI的赫尔在2020年初晋升为监督特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在这个案件上的工作。郑在通用电气航空公司被解雇后不久找到了新工作,尽管他要求在审判中不透露新雇主的名字。他现在对分享信息的兴趣不如以前。他通过他的律师拒绝为这个故事发表评论。他也没有在LinkedIn上回复消息。 —与 Crystal Tse**阅读下一篇: 俄罗斯的阴谋论工厂正在影响全新的受众